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在杆杆办公室听到什么了?” 宋阳本来就憋着八卦要说,顾言一问他,立马打开了话匣子。 “我跟你说,我刚才在杆杆办公室,来了三人,俩男的一个女的,是后面居民楼开超市的老葛他儿子和儿媳妇,另外那个男的,我听着有点像律师,一口一个委托人的······” “律师?”顾言完全没头绪,他知道葛叔是有一个儿子常年在国外打工,但是他从来没见过。 为何事还能动用到律师? “然后呢?”顾言问。 “然后,杆杆就让我和狗蛋回来了,后面的没捞着听。”宋阳扣着脑门说。 带着律师来找人,怎么想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顾言起身拉开后门往外走,结果正碰上来上课的数老。 “要上课了你干嘛去。”数老看着他问。 顾言瞄了眼不远处的杆杆办公室,脱口称:“老师我去趟厕所。” 数老眼睛一眯,“去厕所,你往这方向走?你编理由也不提前打打草稿,给我老实回去上课!” 顾言没办法只能先回教室。 路泽跟着杆杆进了办公室,最靠里位置坐着一男一女,旁边站着一人,先起身朝路泽伸手。 “你好,路泽同学,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律师。” 路泽瞥开眼,没有理会那人伸过来的手,目光径直地落在了坐在里面的那男人脸上。 他见过那人两次,一次是几年前在老葛的超市里,父子俩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大吵了一架。那会路泽年纪不大性子却早就成型,老葛不说,他也不会问。还有一次是那人坐着出租车从老葛那儿离开,隔着车窗匆匆扫过一面。 除此之外,再就是从老葛的念叨里听过几次。 开始男人还保持着一副不动如山的冷静模样,在对视了几秒后,他别开了目光,转向旁边那人说:“陈哥,直接说正事吧。” 姓陈的律师脸上挂着职业假笑。 “行,那咱就废话不多说,直接说正事。” “路泽同学,关于葛东林先生把名下的房子转到你名下这件事······” 路泽不解地看过去。 他顿了顿,“你不知道?” “葛东林先生两年前把他的房产,啊,也就是你们学校后面他经营的那间小超市,赠予给你了。” 陈律师观察着路泽的神情,很多人在听说自己被赠予资产的时候,会先表露出一瞬间的开心,继而开始防备。 他经常通过对方的表情来对当事人的态度进行初步的判定,有的人态度蛮横,那他就得准备着手打一场硬仗,有的人没那么坚定,那就还有协商的可能,很多话在聊的时候就不能说太死。 但是路泽脸上表情的变动几乎微乎其微,他更多的是沉默和漠然。只是在听见他说这件事的时候,眉间轻微地动了下,那看上去更像是一种难过。 “但是这一行为呢,符不符合法律规定还有待商榷,所以我的委托人呢,想就这件事协商一下,如果说我们能事先协商到双方满意的程度,那我们大家就都省了许多麻烦······” 路泽淡淡地打断他:“如果真的有待商榷,你们不会跑来协商。” 陈律师一愣,来之前他还觉得对方只是个学生,谈判起来应该不会太难,却没想到路泽一语道破关键所在。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地稳住了表情。“这个嘛,我的当事人告诉我,葛老身体不好,常年服药,种类又多,那些药我们查过了,有部分药物长期服用的话,是对神经有一定麻痹功效,对人的思维判断是有影响的,所以我们对这个赠予行为是有异议的。” 路泽突然冷嗤了一声,他转头看向靠外一点坐着的男人,重复了一遍。 “身体不好,常年服药。” “原来你知道。” 路泽嘴角那抹意义分明的嘲讽,像把刀呲啦一下把男人脸上那平静的表情划破,他垂下头甚至没敢再看向他的眼睛。 男人盯着地面小声说着:“工作太忙了,我也没办法。” 也不知道是在解释给别人听,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女人,接过话茬,她态度明显要客气得多,一看就是来唱白脸的。 “路泽同学,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这边有什么需求,本来我们是想跟你的父母直接协商的,但是你的情况······” 她说了一半,被路泽抬起的冰冷眼神堵了回去。剩下的话音往回咽了咽,又重新斟酌着开口。 “我们主要还是看你,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杆杆听到现在明白了个大概,起初他以为是路泽惹了什么祸事,别人带着律师找到学校来,毕竟这个学生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 活了四十有余,人世间金钱利益那点鸟事,还是能明白的。岭附附近的居民楼,虽然老旧,高低也算个学区房,价值颇高。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啊。” 杆杆平时训学生多了,往那一站小手一背,范儿也挺足。 “这件事呢,虽然跟我个人没太多关系,但是路泽毕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您父亲能做出这种决定,那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如果有异议,可以走正规流程嘛,直接叫法院判也行!但你们不能直接跑来学校打扰我们学生正常上课啊······” 杆杆正训着话,老鲁不知道从听了只言片语,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常年安稳的脸上,难得的出现急躁的表情,虎着脸往那儿一戳。 “我是路泽的班主任,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直接和我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倒把那三个人整不会了,陈律师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两位学校领导,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得去哪找路泽同学,就知道他是咱学校的学生,所以就直接找来了,确实也有欠考虑······” 不足八平方的办公室里,塞了六个人,说句话空气都跟着拥挤起来。 看着那两张目的明确的脸,路泽开始反胃,觉得他们好笑又可怜。他动了下脚步,转身朝向了门。 拉开门,路泽的背影在一点点的结霜。 其余五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 “我什么也不要,别来烦我,不然,我保证,你一根毛也拿不走。” 说完便甩上门走了。 —— 整节课顾言就没听进去多少,旁边路泽一直没回来。下课铃一响,顾言无视数老的眼神警告,直接蹿了出去。 他先去杆杆的办公室去隔着门口看了一眼,里面只有杆杆一个人,在低头办公,宋阳所说的那几人早就不知所踪。 顾言拐进楼梯拐角,掏手机给路泽拨了电话,结果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后面他又发了很多条消息,但是路泽统统没有回复。 下午放学铃一响,顾言就跟着浩浩荡荡的抢饭大军冲了出去。宋阳在后面追了半天也没追上,正纳闷顾言怎么转了性子,他吃饭可从来都没这么积极过,就见着顾言一出校门,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去往青口的这条路,顾言走了很多次,纵在居民楼下面的小窄巷。 他印象里这条巷两边都是刷的白晃晃的墙,今天却突然发现,两边的墙皮其实已经旧的厉害,细看还有一些皲裂的纹,似乎随时都要脱落下来。 青口的大门已经锁了,一旁窗户玻璃上之前用红胶带写出的烟酒字样,也不知道被谁撕了去,只留下模糊的胶干了泛黄的印子。 顾言鼻头一酸,心里忽地开始难受起来。 他低下头,从青口门前匆匆走过去。 旁边粮油小店的赵姨,在门口坐着马扎子逗小孙子玩。 顾言过去问:“赵姨,路泽来过这边吗?” “没见呢。”赵姨说。 坐在她腿上的小男孩,牙都没长齐,张着两根小白藕似的胳膊去够顾言的手。 顾言蹲下身,伸出手指逗了逗他,那小孩便呲这俩小门牙对着顾言咯咯地笑。 赵姨也跟着笑了。 “哦哟~喜欢哥哥是不是,长大也和哥哥一样,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附中……” 赵姨逗完小孩抬头对顾言笑道:“以前就听老葛说,你和路泽那孩子,在班里那都是个顶个的…”她说着说着突然停了,跟着叹了口气。 顾言垂下眸子也沉默着。 “哎,你看见站在那里那人了吗?”赵姨又道,说着还用眼神往外面巷口指了指。 顾言回头瞥了眼,冬天下午天暗的早,模样他看不清,但能看见不远处的巷口停着辆车,有两人靠着车身吸烟。 “那俩人里有一个就是老葛他儿。”赵姨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老葛把他这间超市给路泽了,这不,他儿和儿媳妇回来想法儿呢!” 赵姨撇撇嘴,“要我说他就活该,老葛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的老子不管,撒手跑国外去倒清净,老葛没了知道跑回来争了!没脸没皮的东西!” 顾言静静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他对这些事并不怎么关心,只是在想路泽现在在哪儿,他现在会不会可能很烦或者很难过。 他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了眼屏幕,没有回信也没有回电。 “赵姨我先走了。”顾言说。 “哎好。” 顾言出了粮油店,准备原路返回学校,路过那巷口的时候,车旁边的两人正在说话。 他本无意关注这些,那俩人说的话里,突然冒出了句路泽。 顾言停住了脚步。 “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操作,您家老爷子流程走的都很正规,几乎找不到空子······不过那个叫路泽的学生,不是说他不要吗?只要他有放弃的意愿就还好商量······” 另一个人似乎是啐了一口。 “谁知道他是不是唬我,他真能不要?在我爸眼跟前晃悠这么些年,不就图这个吗。” “我劝你先别再去找他,我看他不像是跟你开玩笑,说实话,那学生简直比个成年人还成熟······” “那小子脑袋很聪明,也很早熟,以前我就知道,好像他妈坐牢去了还是怎么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能养出心眼这么贼的儿子,哄得一个非亲非故的老头把房子都给他······” 巷子口有电动车经过,猝不及防地按了声喇叭,尖锐又刺耳。顾言在原地怔了好久,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他从未这样深刻的认识到人性的恶劣。 他不知道今天下午,路泽是不是也听了一番叫人如此恶心的话语,总之他现在是被恶心透了。 像被人从耳朵硬灌了污水进去,流进身体里面,迅速发酵出的臭气把所有的腔室充的满满当当,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最后一个火星蹦进来,整个人砰地一声就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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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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