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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但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早就睡了。 也许是他知道自己根本睡不着觉。 手机的震动唤醒了恍惚的陆祺，他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翻开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顾琅言。 陆祺竟然有些如释重负，期待着这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有几秒钟的静默，电话那头的顾琅言试探地问：“在做什么？” “正准备要睡。” “……我刚回酒店，下周三进组，今年的最后一部电影了，可能要拍几个月。” “去哪里拍？”陆祺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轻快一点。 “去东北。” “那过段时间估计就要冷了，你记得多带点厚衣服，注意身体，按时吃药。” 他甚至可以称作热情的反应和顾琅言想象中不太一样，顾琅言反而更加慌乱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焦虑紧张，仿佛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热搜……你看到了吗？”顾琅言放慢了呼吸的速度，小声问。 一切都不受控了，心里的烦躁像一匹脱缰野马，拽得陆祺踉跄了几步。 “看到了，”陆祺笑了一声，“又是为了宣传炒cp对吧？我知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过了吗？” 心跳猛地漏掉了半拍，牙齿磕在舌尖上，嘴里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 顾琅言艰涩地将血腥味吞咽入腹，磕磕绊绊地说：“……不是。”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将这些归位“炒作”，然后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但顾琅言并不想欺骗他。 “什么？”他说话声音太轻，陆祺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可顾琅言沉默了几秒钟，说：“热搜……是真的。” 陆祺的大脑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大脑一片空白，手掌没拿稳手机，砸在了膝盖上，溺水的人在水里挣扎，掀起求救的浪花，却无能人伸手拉他一把，陆祺忍着剧痛把手机捞起来放到耳边。 所以在顾琅言沉默的那几秒钟，他在想些什么呢？ 自己又在想什么呢？ 陆祺的呼吸声微弱，他扯出牵强的微笑，后知后觉顾琅言看不到。 所以顾琅言半年前在得知自己谈恋爱后，也是这么痛吗？ 明明已经分开了，可还是会耿耿于怀，还是会介意，甚至会痛苦，陷入这种自我拉扯的崩溃情绪之中。 难怪他有所好转的病情再一次复发了。 陆祺想，仅仅是得知顾琅言曾经谈过一段感情而已，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呢？都是成年人了，分开那么多年要求对方为自己“断情绝爱”简直是无稽之谈。 道理他都懂，但心脏还是止不住地泛着细密绵长的痛。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在乎。 “我明天正好要回一趟江云，顺便去找你，你等我好吗？我想当面跟你说。”顾琅言出声打断他的思考。 “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的，”这又不是你的义务。 陆祺说：“恋爱是合理且正常的需求，我不会因为我不希望我们曾经的事成为你的牢笼，也不会为此要求你不许谈恋爱，这不现实。” “我承认……我是有点介意，但我都能理解，所以你没必要折腾多跑一趟，你已经很累了。” 这一次，陆祺没有嘴硬，也没有逞强，他坦率地将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陆祺，我不累，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顾琅言沉声说，“你介意，所以我想跟你说清楚，我不是在解释，也不想狡辩，我只是不想你心里不舒服。” 陆祺一怔。顿时乱了所有心绪，他们现在还只是处于一个互相试探的阶段，之前的对话内容也大多像蒙上一层纱那样模糊暧昧，可顾琅言这番话却丝毫不加掩饰，几乎是明晃晃将他不肯善罢甘休的爱展现了出来。 陆祺感觉心脏沉甸甸的，快要将他压垮。 “那我等你。” “好，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中午吧，我白天有课。” “嗯，那我明天去你学校门口等你，好吗？” 校门口人多口杂，陆祺担心对他有影响，迟疑着说，“要不还是去咖啡厅吧。” “没事。”顾琅言满不在乎道。 他们又随口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漫长的虚空侵蚀着那颗岌岌可危的心脏，顾琅言的态度和想法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可陆祺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东西都不太明朗，他们都缺一个开口的时机。 * 第二天中午，顾琅言把车停在师范大学对面，一夜没怎么睡好，但他却一点都不困，只是很疲惫。 车里只有顾琅言一个人，他在看到陆祺上车那一刻，紧锁的眉头舒缓开，但眉间依旧染着化不开的痛苦。 他们沉默地坐着，谁也不敢先开口。 时间流逝是没有声音的，不知过了多久，顾琅言终于忍不住了。 “……陆祺。”他轻声道，低沉的嗓音敲打在陆祺的耳朵里。 “你看着我。” 他似乎丝毫不介意陆祺到底想不想听，也不给陆祺选择的机会。 陆祺攥着手，缓缓抬头，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顾琅言。 顾琅言按住他的肩膀，手中的力道不小，强迫他和自己对视，瞳孔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他自顾自地说：“我和沈州曾经在一起过三个月，那是我的二部剧，是公司自作主张给我接下，我顶着高压不得不进入剧组，那时候我们在演艺圈都是新人，我不得不放弃一直以来的梦想，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去演戏，想象自己就是这个角色……” “用这种方式演戏，效果很明显，至少我的ng次数变少了。” “但因为高强度的拍摄计划，我的病情在那段时间有所加剧，” 他痛苦地喘息着，将自己所有的脆弱和不言展示出来的疾病递到陆祺面前，“我经常分不清现实和剧情，甚至觉得我就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活在剧情里的角色，也只有这样，我才不至于那么痛苦，比起情绪不稳定，我宁愿记忆错乱。” “这确实是一段恋情，没有告白，剧情里的角色在一起了，我们也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一直到杀青，那些因为角色而产生的感情随着剧情的结束也跟着消失了，他很明确地跟我说过他是直男，出戏后没多久就提出了分手。” “而我也终于认清现实，随之而来的更无穷无尽的后悔。” “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份感情是因为入戏太深而产生的，这样显得我很平庸很无能。我知道自己在演戏上没有天赋，可我很难直接承认这个事实。” 他尾音有点颤抖，表情相当痛苦，深邃的瞳孔中染着伤痛，“坦白讲我对他的感情甚至不如我对这部剧里他饰演的角色多，他也同样。但这段恋情是实打实的，我也从来没想过逃避。” “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不想你误会……我是网上说的那种，喜欢谈剧组恋爱的那种人。” 顾琅言语气虔诚真挚，眼尾带着点湿润，那一抹晶莹刺激到陆祺的神经，他躲开那双眼睛，苦涩和甜蜜缠绵交织在一次，他对顾琅言的心疼，始终大于那些介怀。 更别说他自己在意的根本不是他曾经谈过多少恋爱。 而是他缺席了顾琅言整整八年的时光。 陆祺曾见过很多病情严重的患者，但从没有一个能让他疼到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血液只能顺着缝隙艰难地移动。 错过的这八年里发生的故事，是三言两语无法说清的。 更别提想要填平。 陆祺叹了口气，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可指尖和胳膊阵阵发麻，他连攥着顾琅言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缓缓垂下胳膊，被顾琅言桎梏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 陆祺说：“你不要向我道歉，我也不会那样想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听风就是雨。” 呼吸碰撞在一起，顾琅言死死盯着他，像是在锁定自己的猎物，良久之后，他轻轻闭上眼，浓密纤细的睫毛扑簌了几下。 “……我没有卖惨寻求你的可怜的意思，分开后我有很长时间都陷入了自我厌弃的困境，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我一直觉得我背叛了对你的感情。” 陆祺猛地抬头，飞快摇头，僵硬地说：“不是这样的……” 顾琅言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遏制内心的焦虑，自暴自弃地把头靠在陆祺的肩膀上，甚至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贴着他肩头的衣服，布料摩擦皮肤带给他满足的安全感，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喟叹。 陆祺知道他状态不对，想象不到他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才支撑着他从遥远的城市来到他的面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解释。 可陆祺根本想不到要用怎样的言语才能抚平他的伤口。 陆祺垂在一侧的手臂动了动，试探性地落在他的后颈上拍了拍，然后顺势插进他的发丝间，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发根，用自己的方式帮他减轻一些痛苦。 顾琅言身体僵硬了一瞬，紧接着是更加剧烈的颤抖。 这么多年来，陆祺不敢打扰，无法靠近，他觉得这份感情自己默默藏起来就好，总有一天会被消化的。 所以他根本不会做不切实际的幻想，期待顾琅言和自己一样，依旧保持着那份真挚的爱。 但现在这个人就在他的怀里。 陆祺的动作轻柔极了，对待他像对待一件珍宝，这让顾琅言的心脏瞬间被填满，忍不住贪恋这一刻。 “所以，你仅仅只是不想我误会你吗？” 顾琅言呼吸一滞，坦诚地说：“不只。” 陆祺安静地听他的呼吸声。 顾琅言继续说：“我大概能知道，你的想法和心情都和我一样，只是我们之间有太多没办法一次性说清楚的问题，所以……我来找你，只是想问你。” “什么？”嗓子眼都跟着发紧，陆祺问，“你想问什么？” “我还能再追你一次吗？”
第81章 腕表 陆祺被这句话震惊地张大了双眼，大脑像是死机了一样疯狂蹦出弹窗，他把一个个没用的弹窗关掉，可还是没能恢复理智。 “追求”这个词听起来很美好，但陆祺却觉得这个词出现在他们之间并不平等。 陆祺好不容易才理清思路，反复措辞之后，谨慎地说：“顾琅言……你不需要这样做的，追求这个词听着很美好，但也承载着很大的压力，我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你的一个负担，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谁去追求谁，慢慢靠近、慢慢理解就好了，你不要心急……” 顾琅言深深望着他，没开口说一句话。 陆祺变得比他想象中更加成熟了，一时间，顾琅言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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