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渠本来坐在红烧鸡翅对面, 隔着高高的钵, 凛冬看是看见了,但觉得韩渠手长脚长的,肯定夹得到,而且白闪做的焖海鲜更好吃, 就在韩渠手边,倒也没必要特意将红烧鸡翅换到韩渠面前。但动筷子之前,韩渠自己端着碗绕过来了,“小白,跟你换个位置。” 白一坐哪里都行,叼着鸡翅换了位置。 韩渠坐下,优哉游哉地夹鸡翅,尝过后转头跟凛冬竖大拇指。凛冬心中开心,帮他夹了一大碗凉面。 吃到最后还在埋头苦干的果然只剩下白一,见所有人都吃完了,他索性将钵端到自己面前,其他菜拨进去,吃了个精光。 饭后白闪要洗碗,韩渠将她拦在厨房外,“饭都是你做的,怎么还抢着洗碗?” “该我洗的,你们还辛苦了一上午呢。”白闪说着往里挤,“韩哥,你快去弄板材吧。” “一点儿午休时间都不给我?”韩渠对走过来的凛冬说,“你们‘大冬物流’的怎么回事?” 白闪连忙说:“我不算‘大冬物流’的。” “休息去,和白一在周围逛逛也行。”凛冬这回和韩渠一头,“小姑娘洗什么碗。” 彻底被拒之门外,白闪跺脚,“你也做饭了,你为什么要洗碗!” “这是我家,我批准我洗,不批准你洗。” 锅碗瓢盆往池子里一扔,韩渠利落地洗起来。厨房池子不像院子里的池子那么大,凛冬虽然也想洗,但没占着地方,只得看韩渠洗。 韩渠挽着衣袖,即便没用力,手臂上的血管还是十分明显,结实,隆起,隐没于衣袖。他一直觉得血管的走势很性.感,无关乎欲.望,那是澎湃生命力的外在标志。当这种性.感出现在喜欢的人身上,那又是另一种吸引。 看得入神,忽然听见韩渠说:“这兄妹怎么了?” 凛冬挑眉,“你都看出来了?” 韩渠笑,“我那么迟钝啊?” “不是,主要你也没怎么和白闪接触。” “和白一接触得多啊,他那性格,和亲妹妹不至于这么生分。” 凛冬往外看了看,白一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白闪坐在屋檐下发呆。 “白一最宝贝他妹,就是太宝贝了,才会有矛盾。”凛冬感慨。 韩渠问:“白一好好一个木匠,技术不错,你们怎么认识的?” 凛冬想起自己还没跟韩渠说过白一的倒霉事迹,白一将他看做救命恩人,但其实白一也帮过他不少。 M国战乱期间,南边受到的伤害比北边少,白一一边保护家人,一边跟着一位老木工学手艺。老木工总是跟白一说,等到战火止歇,要带着所有徒弟开个家具厂,那时候百废待兴,各地都在搞建设,家具的需求一定非常旺盛。等赚了大钱,大家想自立门户,他会亲手打一套家具相送。但老木工和白一的绝大多数师兄弟都死在了战争中。 白一等到和平来临,M国的情况确实如老木工所说,重建飞快展开,木工需求旺盛。他本可以去首都蕉榴市,那里是李东池的地盘,是整个M国最安全和规范的地方。但故土难离,他和白闪最终决定留下来。 很快,白一找到了薪水不错的工作,老板是从蕉榴市来的有钱人,花言巧语,跟白一承诺,只要他干得好,公司就分他一半。白一年纪轻,没人教他,这世界上还有比割据武装、雇佣兵更可怕的人。他满怀憧憬,没日没夜地在家具厂干活。 起初,老板的确给了他高昂的酬劳,但从第二个月起,老板就找理由拖欠工资。家具厂许多人走了,白一是最辛苦的,不肯什么都拿不到就走,留下来和老板周旋。老板躲工人,躲债主,白一就在他情妇家门口蹲着,终于逮着他。他破罐子破摔,咬定没有钱,最多能将家具厂送给白一。 白一书都没读几年,根本不懂资产债务那一套,得到家具厂还喜滋滋的,一晚上觉都没睡着,做梦怎么做到纱雨镇第一,M国第一。 翌日,天亮了,梦也醒了,前老板逃之夭夭,欠下的千万债务全都转移到白一这个现任老板身上,面对讨债的,白一话都说不清楚,他不明白自己从小踏踏实实做事,一碗饭都不曾欠人家,现在怎么就一下子有了千万债务。这让他怎么还? 债主也是个老油条,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并不可怜白一,一边找来律师跟白一科普,一边□□威胁白一。得知白一还有个漂亮妹妹白闪,债主更是动了龌龊心思。 白一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处境,疯狂打工,白天做家具,晚上去码头搬货。纱雨镇这边的码头经常有水货进进出出,白一想着尽快还钱,顾不上什么水货行货,没想到这工作刚干没多久,卢克开始严格管理码头,白一负责搬的货丢了,搬货的工作也没了。 他实在是还不起钱,债主没了耐心,要将他和其他人一起卖到海上去。他带着白闪东躲西藏,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了来纱雨镇不久,整个人还很迷茫的凛冬。 在温省的“帮助”下,凛冬已经做成了几个单子,但生意越多,人手不够的问题就明显。凛冬虽然有钱,但合适的员工不是只靠钱就能招到。那阵子“大冬物流”每天都在招人,每天都在走人,凛冬的时间几乎全耗在人员流动上,别说公司很难做起来,他来M国的初衷更是不得不抛之脑后。 在又一次解聘了不合格的员工后,他负气关了公司大门,骑着摩托冲向海边。他出生成长在内陆城市,成名后虽然多次去海边拍摄,但直到来到M国,才切切实实感受到大海的震撼,以及孤独。 摩托车沿着海岸线狂奔,猛烈的海风卷起腥潮的海沫朝他扑来,夜色下的海像是住满怪物的深渊,他听见祂们低沉的咆哮。疼痛开始激烈搅动他的大脑,眼前的色彩逐渐扭曲溃散。哐当巨响,摩托翻倒在铺满尖锐石头的泥泞地中。他浑身都痛得厉害,鼻腔中充满腥味,不知来自海水,还是他自己的血液。 前面有灯光,是个仓库,一群人拖着器械走进去,里面传来惨叫。凛冬清醒了些,检查完身体,发现只是额头被撞破了,流了很多血,腿脚没有大碍。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朝那仓库走去,一些潜藏着的东西好像被血液激发了出来,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怕。 在仓库被揍的就是白一,债主给他的时间只剩最后三天了,今天给他点颜色瞧瞧,最后如果还是还不上钱,他去海上,是器官被摘还是干脆喂鱼,就看他的命,他的妹妹归债主,命运可想而知。白一痛哭流涕,债主不为所动,正当这场折磨进行到高潮时,凛冬拖着一身的血出现在仓库门口。 后来白一回忆,说他就跟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整张脸就没有一处没有血,连眼白都是红血丝,手上还拎着一根钢棍,拖在地上发出渗人的声响。 但那钢棍并不是凛冬拿来打人的,在知道仓库里这帮人的恩怨之前,他并没有英雄救傻的打算。他只是压抑了太久,摔了个头破血流之后什么也不想管了,无聊,想看热闹,走到一半走不动,随手捡了根钢棍当拐杖而已。 可他的出现对债主、打手们来说,却极有冲击力,他一张比杀人犯还凶狠的血脸,身上的衣服烂了,钢棍好像还沾着血,不知道刚才干了多少人。债主心狠手辣,更懂他这种人惹不得,立即让手下停下对白一的殴打。 白一在求生欲下连呼救命,吵得凛冬头又痛起来。他高高扬起钢棍,猛地往下一砸,债主和白一都是一顿抖。“别吵,有什么,说。” 那时他的M国语说得还很一般,简短,却因此更有威势。债主一时没看懂他和白一的关系,他这明摆着就是来救白一,但和白一好像不太熟。债主对外国人是有些忌惮的,但又不愿意示弱,装腔作势地将白一欠钱的事说了一遍。 凛冬脑子是乱的,看了看被揍成狗的白一,又看了看债主,胃中突然翻腾出一阵恶心。白一蠢得他想笑,但和当初随随便便就和经纪公司签下卖.身契的他异曲同工,他在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上看到了一丝很久远很稀薄的,自己的影子。而债主,和娱乐圈那些戴着微笑面具的人亦是同类。 他走过去,蹲在白一身边,“你欠多少钱?” 债主说出数字。 凛冬站起,充血的眼睛平视债主,须臾,冷笑了声,“多大点事,我还。” 别说白一,债主也惊呆了,眼前的人是疯子吗?可正因为凛冬像个疯子,他更不敢惹。 说完,凛冬将白一一把拉起,白一还愣在震惊中,凛冬看了债主一眼,让他跟上,现在就去银行转账。 这话是句疯话,银行早就关门了,如此大一笔转账,要明早才能进行。债主生怕凛冬反悔,但不想表现得太小家子气,嘴上说你们再回去商量商量,然后派人一路跟踪凛冬和白一。 白一被海风吹清醒了,顶着一张肿脸问:“哥,我还不知道你名字,你为什么要帮我啊?你真要给我还钱吗?” 凛冬用破烂摩托载着白一,懒得说话,进了镇里,才问:“你住哪?” 白一这副模样,不敢让白闪看到,“哥,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我……” 凛冬不听他说完,就一踩油门,直接将他拉到了晴天巷。两个血糊糊的人冲进巷子,将周围吵架的人都吓了一跳。凛冬旁若无人,开门进屋,白一迟疑了会儿,跟着进去,还把摩托扶好。 凛冬将人领回来,却没管,自顾自地冲澡,把一身血污全都洗掉,出来却发现没有药,白一在他洗澡时跑出去买了药,此时正站在桌边,一看他那还没止血的伤口,连忙将药一放,“哥,你这伤只是涂药不行,得去医院!” 那晚,凛冬被白一拖去医院,缝针输液,中途白一又买来炒饭,非要他吃,他吃了两口,吃不下,剩下的白一全吃了。 输液时,他已经冷静下来,问了白一家里的情况。白一也已平静,对他救了自己感激不尽,不认为他真会帮自己还钱。 “哥,钱我会自己想办法,还有时间。你和我这才认识,我不能让你掏这个钱。” “啧。”凛冬冷漠地笑了声,“你怎么还?你妹妹怎么办?” 提到白闪,白一捏紧拳头,他自己可以吃百般苦,可不能连累白闪。 “我是什么说话不算数的人吗?”凛冬说:“五十多万而已,明天和我一起去银行。” 这边的千万,等于华国的五十万,凛冬过去赚的钱,拿出这一笔不过是洒洒水。 白一眼眶一红,竟是哭了出来,“为,为什么?” 凛冬皱眉,他最不想应付哭哭啼啼的人。为什么要帮助这么一个陌生人?只是因为白一和曾经的自己有点像?不全是,可他懒得跟白一说。 “你就当我人傻钱多,头脑发热吧。”最后他只丢下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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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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