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带着老大来探望桑也。 老大一进来就伸着脖子嚎叫,像是责怪桑也这么久没回家,又像是心疼桑也身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纱布。 凌星在老大的狗头上敲了一下, 老大立马安静下来。 显然一晚上的相处让二人之间有了明显的上下级界限。 老大唯唯诺诺地挪到桑也脚边,蹭了蹭桑也。 “本来昨天你出事后我就打算来医院看你的,但是桑大哥说你心情不好,让我先不来打扰你。” 凌星有些不解,“我不明白有什么可心情不好的,相召南要死了,不该高兴吗?” 桑也低头抿唇一笑,“你说得对。” 说着,他往凌星手上看了看,“你来探望病号,空着手来?” “啊?” “就没买点吃的?” “啊?”凌星抠了抠头,“哎呀,这不忘了吗,要不,我现在给你去买?” 桑也倒也不是真责怪凌星,含蓄笑了一下。 “不用了,我叫陪护进来。你要没事干,帮我溜一下老大?” VIP病房和普通病房并不在同一栋楼,甚至相距甚远,因此这周围环境清幽,少有人走动,不少住院的病人都乐意带上自己的小猫小狗,开展一段猫狗交际。 凌星得令,拽着老大的狗绳,“那我下去啦。” 出了门,又小声念叨:“来都来了,刚好去买点软膏。” 陪护早上就来了,在隔壁单独的陪护房间休息,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性Beta,做事很仔细,接到桑也电话后没多久就带着一碗甜粥上来。 桑也胃口不佳,只吃了半碗左右,就让陪护拿去丢了。因为是厨余垃圾,不好随便丢,陪护得往楼下跑一趟。 吃饭的时候,桑也问了一嘴相召南的情况。 陪护说:“他手术一直做到今天早上,听说用过的止血纱布都装满了好几个垃圾桶。腿骨碎裂,一块块拼起来,不过除了之前受伤的腺体,其他生命器官,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威胁。” “就是痛,剧痛,能扛过去基本能活。” 陪护走后,不知道出于一点怜惜还是为人的道德感,他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理了理自己的病号服。 决定去帮相召南结束苦难。 然而刚打开门,就撞见了两位不速之客。 当然,这二位不是冲着桑也来的,只是刚好撞见,临时起了想法,跟他打起了招呼。 钱余父子。 桑也没回应。 钱余父亲脸上有些挂不住表情,推了推钱余,“你赶紧的。” 虽然他语气不好,面上表情似乎也嫌弃,但桑也能清楚地明白,装模做样的嫌隙也不过是应对之策。 桑也安静看着挡路的人。 钱余被他看得发毛,委委屈屈地往前走了两步。 “那个……以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道德,你、你能不能让相召南放过我?”钱余看起来要哭了。 桑也心想,他又不是什么鬼魅,长得也不吓人,至于吗。 “现在我走到哪里都有人知道我……我,”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抄袭的事。” “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我那之后再也没有抄袭过了!” “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让他放过我,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钱余越说越激动,甚至冲上来抓着桑也的肩膀使劲摇晃。 抄袭仿佛一枚烙印,从此刻在了他的面上,无论他是去学校进修,还是去设计公司面试,所有人都用嬉笑的眼神看着他,就连他爸爸自家的公司,那些员工也是表面尊敬,背地里把他贬到地底,每一道眼神,就快要让他崩溃了。 甚至他去相氏找相召南的时候,前台居然敢无视他!明明他在相氏的时候那些人还捧着他,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桑也头脑一阵晕眩。 这是陪护刚好上来,看见这一幕,吓得马上跑过来,把钱余一下子推到对面的墙壁上。 “先生,你还好吗?” 桑也稳了稳身形,捂着额头,等颅内的坠痛慢慢缓解。 半晌,他才抬起头,“你,叫我,去找相召南,帮你,求情?” 他说得一顿一顿的,似乎每个词语,每个组合,都让他感到天破了一样的荒谬。 钱余脸刷的白了。 “我、我那天只是一时冲动,我没想害你失去腺体,我以为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反而有些了真诚。 桑也只觉得奇怪。 他不对伤害了一个人感到后悔,反而对伤害了一个腺体而感到愧疚。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桑也移开目光,不打算管这件事。 自作自受,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叫屈?敢做就要敢当,有勇气做那样的事情,怎么能没有勇气承受后果。 要是所有人都能空手套白狼,才真的鬼诞。 钱余见自己声情并茂的演说完全打动不了眼前这个人,只好换了策略。 “是,我的确做了错事,可我爸爸对他的恩情难道还不足以弥补吗?” 桑也等他继续讲。 钱余咽了咽口水,虽然对面的人什么也没说,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但莫名给他一种杀气很重的感觉,让他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撞了撞自己父亲,想让他开口说话,结果他完全置身事外! 没办法,钱余只好自己接着讲:“当年相召南转专业到金融系,缺了太多课程,专业知识漏了一大堆,要不是我爸爸看他学习态度好,辛辛苦苦帮他补回没学到的知识,他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吧?我们不是要居功,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古代皇帝大臣都还讲究功过相抵……” 桑也哧地一下笑了。 他看向站在钱余身后的那位金融学教授,歪了歪头:“你怎么不说话?”又转向钱余,“记得这么清楚,讲了不少回……套了不少好处吧?” 钱余一时说不出话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看看桑也,又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父亲。 眼神里充斥着不可置信的怀疑。 桑也轻轻笑了一下,“看来你们还有家事要处理。” 他转身,走了两步,按响了专门的呼叫器,立马就有人从楼道末尾的房间探出头来,是每层楼安排的保卫,看见有陌生人堵在其中一间病房门口,抄起电棍就大步跨行而来。 钱余父子二人一看保卫,立马解释自己是来探望病人的,但是保卫看桑也的脸色瞬间就明白不是这么一回事,轻车熟路地扬起电棍威胁人,赶紧走,不走就保证不了后果了。 钱余踹了一脚墙,神色难堪地慢慢挪动步子,他父亲在他身后,低声说了句:“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没用?!我没用?!你怎么不说话?你还装什么呢,摆什么教授的谱?当初不是你要我去勾引相召南,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钱余抓狂地推了他父亲一把。 他父亲见钱余说话慌不择言,连忙堵住他的口,拽着人赶紧走。 钱余被捂着嘴,还想说什么。 保卫吼了一句:“安静!” 立马没了声音。 等钱余父子彻底消失在楼道,保卫才对着桑也说:“以后再有人来骚扰您,请务必立马按铃,我马上来处理,保证给您一个舒心的养病环境。” “至于那两个人,我会上报给保卫处,让他们以后进不来咱医院!” 桑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让保卫回去了。 又对陪护说:“我出去散散心,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我跟你去吧,我扶着你,免得摔着了。”陪护不太放心,这可事关她的工资。 但桑也坚持自己能走得平稳,还用不上搀扶,陪护才勉为其难答应,回到了隔壁房间。 看着陪护房间关上门,桑也抬腿,沿着楼道走去。 每个病房门上都贴着病人的姓名等基本信息。 桑也每走到一个门前,就停下看两眼。 有个护士给病人换了药,走出来,问桑也需不需要帮助。 桑也说他就是在病房闷坏了,出来走走。 护士跟他讲楼下的绿化做得不错,要是在病房待得无聊了,可以下楼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桑也含笑道了谢,护士脸上飘过一抹淡粉色,低着头跑开了。 又查看了两个房间的信息,终于找到了贴着“相召南”名字的房间。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并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 便握住门把手,旋转,推开了门。 病房透着一股冷气,混杂着血腥味,让人不禁联想起寒冷的冬天,屠夫手起刀落,牲畜喉口迸溅出冒着白气的热血,但很快凉了个彻底,只有那股子腥味经久不散。 成为屠夫的勋章。 空旷的房间,没有一丝生活起居的迹象,相召南躺在病床中间,头上包着纱布,露出来的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眉心紧锁,似乎还因为疼痛或者其他噩梦般的事情痛苦不堪。 桑也关上门,走到床边,掀开床尾的被子,只见相召南两条腿都被厚重的石膏包裹着,右腿伤势最重,从大腿到脚踝,无一幸免。 他心如止水,缓缓伸出手,落在那左腿上,指甲刮了一下,像是轻柔地抚摸,爱怜的抚慰。 然而转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桑也的棕色双眸骤然掠过一丝发狠的眸光,那双白皙的手蓦地用力一按—— 相召南的头微微动了一下。 但并没有多的动作。 石膏太厚了,痛不到他。 桑也心想。 他收回手,往前迈了两步。 因为身上有些隐隐作痛的擦伤,他走路的时候脚步没办法抬得太高,甚至只能拖着腿擦着地面走,因此脚上拖鞋不可避免地发出声响。 嚓。 嚓。 如同死神拖着镰刀在地面擦出火花。 桑也歪了歪头。 他伸出手,这次落点在相召南脖颈处。 因痛苦而绷起的颈部肌肉破坏了一个正常人的美感,突起的骨骼像是变了形,青筋虬起,动脉似乎在用力地跳动。 桑也缓缓用力,看着自己的手不断收拢,而相召南的面部表情越发狰狞,呼吸混乱,他心中餍足感如同春草蔓发,瞬间蔓延至整个山头。 三年过去,桑也变了很多。 从籍籍无名,到名满天下,从一无所成,到名利皆收,从一无所知、懵懵懂懂,到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唯独没有变得更健康。 施虐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受。 是不是只有相召南死了,他才能得到解脱? 然而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它会扭曲过往,消解痛楚,让人的记忆变得模糊,让痛苦变得轻飘飘。 最后让人回忆起来时,第一反应都是甜蜜的心动瞬间。 而不是灰暗的心死时刻。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2 首页 上一页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