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年岁里,与贺晔琉共度的点滴对始终被笼罩在家庭沉重阴霾之下的他来说,是一段弥足珍贵的记忆。 他想尽力让那些美好的回忆维持原样。 “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陌遥端了一杯茶拢在掌心,茶水滚烫的温度顺着杯壁传进肌肤,他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柔和了一些。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想来和你聊聊天。”贺晔琉从容地扬起嘴角,“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们那个限定乐队解散了,就想着你最近会不会不是那么忙,有时间叙叙旧。之前实在是不敢耽误你。” 沈陌遥眨了眨眼,视线投向贺晔琉的右手指尖,食指和大拇指的地方被之前烟蒂的火星烫的有些发红,明灿的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照进来,他的一头板寸又被照得像颗毛茸茸的猕猴桃,一时间竟显得和高中时无二。 他是一个很会给别人找理由、很容易心软的人,所以在这瞬间,他选择相信了贺晔琉的话。 于是他放松下来,顺着贺晔琉的话茬,两人就着一壶热茶从儿时的初遇聊到高中放学一起骑车兜风的经历,时间悄然流淌,天色很快暗下去。 “对了,陌遥。” 贺晔琉帮沈陌遥和自己各斟满一杯茶,看似不经意发问。 “嗯?” “我有个……弟弟,是娱乐圈的新人。” 他神色坦然,拿着茶杯的手却有点抖,说话的时候有一些深色的茶水倾斜着溢出,顺着杯壁滴到地毯上。 “光曜传媒最近不是在签艺人吗?那是你大哥的公司,你能不能帮我弟弟推荐一下?” “贺晔琉。” “怎,怎么了?” “别的我都可以帮你……唯独这个我做不到。”沈陌遥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你应该早就知道的,我和沈凌夏势不两立。” 贺晔琉愣了一下,显得有些失落:“这样啊……” 沈陌遥察觉出他的低落,犹豫了一下,又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六翼娱乐最近在筹备《奏乐青春2》,我可以把他推荐给节目制作人,那对新人来说应当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你弟弟会乐器吗?” “应该会一点钢琴……你等等,我给你看看他的资料。” 贺晔琉在手机上翻找一阵,把手机递给他。 “你看吧,我不太懂这些。” 沈陌遥接过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名叫叶溪的男孩的资料卡,模卡上的男孩清秀可爱,唇角有一颗小痣,笑容乖巧,和他的小弟一样今年刚好20岁。 他继续往下翻,试图在个人技能那一栏找到乐器,贺晔琉的手机却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几条消息从手机上方接连弹出,他猝不及防,全部看进眼里。 [溪宝:琉哥哥,这么久了,你和他谈的怎么样?] [溪宝:你可一定要让他帮我进光曜传媒啊] [溪宝:哭唧唧.jpg] [溪宝:要是他不同意,你就和他翻脸!] [溪宝:毕竟就像你说的,这是他唯一的价值了] 沈陌遥的眼睫颤了颤。 “你有新消息。”他的脸色白下去,把手机递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寸头男人。 贺晔琉接过手机,脸色很快变得极为难看,竟是下意识嘀咕了一句“我不是叫他这个时候别给我发消息”。 那句话声音很小,可是夜晚更静,那自言自语似的抱怨就那样无比清晰地传入沈陌遥耳膜。 “是吗。”沈陌遥轻声接话。 于是贺晔琉十分惊恐地抬头看向他,企图从他的反应中看出那些消息他都看到了多少。 时隔近三年,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仔细地注视沈陌遥。 他没什么表情,手中茶杯里的白气往上飘,瑰丽的眉眼氤氲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中,浓黑眼睫聚着细密的小水珠,眼中一贯蕴着的锋锐好像都被热气打散了,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弱。 这是他一直试图在沈陌遥身上重新找到的特质。 就像他们高中时的第一次重逢,他狼狈窝在背光的角落里抬眼看自己,瘦削肩膀无意识颤抖,眼眸中摇曳着将熄未熄的光。 需要被保护,需要有依靠,仿佛自己刚才随手就能掐灭的那点零星的火。 脆弱、易碎,但是在他眼里却有一种独特的美。 但是这些年来,随着沈陌遥年龄的增长、事业的攀升,他身上这种独有的脆弱感好像逐渐消失了。 ……又或者,是被他很好地藏起来了。 他好像从一团一戳就破的泡沫塑料进化成了一口瓷器,戳也戳不动,虽然能被摔碎,自己却也会被锋利的碎片划伤,而他只要用点胶水黏一黏就能复原,哪怕带着一点无法痊愈的裂痕。 贺晔琉不喜欢那样的沈陌遥。 那让他觉得深不可测、难以掌控。 但如今,这样令他神往的柔弱出现的时机并不太对。 他不敢欣赏,甚至不敢直视,反倒被那样的目光盯得愈发心虚,到最后竟是结巴着吐出一句“我晚上有个饭局得先走了,不用送”,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沈陌遥的家。 …… 沈陌遥垂眼盯着照片上自己手里的橘子汽水出神。 自贺晔琉狼狈地离开后,他脑子里放胶片电影一样闪过很多和他相处的画面。 贺晔琉带他在大街小巷兜风时机车引擎震颤的频率,在自动贩卖机前拉开橘子汽水时气泡哗啦啦的碎响,捉住夜晚河堤旁飞舞的萤火虫后眉毛扬起的弧度,撑着伞伸手搂住他时坚实臂膀传递的温暖。 这些都是他曾经藏在内心深处,无数次翻来覆去回味的渺渺温存。 别人都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看到一点折射的微光都仿佛看见了希望。 无论那些光是否真的是为照耀自己而来。 沈陌遥阖着眼,脑海里忽然浮现这句话,竟然有股酸涩直冲心头,眼眶和鼻尖蓦地泛起灼热的温度。
第10章 第二天上午9点,《浪潮》的最后一批试镜在霖市文体馆附近如期展开。 霖市的秋天一向反复无常,这天气温再次迎来一波骤降,试镜的等候区被设在没什么遮挡的室外,冷风吹拂在身上格外寒凉。 沈陌遥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身前全是一些电视剧甚至是大银幕里眼熟的年轻面孔,他们每个人身边都至少围着两个嘘寒问暖,端茶送水的助理或经纪人,因而他孤零零一人的单薄身影格外显眼,经过的人总要带着探究瞅上他一眼,在发现他是个处于娱乐圈鄙视链底端,甚至还黑料缠身的小偶像后又了无兴致地带着点鄙夷移开眼神。 沈陌遥没有受到任何人影响,只是垂着头专心回顾自己准备表演的一首戏曲。室外的低温和寒风对于他这个刚刚出院的前病号来说并不友好,但好在他的试镜编号是10号,还算靠前,他并不需要等上太久。 这一场试镜的三十几人共同争取的角色名叫商渡,是帝国内处于统治阶级的教会中一位将领家的独子,自幼过着锦衣玉食,嚣张跋扈的生活,却在13岁惨遭仇家灭门。当时尚且年幼的商渡躲在暗格中逃过一劫,而后独自一人流浪,过了大半年乞儿的日子,直到被带着戏班子巡演的有名青衣看中,学习戏曲。 最初的少年商渡心怀仇恨,又带着尚未消去的大少爷脾气,仗着自己有唱戏的天赋,在戏班之中依旧不服管教,屡遭训诫后有所收敛,却仍旧阴鸷自私。 然而在他成年后,帝国内迫于教团压迫而四起的反抗势力愈发壮大,商渡跟随戏班接触很多相关人士,深受他们的理念鼓舞,不再以仇恨的姿态和世界相处,逐渐成熟,开始借身份之便暗中替以男主角为首的反抗势力传递情报,与教团斡旋,甚至甘愿在关键时刻牺牲自己,成为反抗势力的中坚力量。 虽然进入试镜的演员能提前拿到的角色介绍和剧本片段只有短短几页,沈陌遥却依旧深深被商渡这个角色所展现出的人物弧光所吸引,为此,他专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戏曲训练,只求在试镜时能有最好的发挥。 “你是沈陌遥哥哥吧?” 闭目养神的时候,一道柔和软糯的男声从沈陌遥身侧传来。 他睁开眼,看见一个肌肤白皙,笑容甜美的男生。他有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梨涡边的小痣为他添了几分柔媚的气质。 “沈陌遥哥哥,你好,我是叶溪。”男生坐到他边上,冲他伸出手,“初次见面,不知道琉哥哥有没有和你提过我呢?” 沈陌遥淡淡扫过他的手,没有反应。 “哦,好吧,看来沈陌遥哥哥你果然就像传闻中那样很高冷呢。”叶溪神态自若地收回手,脸上别说气恼,连一点尴尬都看不见,笑容依旧。 这个人……不简单。 沈陌遥微微蹙眉。他不清楚贺晔琉把昨天的事和叶溪说了多少,但是此刻他看着叶溪堪称纯真无邪的笑容,忽然觉得即使叶溪知道了全部,也仍然会像这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朝他笑。 “好巧啊,这次咱们是竞争对手呢。”叶溪把双手直直搭在膝盖上坐得笔直,朝四周望着,一副三好学生般的乖宝宝模样。 “但是我听说……”他把身体朝沈陌遥一侧倾斜,像是在和他说悄悄话,声音也压得很低,“我听说这次试镜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这个角色早就被某个人内定了。沈陌遥哥哥,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叶溪。”沈陌遥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能帮你进光曜传媒的我,应该已经连‘唯一的价值’都没有了吧?”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所以,不要再来打扰我。 后面半句话沈陌遥并未说出口,视线很快落回手上的剧本段落,神色疏离淡漠。 “我……” 伶俐如叶溪自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很快意识到昨天自己发出的消息竟是一字不落地被沈陌遥全部看见了,他眼里飞速闪过一丝怨气,手指握成拳在膝盖上紧了紧,终于还是没坐住,默默起身离开,朝场地前段的工作台附近走去。 叶溪走后的两个小时,沈陌遥度过了一段相对平和的准备时间。这会儿距离9号进入面试间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分钟,沈陌遥估摸着应该快要轮到自己,便起身往前站了站,正巧看见接待台前负责叫号的工作人员拿起了麦克风。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眼神扫向沈陌遥时似乎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而后将脸贴近麦克风,幽幽说道:“下一位,11号孟蜀君。” 沈陌遥皱眉,以他的距离刚好能把叫号的人眼里的那份不屑看得一清二楚,他虽然不知道这份无端的厌恶从何而来,却并不打算就此忍气吞声,很快来到接待台旁。 “你好,我是10号沈陌遥。你刚才漏了我的号。” “哦,是吗?”长着一脸络腮胡的男人冲他挑眉,语气满不在意,“我应该叫过10号吧,是你自己不在场或者漏听了,不能怪我。还是说,你有我没叫你的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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