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 “如果您觉得有误诊,就应该去找杨医生,找我干什么!” 反手又一记戒尺划破了空气,落在腿侧,他身上的裤子单薄,这下疼得他头皮都一紧。陆洋不肯再忍,一把就扯住了那柄长戒尺,眼里的怒意毫不隐藏,林远琛眼里的霜寒带着锋利的警告直直逼来。 “松手!” “就算我觉得可能是附着的长法比较特殊的无蒂黏液瘤,甚至有可能是个混合的鬼东西又怎么样呢?”陆洋看着他,双眼都溢满了愤怒,“孩子食管超声也做了,杨皓还是坚持他自己的判断,我能怎么办?我公开去质疑他还是去询问超声科?人是更相信仪器相信数据,还是更相信耳朵听诊到的呢?就算我去告诉他,万一我的判断是错的?万一病人家属因为这个不相信医院医生了?我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林远琛听着他的长篇大论,手里的戒尺还被他扯着,索性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他腿上,陆洋吃疼地捂着腿后,手里刚一松开,尺子就再度落在他的臀腿上。 “那你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吗!” 痛楚伴随着绝对的气势压制,陆洋被他几下狠得痛彻骨肉的戒尺打得几乎站不住,正要反抗的时候,直接被林远琛扭住了手腕,按伏在办公桌上,就像之前的无数次教训一样。陆洋因为苦痛和愤懑胶着包裹而红了眼睛,但他还是顾虑着工作没有太多的反抗,林远琛气力压制着他并不认真的挣扎并不艰难。 陆洋悲哀地发现在林远琛面前,畏缩与忍耐是真的已经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就算身体疲惫,可如果他用尽全力是可以挣脱的,但是工作的存续,师长的积威和他已经被现实磋磨蹂躏过的性子早就成了无形的枷锁将他捆住。 尺子一记接着一记挥落,疼痛渐渐渗透着侵袭,苦痛从身后那一点单薄的位置连绵炸起,所有回忆都如同潮汐奔涌而来,席卷着之前无法被忘记的回忆,几乎快要窒息。隔着薄薄的衣料,戒尺打在身后是沉闷的声响。 苦痛成了当下唯一的感受,戒尺落下的痕迹交叠着,在裤子下道道肿起,强忍着呜咽,陆洋嘴上还是不肯透露出一分的软弱。 话语如同撕扯。 “你既然看出来了你怎么不去说啊!让我开口,万一我又错了,再把我一脚踢出来顶是吗?!” 林远琛停了动作,看着眼前趴伏着的年轻医生,声音严厉。 “所以你就不管了?就看着杨皓制定错误的手术方案?” “反正最后术中切片,病理会告诉他,他切下来的是什么东西。”陆洋说着,语气终于忍不住沾染上了一丝隐约的哭腔。 “我不会再多管闲事,我已经学会了,不会再犯了。” 上级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再做了。 也许是被话语里深重的委屈和失望刺伤,也或许是陆洋转过头时那双眼里更深重的东西令他无法面对。松开了挟制,林远琛看着他有些狼狈地站起来,身上的白大褂因为刚才的动作挣扎都有些褶皱。 林远琛犹豫着,好像是在考虑着措辞。 陆洋用手背草草擦了擦眼睛,整理了一下衣服,听到自己曾经的老师在短暂的沉默后再次开口。 “我让你回来,很多事情,我就已经有安排了。陆洋,这样赌气是很不负责任,很幼稚的。” 林远琛语气微微缓和了一些,但在听的人耳朵里,却没有任何区别。 “我可以不回来,也不需要任何安排,我也没有在赌气。”陆洋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发狠。 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现在您也知道了,我算是报告上级了,您看着处理吧。” 说罢,不再等任何回应,就推门出去了。 他什么安排都不需要。 他只需要平稳安宁,做这庞大医院里一件普普通通的摆设,像一支笔,一张纸一样,无人注意,无人在乎,平静地完成合同期的最后一年,然后拿到所有的证件,离开也结束在上海的生活。 医生的圈子太窄,事情可以轻易被翻出,他的职业生涯早就按下终止键了。 身后是真实的痛意,纠缠着刺麻滚烫,每一点动作牵扯都会激得他的头皮一阵阵地发紧。 “术前还要最终谈话,所有的风险虽然要跟家长说清楚,但你要注意说的方式,”陆洋对着管床的住院医说道,“清楚但要温和一点。” 手里的是麻醉知情和手术风险同意书,陆洋看了一下,犹豫了一分钟还是改了口。 “算了放着,等术前再说吧。” 住院医明显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杨老师说今天就要把手续都办好......” “你就说被我扣下了,”陆洋说着继续看着电脑里新来的会诊单子,“住院总统一管理科室内住院医,你说被我卡住了,有什么事让他来找我。” 桌上是刚拿到的医教科发来的试卷,陆洋看着那三张8开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题目。 “顺便帮我通知一下科里面的实习和规培一年级的小朋友,下午下班前到会议室,五点做个科室考核。” “好的,”住院医站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叫他们自己带笔,别把会议室的笔用了就拿走,到时候为了领几支笔还要去看后勤的脸色。” 杨皓不出意外是在考试的中途直接闯进来的,怒气冲冲的,像要把他撕了一样。 “你在搞什么!明天一早的手术,你现在还不跟家属谈话把签名手续做齐全,要拖到什么时候!” 陆洋看了一眼抬起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实习生,“接着做题,”然后又转回头面对着杨皓,“我们去值班室谈。” “就在这里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杨皓盯着他,一把将手里的文件拍在桌上,怒不可遏,“你是觉得现在心外林主任说了算了,有人撑腰你想干嘛就干嘛了是吗?” 对方马上就要去进修,回来了也是去新院区,所以毫无风度的争吵对杨皓来说并没有所谓,但是自己还要继续做事,陆洋有些无奈。 “我叫个住院医来帮我看着,然后我们出去谈。” “不必,你就在这儿说清楚为什么!” 张教授因为那次手术原因,回了学校教书,虽然手里的课题和项目还是没变,但是也很少再上临床了。可是保住了名誉,也没有什么经济损失,说出去他还是学校有名的博导教授,还是过着人上人的日子,陆洋当真是不理解杨皓这么长时间,到底是还为着自己的老师打抱不平个什么劲。 “因为我觉得也许有别的可能性。” 陆洋说的时候非常淡定,眼神里也没什么情绪起伏。 “你说什么?”杨皓觉得很是荒谬,语气也很不客气。 “虽然现在还没有开短会讨论,但我觉得你的诊断不够准确。” “我还不需要你个不自量力的......” “是我让他先不要批。” 林远琛路过会议室外,声音肃然带着几分严厉,身后还跟着科室里几个教授, “杨大夫,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明天的手术转过来我来做,3床的情况我们等会儿在谈,先让陆洋带他们把考试考完。” 林远琛说完就走,还有会议要开,剩下杨皓依旧是愤愤不平。 其实陆洋多想想也就明白了,说到底这条路上师门脉络的确重要,张教授回了学校,在医院一线临床上能给的助力就少了很多,就算这一两年杨皓在心外还算顺利,但要在本院再往上走是比较困难了,所以才会愿意去新院区。 可这些不关自己的事,陆洋继续监考,一边看着手机里传来了新收住院的病人的超声检查图。 身后还疼着,他没办法坐下就一直站着。手机里好几次划开医务科的电话,他数次犹豫最后还是作罢。 快考完试的时候,又是一通电话,从心外ICU打过来,昨天的产妇醒转一阵子了,但她一双父母从外地赶来在ICU外老泪纵横,又跟男方的家属起了冲突,已经呼叫了保卫科。 深深地叹了口气,陆洋把试卷放回了桌上,然后洗了把脸又进了电梯。 — 程澄忙到晚上十一点,终于把一个切菜的时候刀子切划破手指流血不止的小伙子送出去,才擦了擦汗回了一趟自己的值班室。 轮替休息,今晚值班有两个主治医师在,他不用太辛苦。 自己沙发边的折叠床被打开,倒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着正带着眼罩补眠,估计刚洗完澡,头发还吹得不是很干,程澄走上去就踢了他的床。 “赶紧起来!你怎么想的?头发不吹**小心等会儿头疼!” 陆洋在刚连轴转了几十个小时之后终于能倒下休息,刚才洗澡的时候看过身后被那二十记下戒尺打得红肿,睡觉也只能侧躺,没睡一会儿就被程澄扯了起来又把吹风机塞他怀里。 “自己把头发吹干,赶紧的。” 程澄开了一局斗地主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打。 “怎么才两天就扛不住了?” 陆洋迷迷糊糊地插上插座,风开到最大最热,然后站起来胡乱地对着自己一通吹,扒拉着一头乱发。吹完了,把吹风筒往地上一丢连去拔了插头放好的力气都没有就又再度倒在折叠床上。 “我能回急诊吗?” 半晌,才听到陆洋幽幽地问道。 “你既然觉得我好用,为什么要签字让我过去?” 程澄一直打着自己的游戏,安静的室内只有游戏欢快的音乐和喊话大声着,是种变相的沉默。陆洋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答,几乎又要沉沉入睡的时候才听到话音。 “陆洋,你很恨他吗?” 眼前的窗,窗帘因为刚才睡觉的缘故被拉起,这挡得严严实实,窗帘上方有一些陈年的污渍没有清洗,帘子颜色很淡多少还是透着外面的夜色。 “我的本科不是名校,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明白我一定要比别人更努力。” “我研一的时候,在手术室里跟其他两个实习规培的学生一起观摩学习,那时候他做的是一台ECD,病人很小,躺在手术台上看上去只有我半截手臂这么长。很复杂的手术,但他一边做,一边还很从容,一大堆问题一个接一个地问我们。后来他让巡回护士给我穿手术衣让我上台,让我就站在他身边看,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得到他的刀尖。” “下了台之后,他问我,他复杂先心,各种瓣膜病,大血管都能做,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学习。” “他训练学生,指导文章的路子跟很多教授都不一样,心外科很多医生到了中级职称可能都做不了很难的手术,但是他并不认同传统的培养路线和方式,所以我一直都是按照他的方法,踩着他踩出来给我走的脚印去走,我的能力和我的信念准则都是他构建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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