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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路祁和黎江介面对面站着，这个只是隔了一年半，已经从和他差不多高长到高他半个头的少年，是他离开恒毅来到这里的最重要的理由。 黎江介是他的学生，却不仅仅是学生。 查过他的履历的人大多会觉得他是黎江介的恩师，起码在数学这个领域上，他发掘了黎江介的头脑，给了他知识的启迪，所以造就了他天才少年的荣誉，但是在路祁看来，一切恰恰相反，他并没有给过黎江介太多的指导，平常的上课不过是尽到了一个老师的本职，而黎江介却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看到自己的机会。 没错，黎江介走过的路他都走过，比赛、奖牌、荣誉、赞扬，在他还是一个对人生处于懵懂状态的时候，他就已经获得了同龄人只能惊叹的成功，并被划入了一个少数人的圈子，如果没有意外，他在那个圈子里按照正常的轨迹前进，他将会是一个让人惊羡骄傲的精英人士。 事实上，他的人生没有发生意外，他也曾经一脚踩到了那条路的终点线，但是，他选择了就此止步。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未曾心怀不甘，因为他是输给了自己，他心服口服。 而黎江介，还远没有到那一步。 然而此时此刻，面前的少年就这么看着他，从前明亮的眸光中只剩下平静，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他说：“可我不觉得，我的人生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你所设想的那条充满赞誉、荣光和平步青云的道路，它不属于现在的黎江介。” “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新的路，你为什么不走得干脆一点？”路祁忍耐着怒火，却忍不住痛心，他以为他可以缓过来，但是现在，他告诉他，那已经不是他的路了。 那什么才是他要走的路？放弃学业，放弃已有的基石，放弃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去蹚一条未知且充满争议的路，那是他想要的吗？ “如果你真的已经坦然面对，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学校，你告诉我，为什么？” 黎江介没有说话，紧紧捏起的拳头却足以显示他内心的答案。 路祁看到了，也看懂了：“对，你不甘心，你就应该不甘心，你凭什么甘心？你没有错，你的出身没有错，你的优秀没有错，你的喜好更没有错，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需要凭证，但是他人骂你错，是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和证据的，所以，就为了这毫无根据的中伤，你就觉得你的人生毁了吗？” “这不过是你人生道路上的一颗不算小的石子，你甚至可以一脚就跨过去，甚至不用绕路，可你却把它当成了一座拦路的高山，转而把目光看向了旁边小沟里的破船，踏上去很简单，可你知道上去之后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它会被带到哪里去吗？你知道如果它翻了，你会是什么样吗？” 路祁不明白，为什么黎江介会想不通这一点，人生是需要冒险的，这一点没错，但是放弃一切的冒险机会，是留给那些破釜沉舟的人背水一战的。 黎江介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上了近乎玩笑的语气：“小沟里的破船，原来路老师就这么歧视你爱人的职业吗？” “我不歧视，但我从来也不支持，更不会支持我的学生。” 路祁早就猜到他会拿这个说事，毕竟把他拉到阴沟里的人里面，也有自己一份。要不是他，黎江介也不会接触到这些。 “但凡他能把打游戏时候的智商拿十分之一体现在学习上，而不是高中都差点考不上，你以为谁会允许他去做职业？你觉得我还挺为他自豪的是吧？” “那你不还是歧视他吗？”黎江介故意挑他的刺。 路祁被他气笑了：“对，我就是歧视他，难道我不该歧视他吗？从他辍学离开学校，每天和他的鼠标电脑作伴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上就被贴上了各种歧视的标签，不务正业、无所事事、好高骛远、不过就是混日子、没出息，难道我还应该给他颁个励志奖吗？” 黎江介看着他的目光在他说话间就变了，似乎不相信这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你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想反驳我，你不用反驳我，你先去反驳那些说你恶心的人，你能吗？”路祁严厉地看着他，质问的话却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他自己就能肯定，“你不能，你甚至还没办法那些话当耳旁风，更不用说如果这些话是从你最信任、最亲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黎江介没说话，但却也半点没想退让。 “我不管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让你打定了主意，但只要你还在学校一天，我就不希望你只是在浪费时间，想让你周围那些看你笑话的人闭嘴，只有靠你自己的实力，而不是自甘堕落等着别人骂够了。” 路祁说得累了，甚至感觉头晕，这是他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状态。 “回去吧。” 黎江介看着他，有些不放心：“你怎么回去？” “我今天住学校的宿舍，你先回去吧。” 路祁这么说了，黎江介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书逾不知道自己听到了多少，或者说是，听得太多，让他一时判断不出哪个才是重点，以至于里面对话结束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当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打开的时候，书逾还站在原地，甚至不是在楼梯口，而是旁边教室的转角，离办公室的门只有一步之遥。 这么刻意的角度，实在是对方想找借口替他解释也找不到了， 何况出来的还是黎江介。 四目相对，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书逾愣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 黎江介看着他的目光从吃惊到了然，开口时的语气也让书逾觉得刺耳：“你就这么好奇我的事情？” 书逾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口任何的解释。 “抱歉，我……” 他道歉的话才说出口，面前的人就嗤笑了声，然后径直走向了楼梯。 往下走了两步之后，又见他突然转身，看向后面依然站在原地的人：“你不准备回家？” 书逾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却有些迟疑：“我……回。” 现在的情况，他说他不回，好像都显得有些刻意。 然而黎江介并没有表现出在意他的回答，很快就一个人下了楼，一直到走出学校，书逾都始终跟在他几步远的身后。 公交车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站牌处，由于时间过了高峰期，车上几乎没有几个人。 黎江介挑了一个靠近下车门的座位，书逾就坐在了他前面的位子，心绪不太安宁。 偷听墙角被发现就算了，还被抓了正着，因此甚至只能打乱了原有的计划，然而却还是有些东西，正在不知不觉间往着不可控的方向前进。
第23章 当好一个哑巴 公交车停停靠靠，车上渐渐多了人，书逾旁边坐了一个抱孩子的老人，小孩子并不安分，两只手揪着书逾的衣服，咯咯地笑着。 然而书逾没动，或者说，是不敢动，他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前方停靠，沧水路口。” 机械的报站声中，车辆再次停靠，带来极大的惯性，旁边的小孩终于松开了他，而他也就顺势站了起来，拉着吊环稳住了身体。 在车门完全打开之后，他下了车，周围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他没来过这里，也无需在这里下车，但是他不得不离开那个密闭的让他喘不过气的空间。 然而就在他吐出一口气打算换一辆车回去的时候，他转身就撞上了一道寒潭似的目光，带着几分嘲意。 “……” 书逾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心跳瞬间卡了一瞬，在胸膛传来一阵钝疼，脸色变得近乎惨白。 黎江介好笑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旁边的商业街带。 “你……”书逾瞳孔一震，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不是很好奇吗？偷听多没意思，光明正大的看不是更满足？” 黎江介的语气像是在讽刺他，事实上，应该就是在讽刺他。 被他拉着拐进一条胡同，书逾就看见了前面最大的一家店面，FRONT，是一家网吧。 书逾看着那几个闪烁的标识，终于意识到刚才下车的自己有多神志不清。 沧水路口的网吧，梁朗的老巢了，而他居然把它记在了潜意识里。 “以前来过？”黎江介问他。 “没有。” 黎江介笑了声，似乎觉得这个答案一点新意都没有。 已经走到了门口，书逾想回头也来不及了。网吧门口的牌子上挂着“正规经营场所，未成年人禁止入内”，但是这会儿，两个未成年高中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了进去。 网管和黎江介一看就是认识了，甚至对书逾多看了两眼，笑眯眯道：“今天这还带了人来啊？同学？” 黎江介没有理他的问题，轻车熟路地问他：“楼上还有机子吗？” “有啊，上边比较安全，你自己上去吧，位子随便挑。” 书逾看着他们对话，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旁边不少穿着校裤的少年正热火朝天，聊天的声音早已盖过了鼠标声。 黎江介把他带到了楼上，在楼梯的交界处，耳边就清净了很多，机械键盘的声音占据了书逾大半的耳膜，一眼望过去，果然也都是年纪不大的学生。 “坐啊。” 书逾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我不打游戏。”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不会。” “不会？”黎江介轻笑，看向他，“你还想让我教你啊？” “……” 书逾静了静，在旁边坐了下来。 二楼的座位明显比一楼宽敞，设备也更新，估计价钱也高。黎江介一看就是常客，再联想刚才在办公室外听到的对话，书逾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因为面前的人，很陌生。 在他潜意识里，面前的人应该是个少年天才，他聪明、自信、生而带着光环，永远会是人群中的焦点，也会是很多人追逐的方向和目标，他的未来，也许就是像路祁那样，或许比他更好，让人翻开他的履历，就觉得遥不可及，即便是昔日同窗，也大多只能感叹一声，啊，他还是那么厉害，果然还是他。 这个世界在他年少时就送了他无数灿烂耀眼的高光时刻可，同时也让他一夜间失去了所有，他本该是故事的男主角，却成了邪恶的反派，他低迷、沉没，眼里的光芒被乌云取代，从此一蹶不振。 但是，这只是配角眼中的故事发展，对于主角和他的追随者来说，他只是收敛了曾经的锋芒毕露，把那些妄图抹掉他的人当成笑话，有朝一日，他定会逆风翻盘，把所有人再次抛在身后，也包括那些流言和中伤，从此，那颗被乌云笼罩的星星，褪去尘埃，依然光芒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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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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