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海德端坐在沙发上,两手虚虚搭着拐杖,见了孟绪初微微笑着点点头:“绪初,你来得比我预计中要晚一点啊,怎么,路上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孟绪初说,“只是车开得比较稳当,毕竟——”他抬了抬眼:“我也怕再出一回意外。” 穆海德直视孟绪初的眼睛,眼中满是慈爱的目光,听到这句话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那确实得注意安全。” 这间休息室很大,孟绪初不再跟他周旋,径直越过茶水区向穆海德走去。 孟阔合上门,带着于柳紧跟了上去。 孟绪初在穆海德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条长腿交迭着翘起,手腕随意搭在大腿上: “只是可惜我虽然来得晚,还是撞见了您和二婶不愉快的场面。” “诶,”穆海德笑着摇了摇手:“没到那一步,有些分歧罢了。” “什么分歧?!”于柳冲上前,赤红的眼睛瞪着穆海德:“分明是你要一手遮天!” 她似乎气急了,衣服头发都忘记了整理,顶着一张化了妆的脸对穆海德怒道:“世鸿他尸骨未寒,你居然要立刻火化!如果我不是赶过来了,你准备又故技重施给我一盒骨灰吗?!你做梦!” 穆海德脸上的笑退了下去:“弟妹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人死不能复生,不火化难道等着他腐烂发臭吗?你忍心看着世鸿一点点烂掉?” “我呸!”于柳唾骂:“一个招数用这么多年你都不腻吗?!” “你要不是心虚,为什么要收了我的手机,为什么要指示那个老不死的来打我!”她尖叫着:“这次你别想再动什么手脚!” “我要报警!尸体我要留着做尸检,我要告你杀人,你用杀林承安一样的手法杀了我——” 啪! 穆海德暴起,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 于柳被扇得重重摔倒在地上,额角撞到在茶几边缘发出好大一声响。 剎那间,室内安静了一瞬,像在那瞬间被抽掉真空一般,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了半秒。 好在于柳只是被撞晕了几秒,不一会儿又徐徐睁开眼,撑着地面晕晕乎乎坐起来。 有几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侧脸往下滴,她抬手摸了下,看见了一手的血。 “啊!”于柳惊呼一声,又吓得差点晕过去。 孟绪初叹了口气,起身想要扶她起来,刚弯下腰就被老管家钳着肩膀摁到了地上。 老管家年轻的时候显然也是练家子,随手一按力道都不小,孟绪初来不及躲,膝盖重重磕到地面。 但这个疼痛只能算作微乎其微,因为被推搡的时候大概抻到了哪里,肚子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孟绪初眼前黑了一瞬,按住下腹,死死咬着嘴唇,也没能忍住一声闷哼,颈侧青筋都绷了起来。 孟阔也被这一下搞懵了,没想到穆海德的人这么不讲武德,反应过来后当即暴跳如雷:“我艹你爷爷的爹!” 他一把冲过去抓住老管家的手,“你丫的碰谁呢?!啊!谁他妈让你动手的,想死吗!!” 说着就揪住管家的衣领扭打起来。 嘭—— 房门再次被撞开。 五六个黑衣保镖鱼贯而入,迅速将两人分开,再一剔管家的膝窝,反拧胳膊直接将人按到地上。 “卧槽,卧槽!” 孟阔揉着肩膀从人群中挣出来,不可置信盯着地上被钳制住的老管家:“你丫身手不错啊……” 要不是人来得巧,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打不赢。 穆海德一直在后方冷眼观战,见室内一下涌入无数生面孔,才终于变了变脸色。 江骞从人群走出来,比那些黑衣保镖还要高出一些,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衬衫,两边衣袖卷起,着装比任何人都随意,气质却格外冷冽。 “骞哥,你敢不敢再来晚一点!”孟阔在后面嚎叫着。 江骞一摆手,保镖们就会意地让开位置,连带着孟阔也被挤到了一遍。 于柳恍恍惚惚看见终于来了救兵,多年养尊处优的阔太太本能让她习惯性伸出手,颤颤巍巍叫江骞过来扶自己。 下一秒,却突兀地扑了个空,差点一骨碌又撞到茶几上。 “啊?”她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只见江骞径直从她身边经过,在孟绪初面前蹲了下来。 “怎么样?”他揽着孟绪初的腰,很轻地将他往身前带了带,“伤到哪里了?” 孟绪初撑着江骞的手臂缓缓直起腰,垂着眼睛摇了摇头。 只是他的脸色比撞破了头的于柳还要吓人,白色一点血色都没有,衬得乌黑的睫羽都像沾着水汽,没有丝毫说服力。 江骞差点没收住音调:“他打你了?” 气势暴戾得就像立刻要起身把穆海德从窗口扔出去一样。 孟绪初连忙按住他的手背,低声道:“别动手。” 江骞一顿,眼神动了动,像被什么东西找回了理智,快要爆发的盛怒勉强压了回去。 他用力握了握拳,终于还是呼出了一口气,搂着着孟绪初的腰,小心地扶他坐回沙发上。 于柳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晃过去又晃过来,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她。 她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一切,愣愣道:“打、打的是我啊……” 最后还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保镖过来搀了她一把,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去沙发上。 大门再次合上,其他保镖也松开了对老管家的钳制,用力把他往穆海德身边一推,他才踉跄两步地扶着桌椅站起来。 穆海德杵着拐杖缓缓在地面敲了两下,环视着室内乌泱泱的一圈人,夸张地笑了起来: “来趟医院带这么多人,不适合吧绪初?” 他说着又将视线移到于柳身上,目光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意。 他往前一步,于柳就本能地一瑟缩,像是终于从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似的,一骨碌爬到孟绪初身边,扒着孟绪初的膝盖。 “绪初……绪初你帮帮我……”她睁着通红的双目,仿佛把孟绪初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能让他对尸体下手啊!”她眼角流出泪,声音像被碾碎过一样颤抖:“你知道的,你知道的!要是连尸体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们把我手机收走了,你帮我,你帮我报警……” 穆海德皱了皱眉,老管家见状就要上前,却被几个保镖死死拦住。 孟绪初弯下腰,问于柳:“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 “我都给你!”于柳像是抓住了曙光,哽咽道:“你想要的,你想知道的,我统统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还有那个证据——” 最后两个字仿佛平地一惊雷,孟绪初眉心倏而一跳。 穆海德直接变了脸色,他瞳孔剧缩,短暂的片刻内在脑海里飞速搜索着有什么他遗漏过的,可以被充作证据的东西,但一无所获。 半晌他眯起眼,狐疑而又警惕地看着于柳:“你能有什么——” 于柳一哂:“这么多年为你这种人卖命,我们还不得留点自己保命的东西吗?” 穆海德咬紧了牙冠,这种被模糊不清的东西掣肘的滋味让他极为恼怒,他捏紧拳头朝于柳逼近一步,窗外却突然响起了警笛。 他猛地顿住,不可置信看向于柳:“你什么时候……” 孟绪初淡淡接过话茬:“是我做的。” 穆海德一怔,而后猛地想通了。 难怪今天一开始孟绪初只带着孟阔出现,难怪那个姓江的从来都对孟绪初寸步不离,今天却迟到了那么久。 他嗤笑着出声,既像是被气笑了,又像是搞不懂孟绪初这么大费周章的意义。 “你不会真以为叫警察来就有用了吧?” 穆海德很清楚现场和尸体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甚至算得上驾轻就熟,就算警察来也只能按部就班地调查,光是时间就会耗费不少。 而在此期间他几乎不会受影响,只要他能自由活动,有充足的空间协调运作,保全自己根本不成问题。 孟绪初仿佛也看穿了他心里的念头,点了点头:“所以我报的是故意伤人。” 穆海德倏而一滞,紧接着脑子里轰的一响。 不远不近的地方,孟绪初低下头,对于柳说:“去验伤吧二婶,只要你不谅解,他至少要在里面待两三天,那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 穆海德几乎倒退了半步,不敢相信孟绪初居然会用这种手段,用这种手段将他控制住,让他在最关键的几天内陷入完完全全的被动。 孟绪初对于柳笑了笑:“二婶,你会谅解吗?” 于柳怔愣地望着孟绪初,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室内冷白的光线照得孟绪初脸颊雪白,睫毛映在眼底的阴影很深。 于柳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还未干涸的血,猩红黏腻的血液刺痛了视网膜,也让她猛地惊醒过来。 啪嗒—— 两滴眼泪砸在手上,她哭着露出一种近乎狂喜的笑容,转头狠狠盯住穆海德。
第70章 天边泛起鱼肚白,于柳跟着孟绪初从警局出来,仰头看到天空的时甚至有些恍惚。 现在还是清晨,淡青色的雾气笼罩在天际尽头,像一种很薄的纱,光线其实不甚明亮,却刺得她眼皮一阵灼痛。 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太阳,于柳突兀地想到。但无论有没有,这个时间离它从地平在线升起来都还差一会儿。 她就又垂下了眼睛,感到身体和灵魂都比往日轻,是一种从噩梦中醒来,又恍惚还在做梦的不真切的感觉,脚下好像踩着柔软的棉花,每一步都落不到实处。 啊……原来至亲去世是这种滋味,不像真的,大悲过后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 她眨眨眼,僵直的视线从自己高跟鞋的鞋尖往上移开,掠过沥青地面,越过台阶,停在孟绪初的身上。 他的背影还是一如既往高高的,瘦条条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踩在宽阔坚固的地面,稳稳当当不疾不徐,只有衣摆时而随风晃动。 他一次也没有回过头,甚至不去确认于柳有没有跟上。 肩膀被撞了一下,于柳猛地回过神。 孟阔站在她身边,手插在裤兜里,冲她使了个眼色,“杵着干嘛?走啊。” 于柳不由地敛下视线,点了点头,“好……”低眉顺眼地跟上了孟绪初的脚步。 孟绪初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这栋房子于柳来的次数甚至还比不上穆蓉,一切装潢都很陌生,但灯点得极亮,像要把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似的。 孟绪初走在前面,于柳就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直到上楼前,孟绪初才终于第一次回头。 他站在楼梯口,微微侧过半边身体,明亮的光线下,侧脸显出一种玉石般冷白到极致的光泽,视线在于柳身上淡淡扫过,问她:“你是要先收拾一下,还是现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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