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我还能再见到你。”梁景珉垂目说,“我记得你讨厌烟味,顺带着恐怕要更讨厌我,看来还是白费功夫。” 程荆问:“重要吗?我们都分开了,还记得我的讨厌什么喜欢什么?” 梁景珉没有回答。 程荆忽然伸手捧住了梁景珉的脸颊,他站着,程荆坐着,这样的姿势,像是端详什么货品一般冷漠而高高在上。 程荆眉目淡漠,悠然开口:“你怪我没说过爱你,该早点告诉我。一句话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平心而论。爱梁景珉这个事情,有点像是心口上长了一块溃疡。 程荆克制不住总想去舔,然而碰上了疼,不碰又难受。要想治好,似乎只能从心上剜下一块肉来,血淋淋的疼个痛快,好歹不难受了。 可现如今一阵风吹过来,程荆才后知后觉发现心口缺了点什么,凉飕飕的。 他端详着梁景珉这张惨白的脸,大病重伤一场,好歹姿容尚在,长处揣着没丢,梁景珉是懂个人资本的。 玫瑰总是带刺的,程荆安慰自己,溃疡也就罢了。 他施施然开口:“这些年,对不起。你欠我良多,我又何尝不是。虽说是因果报应,好歹我们夫妻一场,一家人本不该计较那么多。你既然想要,我就说给你听。” 于是他说:“梁景珉,我爱你。” 咫尺之隔,程荆话音刚落,只觉得耳侧卷过一阵风,接着后脑便被牢牢钳制住,唇边将将落下一个柔软得不似他的吻。冰凉,甚而有些苦涩。 脸颊冰凉一片,真是稀罕事,梁景珉竟然也会哭。 这吻从冰凉持续到灼热异常,大概因为隔了太久,初初有些生涩,但很快渐入佳境。可能两人对彼此的亲吻和身体都再熟悉不过,接吻像是学会了就再也不会弄丢的毕生技能。 他的吻还是那样令人无法拒绝,梁景珉天生知道如何将程荆亲吻得双腿发软。 耳鬓厮磨,他那把好听的低沉嗓音在程荆耳畔浮沉。他有些语无伦次,像是哄骗,像是求饶:“我没有听清,再说一遍,程荆……再说一遍。” 他低声重复着这话,声线苦涩,听得程荆心头酸软一片。 “仅此一次,再没有了。”程荆撑着梁景珉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才挣脱开这个纠缠的吻。 爱这个东西,说得太多未免廉价。 程荆的另一只手依旧端着梁景珉的侧脸,想必是方才唇齿纠缠时的惯性动作。梁景珉嘴唇湿润脸颊潮红,眼角挂着点将掉没掉的泪水,当真是深情得不像话。 他深黑的眼睛里有着各类程荆看不懂的复杂情感,程荆从没见过梁景珉这个样子,接吻都不换气,差点把自己呛死。 他俯视着这个陌生的梁景珉,仿佛忽然意识到,这个陌生的、脆弱的梁景珉,是在等他吻他。 程荆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开口道:“我说完了,轮到你。梁景珉,说你爱我。” 梁景珉毫不犹疑:“我爱你。” 程荆眼波流转,露出个轻微而带点狡黠的笑:“说……非我不可。” 梁景珉深深地望着他,说:“我、梁景珉,非你不可。” 于是程荆终于大发慈悲,在他唇畔印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第66章 玫瑰 “行不行啊?” 这吻落下时虽轻, 却在两个人的逼压下愈发深。程荆感觉事态逐渐失控,他跪坐在梁景珉怀中,早顾不上他的伤口, 只极为用力地拥抱着他。 他双臂环在梁景珉身侧, 手指可以触及梁景珉因伤裹着厚厚纱布的后背。 他碰到的瞬间忽然清醒了些,想要挣扎离开他的怀抱,却被梁景珉愈发用力地按回了怀中, 一翻身,又托住他的后脑。 程荆努力寻找寻找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或许是那剧烈到几欲震裂胸腔的心跳,或许是顺着这亲吻从脊背落到他胸腔的点点鲜血。 “你流血了, ”程荆喘着气用力开口, “快停下,我去喊医生。” 回报他的是梁景珉更为用力的亲吻, 程荆闻到愈发浓烈的血腥气,只觉得这是平时接过最浓墨重彩的一个吻。 他原本是个疯子, 全凭一腔多年训练的智压抑着, 此刻大约这气息激发他骨骼里的本能, 他也顺着梁景珉的掌握撕咬回去。他们本是势均力敌的恋人。 顺着他被纱布包裹的脊骨一路摸索,他触碰到梁景珉身上的点点伤痕,几乎遍布他的胸腹,摸到他的腿上, 有一处凸起的烟疤,是那一日梁景珉刚从月城的暴雨中找回他时他留下的。 碰到时梁景珉的吻有一刹那变得更暴戾, 程荆安然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终于肯放过彼此。 梁景珉依旧维持着那个半压在程荆身上托着他后脑吻他的姿势,低声道:“程荆, 别折磨我了……” 程荆喘着气:“你怎么抢我的台词。” 他忽然想起少年时,总觉得这段不知从何而起的错误感情折磨他,害得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身体,总不受控往不该靠近的人身边靠近。 那时候他总觉得,再等一下就好了。 等到长大,等到成熟,等到爱上其他人,等到两人分开,走上绝无可能重逢的路,这样他就能终结这场永无休止的歧途。 可现在,看着近在咫尺,面色惨白而双唇红润恍若艳鬼的梁景珉,他忽然从他的双眼中看见和自己相同的情感。 春、夏、秋、冬,早上、中午、晚上。 程荆忽然觉得,他不想再等了。 “还离婚吗?”他问。 梁景珉像被烫了一下一般躲开目光:“决定权在你。” 程荆抿唇一笑:“那就离。” 梁景珉猛的转回过头来。 程荆正正看着他双目,缓缓开口:“你不是说爱我?” “不是说非我不可?” 他每说一句话,便微微停顿半分,观察梁景珉双目中的阴云变换,只觉得兴致盎然。 “想娶我,一个钻戒一份工作就想收买?人家可都得苦追呢。” 梁景珉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露出一些笑意。 “好啊。我尽量吧。不知道你难不难追啊?” 程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有满天繁星:“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梁景珉许久没见到他笑得这样好看,这一秒忽然感觉心脏骤停,像是烟花再一次炸裂在他的眼睛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心动还是心碎。这些年一直重复着破碎和缝合,今日再度跳动的时候酸痛难言,大约这感情也不只是反反复复,而是执迷不悟。 “我自然是要试的。”他说。 沉默的火光在他熄灭的瞳仁中重燃。 * 程荆在一周后回了明州。 两个人约下个月初商定离婚事宜。 可直到两个月后两人还是没能坐下来商讨。倒不是没见面,只是聊聊几次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且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总是草草见面又草草分别。 协定和事项梁景珉其实早早拟定好过,甚至已经修改过好几版了。 最初起草是在得知程荆替他签下联姻协议起始。那时他气得浑身发痛,但程荆身体不好,所有的气都不好发在他身上,起草这协议是他沉默的抗拒。 日后每每两人生气吵架,他便要修缮一番这离婚协定,到了今天其实已经很完备。 草稿发到了程荆的工作邮箱,程荆甚至不屑于点开已读,只在看见新邮件和熟悉后缀的时候哑然失笑。 陆鹏这时候正操着小椅子坐在程荆身边和他对数,看见电脑显示屏一侧弹出的邮件标题,一点不知道忌讳,惊讶地念了出来:“离婚协议草稿?程老师,你结婚了?” 程荆也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干笑着:“是的,很多年了。” “那怎么想着要分开呢?”陆鹏心直口快,想什么就说什么,也是看人说话。程荆好脾气,两人也还算熟悉,自然不会和他计较。 程荆挑了挑眉,忽然打算逗逗小朋友:“不分开啊,你为什么这么想?” 陆鹏果然噎住了,嗯嗯啊啊半天,扭扭捏捏开口说刚不是看见老师邮箱收到离婚协议嘛…… “这个呀,”程荆笑了笑,“提早预备着,总不至于哪天真要离婚,匆忙没准备的好,对不对?” 陆鹏笑得更僵硬了:“是啊……说得对……” 不等他组织好语言,隔壁组的小姑娘忽然跑过来:“程老师,楼下有人找你,托我带句话。” 程荆一看表,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正好是晚饭时间,办公区有一半是空的。她想必是吃完晚饭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人。 于是他把电脑一合,对陆鹏说:“先去吃晚饭吧,吃完咱们再对。” 他乘观光电梯下楼,看见明州那比之西京集团大楼也不输的琳琅夜色,感觉似乎只缺一场烟花。 才离开没多久,他竟然已经怀念起西京。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心绪微动,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到了门口,这才发现梁景珉的车就停在大厦外。 正是进出公司的高峰期,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不禁为之侧目,程荆隔着人海遥遥望去,正正对上梁景珉深邃双目。 他靠在车外,穿得还算低调,行径却相当不低调。 工作时间,堂而皇之,大张旗鼓,开着豪车停在人家办公楼正门口。虽然隔得远,他还是看见车后座的一大簇玫瑰花。 程荆略有些绷不住,有一刹那想要临阵脱逃,却到底做不到对他完全无视。 他抬步缓缓走到梁景珉面前:“你怎么来了?” 梁景珉垂目浅笑:“你不回邮件,不看消息,我当然只能当面来抓了。” “你就这么急着摆脱我?”程荆揶揄,“追到办公楼下了。” 他略微凑近了些,在梁景珉耳侧低语:“大家可都看着呢。” “不是。”梁景珉答。 他略一侧身,打开后座车门,那足有一抱宽的玫瑰花束映入眼帘,绚烂得有些晃眼。 趁着程荆出神的间隙,梁景珉一手搭着车门,一面风度款款地开口:“程先生,想问问我能否有幸请你晚餐呢?” 程荆依旧没有立刻回过神来。他忽然明白梁景珉为何要带这么多玫瑰了。 那一日,他曾也到梁景珉楼下,执一支随手买来的玫瑰邀他晚宴。虽然那晚过后是遥不可及的噩梦,但那日河畔烟火盛放,一如少年时。 此刻梁景珉伤好了许多,虽然脸色仍然看得出惨白,但装束整齐风度翩翩,看起来还是从前的模样,不改分毫。 程荆忽然想到,倘若中间那些惨案和纷扰不曾发生,他们年少相识相知,他做他的富贵公子哥儿,想必也是这样意气风发地邀他约会吧。 他心念一动,眉目也柔和了许多。 梁景珉见他神色,似乎也猜出他所想,于是肆无忌惮,故意蹙眉出言催促:“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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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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