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个不情之请。但我希望你,能从二哥的世界里彻底消失。”陈熙南继续逼迫着他。态度温和,用词却残酷,“就像死了一样。” “二哥,都说得,那么敞亮了。”余远洲抓着车座的软皮子,哽咽地质问,“您还有,什么,不放心?” “怎么放心呢。您把他给打碎了,让我跪在地上拼。如今拼好了,又要来分一杯羹。对您来说,他不过是枚棋子。但对我来说,他是一颗心脏。我可以接受他喜欢过您,但我无法接受他继续牵挂您。”陈熙南指了指自己的脸,半开玩笑地道,“知道错不在您。但您的漂亮,说实话很恐怖。让我对自己总感到,嗯,有那么一点儿的不满意。” 寒风掀起他蓬松的羽绒服,像一朵簌簌摇曳的白杜鹃。美则美矣,可他的花,他的叶,都带着毒。让人呼吸困难、四肢麻木。 “您这话…简直是拿开水往我心上浇。就是死了,估摸都忘不掉。”眼泪不由地滚下,星星点点地砸在座椅上。可也像白杜鹃的蜜,一样的有毒。余远洲不愿他误解这眼泪,连忙伸手去拽门把,“陈大夫,您行行好吧!” 陈熙南直起身撤开手,任由车门关上。但他的视线却穿过玻璃的防窥膜,直直地扎在余远洲泪脸上。 汽车发动机呜呜地低吼,在晨雾里摇摇晃晃地离去。他站在原地目送,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作者有话说: 陈乐乐晚上欺负段甜甜,早上欺负芋圆粥,番外欺负丁疯狗。 陈乐乐:对疯狗,还能叫欺负吗?
第76章 和鸣铿锵-76 段立轩没有再联系余远洲。 晚上没睡着,早上也醒着。在被窝里硬捱到中午,等到了余远洲的道别: 不忍相送,先走一步。撑伞之恩,没齿难忘。如今见你过得幸福,我心稍安。无以为报,只能暂时走远,不做打扰。日后你若需要,我定倾尽所有。 段立轩把那段文字反复看了三遍,觉得眼睛有点潮。截了图,又把对话框整个删除。 他知道陈熙南对余远洲说了什么。也知道坚持要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虽然答应了,可也被深深地伤害了。 往常欺负得再脏、再过分,到底是两人之间的事。门一关,左右都是里子。可昨晚陈熙南的行为,无异于当人面扒他裤子。 他无法责怪陈乐乐,可也被羞耻魇着。拿手机反复放儿童房录音,测试到底能漏出多少。 屋子里一股面汤味儿,被暖气烘得混沌沌的。脸皮一阵阵地发烫,想不通自己到底欠了什么,要扯下自己的尊严去还。 当天陈熙南下班后,特意去打包了段立轩最爱吃的那家烧烤。想着不管二哥怎么生气,只要自己脸皮够厚,总有哄好的时候。再说余远洲这阴魂要能散,哪怕被摁地上揍都值当。 但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那晚段立轩的神情,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穿着件藕荷色的卫衣,衣襟上沾着一大片可乐渍。双手插着兜,仰在沙发里抖腿。一张红热热的小窄脸,火直烧到鬓角里去。眼皮肿得发亮,腮帮子一嘬一嘬。 陈熙南沉默地走到他身边。从兜里拉出来他的双腕,放手里攥着。跪在腿边,把脸偎上他膝盖。 段立轩没理会,呆望着天花板。脚跟磕在地板上,笃蹬笃蹬。陈熙南的牙关被震着,咔哒咔哒。 屋里就点一盏落地灯,亮着左右两个小灯泡。绮丽的房间如同一幅精美的插画,灯泡是订书针留下的一对洞。 “要实在不行,咱俩别处了。”段立轩忽然说道。 陈熙南猛攥紧他的手:“…你说什么?”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永远不会原谅我。我也合计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段立轩闭上眼,声音抖得不成样,“你要求太高了,我够不上。” 陈熙南抬起脸,用力地凝视过来。瞳仁被灯光映成明亮的金黄色,像鳄鱼的眼。 段立轩躲开他的视线,把脸摁进沙发上搭的毯子。腿抖得更加厉害,像是要藏起胸口的震。 空气里的蛇腥让人发晕,不知哪一条拱开了瓦片窝。撞上缸壁,发出不重的一声响。 他摸了摸段立轩的伤脚。又拄着沙发弓起身,摸摸他的额角。 “宝贝儿,你发烧了。”他说。 段立轩一个激灵,顺着沙发背直直地滑下去。反拧着身体,把脸挤进夹角。 “我就看上过一个人儿,又不是,他妈搞破鞋了。你干啥这样对我…你这是干啥呢…我不想处了…不想处了…”他抽噎着,拼命地抖腿。像条受惊的小蛇,也要钻回自己的瓦片窝。 那天是陈熙南第一次抱段立轩,从客厅到卧室。他原以为自己抱不动,因为这人劲儿大得像小牛。可没想到,顺膝弯一抄就抱起来了——力气再大,也不过是个70公斤的人罢了。也会生病、委屈、流眼泪。 他拧了条冰毛巾,紧紧挤在床边坐下来。空调的暖风吹着窗帘,从缝隙里露出一点夜的颜色。 什么叫作法自毙。什么叫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陈熙南第一次切身体会了。 他赢了,但也输了。伤害了三个人,包括他自己。 段立轩问他,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没办法回答。没脸回答——你错在不能百分百符合我的期待。 你是我的爱人,为什么满身都是为别人留的疤痕?你为什么在余远洲离开后才转向我?为什么还和他做朋友?为什么不肯完完整整地属于我?过去、现在、未来。你打一出生,就得等着我才行。只因我想要非黑即白的爱情,绝不接受一丝的瑕疵与遗憾。 这很难理解吗?就像在超市买东西,不管多喜欢多想要,只要是开封过的,心里头总是别扭的呀。 这自私的天性,像是蛋糕上盘旋的苍蝇。挥之不去,又挥之不去。 地上团着正红的缎面睡衣,撕得毛喇喇的,沾着白点子。睡衣后是九宫格的小装饰柜,收纳着各种氛围灯。装饰柜旁边是床头柜,敞着蛇皮纹的收纳盒。盒后是面首饰架,挂着琳琅满目的手工足链。丝丝缕缕的金叶子,编红绳的银铃铛,蓝玛瑙和小贝壳,还有油边的鳄鱼皮… 他喜欢看小轩戴足链。一双金棕色的脚,在灯影下曳曳摇摇,像夕阳里的芦苇荡。 可一想到这背后是讨好与勉强,再美的景也血淋淋起来。芦苇荡变成医疗用的黄色垃圾桶,扔着粘满碘伏和血渍的棉片。 他从阳台找了个纸盒子,把那些道具都收了。又从衣柜深处掏出个木盒,抬开锁,里面是一些有关段立轩的零碎。 从枕巾上收集起来的毛发。剪指甲时嘣到他腿上的月牙。随手写给自己的便签纸。蛀掉的半个智齿,还有几张高价从二丫手里买来的老照片。 他一样一样地检查过去,像是守财奴在清点着自己的宝物。末了从怀里掏出小账,又从头到尾仔细翻了一遍。 想当初他创造小账的目的,无非两个。 一是管束。开颅的大伤,一生都在康复的路上。只有杜绝一切慢性坏习惯,才可能高质量地活到老。 二是试探。人是他主动追来的,难免患得患失。他从这些印章里汲取安全感,来日常确认自己的地位——只有段立轩爱他,才会任他予取予求。 段立轩只知道自己爱陈乐乐。却不懂没有底线的爱,就是在赋予对方支配自己的权利。而在人与人之间,这种权利非常危险。 如果遇人不淑,无异于一场浩劫。最后落得人财两空不说,还会失去信任和爱人的能力。 就算是遇到良人,也未必皆大欢喜。因为支配权一旦碰上爱情的阴暗面,会逐渐变质为精神上的虐待。那是连陈熙南都未曾察觉到的,以爱为名的虐待。 一个不停要,索取无度。一个拼命给,掏空底线。本是一场甜蜜的爱情游戏,不想却以其中一方的崩溃落幕。 小账上昨天的折痕还在,刀疤似的横贯着。陈熙南抚着纸页的伤口,心里也一牵一牵地疼痛——在崩溃以前,到底勉强了自己多少回?太好面子的人,磨一磨就松了口。也许一念之差,就强迫自己做了讨厌的事。 他把小账一同放进木盒,又把木盒放入纸箱。定定看了一会儿,用胶带封了口。伸直胳膊往里一推,箱子就隐入了层叠的衣袂。 他锁上了小账,重新置办了一本大账,挂在卧室门上。虽说依旧是让段二爷盖戳,但意义大不同以往。 比如陈大夫写,一起去法国吧。段二爷看到后,盖了个哭脸印章,意思自己不去。 陈大夫又写,不喜欢孙二丫离你太近,他看起来有点变态。后边还是个哭脸印章,表达你B事儿真多。 陈大夫再写,下回能坐我脸上吗?(非常期待同意)。这回居然跟了五个哭脸印章,翻译成文字大概是:滚你妈的蛋。 对于大账,段二爷积极得空前绝后。天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翻账,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否决的。 要是没有更新,还会去催陈大夫:“哎,你今儿咋不写了?” 陈熙南正对着镜子剃须,哀哀地叹了口气:“写什么啊。左右你也不同意。” “那你不好写点儿我乐意的?”段立轩敲着门,亮起嗓门提醒他,“比如说明儿去吃铁板大鱿鱼。” 陈熙南噗嗤一声笑了,低头洗着脸上的剃须泡:“二哥想就写上吧。” “我写?你肯定不答应。” “诶,那可不一定啊。” 陈熙南擦干净脸,清清爽爽地走出来。看见段立轩正拿着笔,趴在门上认真地写。穿着条扎染的阔腿裤,耷拉下两道长飘带。两腿交换着重心,两条带子也跟着一晃一晃。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下巴撂在段立轩肩膀上:“二哥这字真好看。像甲骨文。” “你也没好哪儿去嗷,像他妈的鬼画符。”段立轩写了一半,偏过脸问他,“哎,你下周有时间不?跟我去个地方。” 陈熙南扯着裤子上的飘带,啵啵地亲着他耳后:“去约会啊?” “算吧。” “好啊。去哪儿?” “我新盘了个店,搁金门湾斜对个儿。他妈找人看,说风水不太好,是‘四鬼抬轿’之地。你跟我去住一宿,破一破。” “为什么?我长得辟邪吗?” “你不姓陈么?姓陈,腚也沉。往哪儿一坐,踹都踹不起来。”段立轩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搁屋里一躺,八个鬼都抬不走。” 陈熙南呵呵地笑起来:“倒是头一回听这种破法儿。” “你到底去不去?” “当然去。咱家小地主又盘了个什么店啊?” 段立轩手里有四家店。高档火锅城‘蜀九香’,水疗按摩馆‘和养轩’。挣平事费的‘慈怀素斋’,还有倒腾玉石的‘珍珑八宝’。五大金刚平时在各个店里坐镇点卯,段立轩没事去转悠一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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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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