师祎正摸着烟盒里所剩不多的烟,闻言偏头睨了那人一眼,先是风情万种地笑了笑,然后叼起烟低头点燃了,才又斜过眼来说: “是肏你亲爹的。” 那人吃了个硬瘪当即就不干了,都是有家底的人,酒精上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却是正巧站着敬酒的叶茂一屁股坐下来,凑过去用嘴叼走了师祎手上刚点的烟,笑着打岔: “怎么会,当然是老板肏我了。” 话音落,师祎立刻很轻地笑出了声,吝啬地抿了抿嘴,短促沙哑的笑声一瞬即逝,但笑意留在了眼角。出言不逊者白得一年轻亲爹,脸都憋红了,再要发作又被局长儿子拦了下来,一肚子气,只好变着花样给叶茂灌酒。叶茂装模作样一番,一副推拒不成迫于无奈的样,然后老老实实照单全收。 他是酒量好,但架不住洋酒、香槟一起灌,还喝了几杯啤酒,到后半程人已经很难受了,歪歪斜斜的依在师祎身上,摆手说不行了。这可是趁胜追击的好时候,客人立刻吆喝着让坐在身边的“公主”去劝酒,不料师祎翘着二郎腿,侧了侧身用鞋挡住递来的酒杯,冷淡道: “他说不喝了。”
第91章 三八
师祎拎着人出包厢的时候,叶茂的脑子已经有点迷糊了,扶着好像不在脖子上一样的脑袋,听见师祎对前台说: “签他出台的单,签双份,另一份算小费。” 不过他是外场,前台不认识叶茂,一时犯难。还是林斌有眼色,跟出来及时解围,又把两人送到楼下,顾及着楼上还有大客户,这才急匆匆又上去了。师祎就这么提着个醉汉在门口站着等司机,迎宾的小哥举着把大伞一起陪着罚站。即便是南城,赶上十二月降温降雨,也把衣着单薄的迎宾小哥冻得够呛。师祎伸手接过伞自己举着,放了迎宾小哥一条生路。 迎宾小哥刚消失在身后的楼梯拐角,师祎就开口问: “自己回家,还是我给你叫辆车?” 叶茂正是酒最上头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两手死死抓住师祎的胳膊,却不知自己一直在往下溜,这会儿已经快蹲地上去了。他想说话,但那感觉就像是面前有一台打字机,他竖着两根食指左摇右晃,怎么也戳不中正确的键,白费劲地“哒哒哒”了半天,一句有效语言也没组织出来,只会摇头。 “今天一场能顶上你两个月了,”师祎一焦虑嘴里就开始犯瘾,无奈两只手都被占着,便多说了两句,想早点解放一只手,“不用你陪,走吧。” 局长儿子出手阔绰,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签的单也从来不用自己去结,一晚上下来光酒水就逼近六位数。KTV的酒水从来都是暴利,一万八的洋酒成本顶天了也就八千,剩下的部分全是利润,按百分之六十给陪酒提成,一瓶酒赚的钱就要叶茂在病床边上辛辛苦苦干大半个月。 但叶茂现在脑子里装不进这些,却是想辩解: “不是…不是来……” 不是来赚钱的,是来见你的。 “我想…想,我想……” 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他一脑袋的浆糊,两句话轮流在舌头上拌蒜,每句都只揪着前几个字打转,没一句话拌明白了的。师祎的脑袋里自有一套逻辑,听了叶茂三言两语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知道,叶蓁治疗和租房都需要钱。你有你的难处,不用向我解释。” 可叶茂不是这个意思,急得手心冒汗,捉着师祎的手腕却直往下滑,很快就滑到了手心处,死死地攥紧。他迟钝的小脑瓜很快又发现了重点,嘟嘟囔囔地又要说: “…可你帮我……帮、一直帮…帮我……” 可你还是帮我在医院找到工作,是你给蓁蓁弄到了名额,一直都是你在帮我。 但师祎依然有自己的理解,沉默了片刻还是说: “不用总想我为什么帮你,跟叶嘉茂没关系,我是在帮我自己。” 他是真的很想抽烟了,深深吸了一口刺得喉咙痛的冷空气,才继续说: “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吧……最开始是觉得挺像的。可后来我只是想,如果当年,我被……的时候,有人可以拉我一把,比贺骏更早拉我一把,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果我曾经犯下的,不是那样…无法补救的错误,是不是也可以得到原谅。” 师祎把字都咬得很慢,断句短促,像在做件很吃力的事。 “所以我觉得,如果我…拉你一把,你是不是可以,不用……走上回不了头的路。但其实,没有最开始我把你认错,没有我一厢情愿的傲慢,也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叶茂说不明白,但听得清楚,师祎每一个发音都像攀岩那样,把膨胀钉一个一个打进他心里,留下一路顽固的足迹,然后登上心尖,将胜利的标志往最柔软的地方一插—— “是我错了,对不起。” 可能要怪酒精麻痹了意志力,叶茂的眼眶一下子就湿透了。他抓着师祎的手已经滑脱了一只,只有右手还在徒劳地握紧师祎的四根手指,一个劲摇头,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就错了呢?他怎么也转不过来的脑筋费劲地思考着,怎么就错了呢? 正好此时来接师祎的司机已经开着车到了,停在两人身边等了一会,疑惑地晃了晃车灯,在询问师祎是否还动身。车灯像是晃醒了师祎,让他眨了眨眼睛,决心要抽回自己还被攥着的手。 就在这一刻,叶茂的舌头像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字正腔圆地说出了一个整句: “我听唔明呀!咪因我生得好似叶嘉茂,就对我咁好乜?” (我听不懂!就因为我长得像叶嘉茂,就对我这么好吗?) 但这并没有打消师祎的去意,只是让他往上抽手得更加用力,两只手只剩两个指节还勉强勾在一起。 “仲系因为你有钟意我,你唔敢认?” (还是因为你爱我,你不敢承认?) 向外拉扯的力消失了,师祎的手停顿住,被叶茂胡乱往上扒了一节,再次抓进了手心里。 “我——没有,那只是…不是……” 师祎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砸得也有点懵,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却又被叶茂明显哽咽了的声音打断道: “但如果你唔爱我,做乜嘢我会咁难过?我又唔系石头,也冇知觉嘅吗!” (可是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我又不是石头,会没有感觉的吗!) 太丢了人,叶茂醉得爬不起来却还有空心想,他怎么一边哭一边还说这么丢人的话。 他既觉得丢脸,埋头偷偷在膝盖上擦着眼泪,又把师祎拽得死紧,就是不松手。喝醉了的人沉得很,叶茂没有自知之明,蹲在地上把师祎拉得人都往一边偏,险些要站不稳。夜风里又冷,师祎被吹得头痛,忍无可忍说了一句: “你起来。” 然而叶茂的语言能力真的就只回光返照了三句话,又开始打起了磕绊,唯独手上力度不减,劲还愈发大了。 “不要,你唔好走……” (不要,你别走……) “……你先起来。” “不要!” “你怎么每次,”师祎用力抽了好几下手,可这醉汉的手跟铁钳似的,根本抽不动,他都要被气笑了,“喝点酒就跟狗—— 他本来想说狗皮膏药,可刚开口一个字,脚边就应声一响: “汪!” 叶茂是真的醉了,通红着濡湿的眼抬头看师祎,凶巴巴的眉毛压着刀子似的上眼睑,漆黑的一双眸子被眼泪水泡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好在他还不算醉得人事不知,正准备叫第二声的时候,听见车门“砰”的一声,见司机下车走了过来,叫他意识到原来有人旁观了这么久。飞去天外的羞耻心立刻归位,瞬间臊得叶茂满脸通红,又低下头去装死。 只是他真的喝多了,头低下去就再没抬起来。等司机走到师祎身边来帮忙抬人了,才发现叶茂已经蹲在地上睡着了。 “……把他弄上车去,”师祎的手终于得以解脱,离开醉鬼濡湿又滚烫的手心,才发觉夜里有多冷,“天太冷了,丢在这里要生病的。” ---- 叶茂:我蛮夷也!听不懂!汪!
第92章 三九
叶茂这一觉睡得酣甜,不过可能因为倒下的时间还是早了点,七八点钟就睡死了,醒来时天还是黑的。他不是自然醒,而是隐约听到楼上有人说话,那声音走近又走远,再然后又多了下楼的脚步声。 “废这么多话,不如让我早去早回。”是师祎从楼上匆匆下来,把手机开着免提丢在换鞋凳上,正从玄关衣架上找着外套,“放司机过来!再啰嗦我自己开车走了。” “今天不是你值班,上次那个医疗事故都还没结案,你让我省点心好不好?”外放的电话那头是贺骏的声音,他语速很快,声音听起来焦虑且疲惫,“刚刚睡着了吗?你头痛得车都开不了,要怎么工作?但凡你晚上没去酒局,我都不会拦你。” 叶茂睁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好几秒,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家。他赶紧一骨碌坐直起来,很是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躺在师祎公寓的楼下沙发上,而师祎正在玄关处接电话。 “我知道,我知道。”师祎手忙脚乱地一会儿穿鞋、一会儿套衣服,身上哪一处都没收拾齐整,人又头晕目眩地在楼梯上坐下了,“可我是去救人。” 麻醉中心是个大科室,有十多个细分专业小组,人数最少、难度最高的两个小组——神经外科和困难气道——早在师祎的导师梁教授还不是科室主任的时候,就是她亲自合并带组。可如今梁教授成了科室主任,行政工作激增,那个跟师祎不对付的草包陈副主任,又因为医疗事故在受调查,暂时不能上手术。因此这个组一下少了正高和副高,人手变得紧缺起来,原本排班副麻的医生顶上了主麻的班,副麻的工作就变得更辛苦了。师祎是梁主任亲手带的徒弟,虽然资历尚浅,但很有天赋又认真刻苦,神外急诊手术的副麻总归是跑不了他。 言下之意,哪儿有那么多可商量的。 听了个三言两语,叶茂大概明白了,站起来往玄关那边探了下头,轻声说: “是要去医院吗,那,我……开车送你?” 师祎和贺骏同时静了一下。师祎一时都忘记了楼下还睡着个人,贺骏则是沉默了片刻,开口问: “你又带他回公寓了?” “什么叫……” 师祎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贺骏提高音量凶了回来: “他差点要害你没——” 贺骏甚至没忍心把话说全。叶茂刚站起来半个身子就顿住,尴尬无措地又坐了回去,低下头不出声了。但师祎把话毫不避讳地接了过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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