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他状态反复,的确没有心力细想婚礼布置计划,直到今日才稍稍空出时间来。他是真怕自己晕车晕机呕吐不止扫了兴致,可惜梁景珉没信。 “我看阿卡莱斯湖就挺好……”程荆拿捏着语气,是好声好气建议的,可惜他身体虚弱,再怎样说出话来还是有气无力。 这夜不知为何,梁景珉比平时都冷淡,又变得遥远无法触及。 程荆觉得撑不下去了,却不想扫了他兴致,压抑地抽着气。 临了了,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梁景珉的脸颊,岂料力气不够,只碰到他身上,倒有点像要把他推开。 他轻声问他是否不快,却没有得到答案。 过了很久,梁景珉的声音听起来很生硬,程荆莫名觉得他在难过,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难道还在乎我高不高兴么?” 程荆垂目说:“我也不知道。你什么都有了,似乎也不需要我关心。” “什么都有?”梁景珉淡淡重复了一次。 程荆点点头。他有家世,有钱,有地位,有事业,有大好前程,有追求者无数,可不是什么都有了。 “可惜我什么也没有。”程荆的声音有点空洞,但隔了一会儿,他又纠正道,“不,还有一件。” 梁景珉问:“什么?” 程荆垂着睫毛思量了一下,接着抬眼很认真地回答道:“我还有一颗心脏。它只为你而跳动。” 梁景珉的心脏陡然漏跳了半拍。
第57章 往事(三) 春天的婚礼 这样蹩脚的情话由别人口中说出必然俗套, 但由程荆说,却莫名让人感觉肝颤。 然而有关程荆病症最让人难受的一点是,上一秒他或许还在对着你满眼爱意地索吻, 下一秒他就恨你入骨。 梁景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仔细想想,约莫还是报应。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够远赴欧洲,好在婚礼当日阿克莱斯湖畔阳光明媚。 此时程荆刚和梁景珉发了好几日的脾气, 他其实自己也迷迷糊糊没想明白原因,只是遵从着本能对他刻薄冷淡。白西装悬于床头, 他连碰也不碰一下。 “其实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梁景珉斜斜靠在门口。 这时候大约是夕阳西下,他背着光, 面孔变得很不清晰, 垂目调整着手上绷着的那张薄薄手套,看不清神色。 “怎么来得及?不是证都领了?”程荆合上眼睛, 感受着黄色落日在眼皮表层涂抹的余热。 他只是单纯回答,却没留神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他想要反悔了。 他隐隐约约看见自己眼皮上的交错血管, 梁景珉在不远处的声音已经变得模糊又迷幻:“其实若有人代劳, 离婚手续也并不那么难办。不办婚礼也就意味着没有其他人知道, 除了我们彼此无需向任何人交代。” 他好像总是这样平心静气的。程荆想,从前念书的就是这样。后来,请他吃饭是这样,和他打招呼是这样, 向他求婚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婚礼前夕, 提起离婚和反悔,也是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 难道对于他们那种人而言,就连婚姻这样的契约也轻微到不值一提, 可以任由随随便便许诺又撕毁吗? 程荆一不留神把这句话顺出了嘴。 “我们这种人?”梁景珉用反问的语气重复。 无需睁眼,程荆也感觉到他在皱眉。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皱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梁景珉有那样一张好皮相,却偏偏任由情绪牵扯皮肤,在眉心留下一道浅淡无法磨灭痕迹,昭示他的凉薄易怒。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梁景珉的声音很轻,倘若说话的人不是他,程荆大概会认为声音的主人在难过。可偏偏是他,梁景珉怎么会为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难过?程荆下了推定。 “随便任性的人难道是我?最初的方案我跟你提过不下十次,你次次不置一词,偏偏请柬发出去了要反悔。没关系,一切都听你的。” “戒指、礼服、礼单送到你眼前,你看都不看,连要和你结婚的人,你也一句话都不愿意施舍。程荆,我的确曾经逼迫你,但现如今我并没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以折磨玩弄别人为乐,如果报复我是目的,相信我,这一件你早就已经达到。可若你不愿意,分明可以在我问你的时候就早说。” 分明是质问的话,他却说得缓慢又柔和,字字句句都是在怪罪程荆,偏偏让人听不出怪罪的意思。 程荆睁开眼,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不是你先问我要不要后悔?” 梁景珉没有说话。 程荆很仔细地思索了。他自认一直是一个逻辑思维清晰的人。 “人总喜欢把自己的思维强加在别人身上,譬如今天,我其实从没想过要反悔,先提出的人分明是你。其实你如果只是想要我在身边,随叫随到、上床陪酒,这个目的你早得到了,又何必再加婚姻这张废纸?又何必当着父母长辈亲人朋友的面宣誓此生非我不可?” “梁景珉,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数,做不到的事情就不会答应,何况只是和你结婚……” 这样简单的事,对程荆而言,不可谓不是梦想成真。 “但是如果你想要正视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时候郑重告诉我你后悔了,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我绝对不会纠缠你。” 我绝对不会纠缠你。这是程荆第一次对梁景珉说这句话,然而这句话在后来的日子里无数次存在于二人之间的对白中。 好像只是一不留神,程荆思绪一闪,梁景珉就坐在了眼前,无法说服自己梁景珉会漂移,程荆不得不惭愧地承认自己思绪飘忽,无法固定。 “为什么?”梁景珉问,下一秒,程荆淹没在他的亲吻中。 程荆废了很大功夫从中抽身。即便他很不愿意承认,但面对梁景珉给的亲吻时,他从来没有任何抵抗力。 “为什么什么……”他的字句有些断续。 “为什么不纠缠。” 程荆认真回答:“我是个病人,他们会把我关进精神病院的。” 梁景珉似乎也有些失神于这个断续的吻:“有我在,谁敢?” 这话未免太中二,程荆浅笑:“好。可我总不愿意你厌烦我。” 这似乎是个合格的答案,梁景珉满意地看着程荆湿润的嘴唇,似乎花了五秒思考要不要吻上去。 程荆替他终结了这个犹疑。 他凑上前,在梁景珉嘴唇上舔了一口。 “梁景珉,我是个病人,你要原谅我这几天情绪一直不好。” “嗯。” “辛苦你了。” “嗯。” “不生气了吧?不后悔了吧?” “嗯。” 程荆很纳闷地思考梁景珉是自什么时候开始罹患失语症,所拥有的词汇量好像只剩下一个字节。 他决定不再纠结,提出了一件值得雀跃欣喜的事:“那你把西装拿过来我试试吧。” 于是他就穿着这件西装,站在了别墅门前宽阔的绿茵地上。 阿克莱斯湖上波光粼粼,碧波如洗,偶有飞鸟划过,真是宜人的好天气。 程荆带着很有设计感的窄框黑墨镜,遮住了他漂亮的双眼,平添了点英气,有点像未来感机器人,倒很英俊惹眼,几乎每个见到他的人第一句话就要忍不住赞他好造型。 这时候阳光刚有点要露出头脸来,梁景珉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还是进室内,谁知道程荆却说不愿意。 “一时半会儿有什么打紧,用不着麻烦了。” 到了宣誓的环节,他竟也丝毫不顾,抬手就揭开了墨镜,伸手压住了梁景珉的肩膀,双眼透亮犹如稀世玻璃晶珠,笑意和阳光一般明媚。他复述:“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旁人或许不了解他的病症,梁景珉却知道,这时候天光烈烈,他必然什么也看不清,强忍住才能不掉下泪来。 如果和他对视的代价是失明,程荆愿意承受,梁景珉却不是。 他借由环节里那个经典的吻伸手捂住了程荆双眼,就像他曾在无数个梦境中那样抚摸他双眼一般。或许真如誓言一样,他们自此能够幸福终老。 典礼后的宴会大体还是快乐的。以程荆和梁景珉二人的体质而言,似乎总要出现一位第三者或是反对的宗亲大闹婚礼才堪匹配二人波折过往,然而他们这场春天的婚礼却出乎意料平静顺利。 因为程荆一力反对,婚礼上宾客不多,但其实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这倒像是一场私密性佳的好友派对,而且没有长辈出席,气氛其实相当不错。 休息时分梁昱霖走上来敬酒,垂目喊哥哥嫂嫂,显得温驯有礼貌。 程荆很正常地回敬,却没有察觉身侧梁景珉的眼神隐隐有些不自然。他似乎是居高临下看着梁昱霖,不自觉地扬眉,隐隐带着些警示。 “怎么了,眉毛抽筋了?”梁昱霖似乎是没察觉,大剌剌开口问。 梁景珉没有搭他。 没得到哥哥的好脸色,他转头又和程荆说话:“好久不见程总了,气色不错,想必病好了大半吧。” 在场大多是不知情的人,然而知情者中谁不知道梁景珉忌讳提程荆生病的事情,更忌讳在程荆面前提,只是这个问句,虽然只让程荆一愣,却足以让梁景珉脸色彻底冷下来。 当着程荆他还要撑着好脸色,开玩笑般垂目看程荆:“都说了不要请他来,他说话最难听。” 程荆微笑着回答:“他是你亲弟弟,咱们结婚当然是要请他的。” 这时候两个人看起来亲密无间,鲜明显现出梁昱霖是个外人,他神色显然冷了,倒也还笑得出来。 “如果只是近亲就要邀请,程总怎么不请父母来?遗憾的事梁建中偏瘫在床也来不了了,偏偏来的是最讨人嫌的我,还真是难为你们。” 程荆父母双亡,梁景珉父母也都无法出席,所以婚礼也就没有邀请其余长辈。梁景珉曾小心避免了提起父母的话题,生怕勾出成绩最糟糕的状态来。好在他多虑了,程荆脑海里直接失去了这部分的相关概念,即便在他面前提起,他也只会自动屏蔽过滤相关消息。 他像只是出了出神,回过头时已经越过梁昱霖抢先和他身后的林殊珩打招呼了。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林殊珩笑得灿烂,“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会走到一起,之前竟然没发现,你们站在一起这么相称。” 程荆有点恍惚,像是走神。 “程荆,不舒服吗?你看起来脸色很差,是不是晒太阳的缘故?”她语气关切,顺势拉着程荆往室内走。 趁着两人挨得近她飞速在程荆耳侧耳语:“你最近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助?” 这话音落下,程荆怔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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