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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恕跟他碰杯，笑问：“你怎么样？” “我？”裴桥指着自己的脸，“前几天，刚被你的周小姐抽了一耳光。” “哈、哈哈，是吧。” 裴桥嫌弃一瞥：“是什么，你挺想被她抽的吧。” 礼恕叹笑着，最终点了头。 “从我初中起她家里就在资助这个地方的学生，有次她来这里体验生活住在我家附近，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对她好，后来我就成了被她选中的幸运儿，被带去北城读书，又跟她去国外念书，她聪明优秀，我却能力有限，有一次我承受不住环境压力，偷偷掉了几滴泪，她那么自由高傲的人，没有出去玩反而留在公寓哄我一天，说回国给你家乡盖个图书馆，她越哄我哭的越凶，最后她一生气，给了我一巴掌，让我再哭就滚。” 裴桥调侃：“迷人。” “是，我没见过这么迷人的女孩，”他苦笑，“她只是在做自己，却总能把人迷的神魂颠倒。” “前阵子有人跟我说，情爱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是，不值一提，那就不必在这种事情上再浪费我的时间，就让它停在那里，停在最美的时候，她带我看世界，改变了我的一生，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我也应该带更多的孩子去看世界。” 两个人吃饱喝足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了，礼恕抬起头望着图书馆塔顶的灯，它冷冰冰明晃晃的，在黑夜里与他对视。 “明天要跟媒体部谈具体计划，估计不会太轻松。” “知道。” “这次拍的是阳省的公益宣传片，所以要拍的地方很多，如果他们变卦找借口不拍这里不拍那里，尤其是这图书馆，你一定坚持要拍，公益项目你不赚钱，他们会听你的意见。” “看来你不是很信任他们。” “再好的群体组织也是由人组成的，是人就会有私心，有贪欲。” “比如呢？” “贫困女童帮扶基金会，是现在最吸金的基金会之一，社会上女性意识觉醒的浪潮正起，让有些人中饱私囊赚得盆满钵满，他们能有万分之一用来帮扶就算良心未泯，而且这社会的善款一层一层剥下来，也未必会落实到真正的女童身上，上面昏聩，下面愚昧，女变男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如果想要钱，只需要找一堆小姑娘，拍个视频，写个通稿，有些钱来的就会比大风刮的还快。”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道理谁都懂，可亲耳听到这些该恶心还是恶心，社会就像一台巨大的水泥搅拌机，贪心私欲连着良心美德一起被搅碎磨烂融为一体，被铺在路上，被造成台阶，成为豆腐渣，成为垫脚石。 裴桥无言以对，似被水泥糊了嗓子。 “越是贫困的地方，隐形的东西就越多。” 两人回到市里酒店住下已经十点过半，裴桥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刷新闻，他思绪昏昏沉沉，把拍的图书馆的图片发给了周镜合。 他一定会看，但绝对不回。 裴桥不知想到什么，来了兴致打开以前的实时记录，里面有很多理想抱负慷慨陈词，时隔四年，他突然发觉那大篇大篇的感慨全是无病呻吟，如果周镜合闲着没事看他的便签，会不会笑他的理想主义，他不敢想，真他妈丢人。 他在便签里停留了很久，一个字也没留下。 第五十二章 事实跟礼恕所言相差无几，拍完一些地方后工作人员以预算不够，拍了也没多大意义为由，打算就此结束回去交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低配版美丽中国呢，裴桥不同意，据理论争了好大一会，就差把公益宣传不是旅游景点宣传，拍一堆景点当背景简直狗屁不是这句话甩他们脸上才又驱车到了县城。 这时已近黄昏，图书馆的灯随着拍摄时间越来越亮，绵延不断大山里的精神灯塔，逐渐蒙上了一层神圣的金晕，裴桥穿着当地的传统服饰，整体色调浑然一体，相得益彰。 这条拍出来导演也大为震惊，有美感无雕琢恰到好处一气呵成，他胸臆十足，阴阳怪气对上面派来监工的人提出这条一点也不露怯，还能看出来政府对下层基础教育的高度重视，政府责任和人文关怀都能体现，可以留。 裴桥失笑，体制内体制外，好像都身不由己，拍摄组是常年跟政府合作的外包团队，总会隐晦的表示，这些东西，上面并不重视，空有情怀没有油水。 收工后裴桥去礼恕家住，他夜里出来放空，发现礼恕就坐在院子里，拿着电脑不知在敲什么。 裴桥凑过去，礼恕也不遮掩，说：“我打算自己创立一只基金，在摸索详细的章程和规章制度。” “你的钱也能等大风刮？” “这位先生，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误解，好歹我国外名校毕业投资小能手混迹时尚圈多年并且还有个十分大方的金主，我会缺钱吗。” 裴桥有点脸疼。 “那要这么说，你是不是挺白眼狼？” “我为她多做些好事，比一直待在她身边要有价值。” 好一阵子没有声音，礼恕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问他：“想什么呢？” 裴桥这才回神：“没什么。” 好像从纪海离开之后，他就一直没对自己的未来做过清晰的规划，在他这条支线上一猛子扎进去，到现在也没出来。 他把自己卖给了周镜合，等他真正自由那日早已经年过半百，那时候如果他身心皆有余力的话，又会做什么。 他每每想到周镜合就无法控制，想他那双眼睛，想他每次做完之后那经常持续一整夜的体温跟拥抱。 裴桥突然一震，随即心中涌出千丝万缕的悲伤，酸的他胸腔四肢都发麻。 他太体贴了，尽管是对着向他索求良多却总达不到他要求的一个玩物，比起周镜音对礼恕，周镜合对他仿佛更无瑕疵可挑。 他甚至想让他从政或者重新当回律师，无论是哪个选项，最终受益最大的都是裴桥自己，到那时，即便周镜合放他自由，他就真能心安理得，桥归桥路归路吗。 想到无解处，他又想那晚周镜合举起来的枪，想他让宋闻鉴把自己扔海里的话。 这一想，便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裴桥起来就看到礼恕在收拾东西，他似乎也一晚没睡，眼底坠着两个黑眼圈。 “我跟你一起回北城。” “嗯？” “找朋友问一下基金的事情。” “脑子一热就开始干，能行吗？” “不是脑子一热，想很久了，如果你大火了钱不知道怎么花，我也可以帮你打理。” 裴桥一笑：“去年我给一个项目投了点钱，如果他命好，那分的钱我都给你。” “也行，人活着就是得有盼头。” 盼头这个词，听起来挺新鲜的，礼恕总能让他无缘无故开始思考，除了让赵始入狱，他确实也没什么盼头，真要说出个什么，他希望周镜合那想杀人放血的精神病能痊愈，或者他想杀人放血的时候，可以杀他的人放他的血，他挺愿意的。 生命诚可贵，还债价更高，脑子有泡。 下午五点下的飞机，礼恕拿着行李毫不顾忌的直奔一家高档商场，到跟前了又近乡情怯似的，在珠宝店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去。 裴桥就在旁边全副武装遮的厚实，作为目前为止唯一一位代言人，他实在不想被认出来。 他一直催促礼恕便同手同脚的进去，“举步维艰”的到了柜台。 店员问有什么需要，他连说话都轻手轻脚的：“随便看看。” 礼恕有些热，把口罩摘了。 店员例行介绍，礼恕目光到哪里介绍到哪里，最后他终于没忍住，说要看看戒指。 店员引他到另一边柜台，他选了一款最简单的，连同店员推荐的手环项链耳钉，一并打包结账。 直到他刷卡签字的时候，店员死死的盯着人看，然后不该确定的询问了一句：“是礼先生吗？” 两人疑惑震惊的对视一眼，随即礼恕的眼神就变得丰富起来。 “您这边请。” 两个人进了里面贵宾接待室，店长亲自过来，半蹲下打开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整套翡翠音符。 礼恕双眼涨红，颤着手放到腿上。 “您查验一下。”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礼恕已经记不清了，他抱着盒子下车，浑浑噩噩的到了酒店，裴桥在前面提着他的行李跟包装袋，进房间还没放下就听到礼恕的哭声。 裴桥没多留，直接回了家。 这两天没怎么静下心来揣摩剧本，他自觉有些懈怠，实在对不起翟四平，便甩开别的心思专心在这上面，一投入就到了深夜，看了表才发现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这时欧美时区应该都是傍晚时间，他翻出之前让Alan修复好的山水牌项圈，戴上发图片给周镜合。 [周总] 美丽小兔子转圈.GIF 他摘了项圈放好，准备再看一会，刚看了五分钟，手机响了，他还思忖着这大半夜不睡觉肯定是礼恕想跟他把酒言欢，可拿过来一看， 周镜合的视频申请。 裴桥心跳骤然加速，手忙脚乱的收拾桌面的东西，接通后在镜头面前坐的笔直。 周镜合带着眼镜，在吃晚餐。 画面里的人十分温柔，面带笑意：“还没睡？” “在看剧本。” “怎么摘了？” 裴桥又戴上：“想到还没给您戴过，就戴上发给您看看，但是有点沉，看剧本不方便。” 周镜合说：“这么废寝忘食。” “没有，亡羊补牢呢，您什么…”他一停顿，接着说，“您有什么吩咐吗？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脱掉衣服。” “手机放到书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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