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道:“爷爷,可不是我欺负人。” 陆老爷子看着不远处的青年,即使一看就不懂音律,依旧听话地走到钢琴边,小心翼翼揭下红色丝绒布,弯腰认真仔细地寻找琴键。 那副模样倒是一点都不勉强,明亮的眼睛里尽是纯粹无暇的光芒。 陆老爷子看着陆昀铮,面上少有的严肃。 低声道:“原本我不同意你随意利用自己的婚姻,这次是你运气好,小硝是个好孩子,既然你们决定了合作,你就把公私分清楚了,免得日后出差错,伤了你们彼此的心。” 陆昀铮飞扬的神采一顿,他似乎有些抗拒这个话题,薄唇抿了抿,沉默一会。 “我知道,您放心。” 黑亮的琴身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表面没有一丝灰尘,一看就是主人打理得当,闫硝按照陆昀铮的话按下琴键,问道:“是这个吗?” “是,再来。” 陆昀铮不再分神,架上小提琴,琴弓搭在琴弦上,听着钢琴给出的基准音慢慢扭动弦轴,开始校对音调,他的确很久没有碰琴了,手感有些生疏,校对起来有些慢。 琴音再次响起。 “再来。” 琴音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给他提示。 陆昀铮的目光原本落在琴弓与琴弦的交汇处,可眼神流转间,视线的尽头透过琴弓,缓缓聚焦在那个站在钢琴前的身影上。 他今天打扮的很出众,合身的西装,撩起的刘海,肩背挺拔地坐在琴凳上,回头望过来。 跟平时那个毛毛躁躁的人有些不一样。 是因为今天订婚,所以打扮的这么隆重? 两边的琴声都停了,房间里一时间静下来,闫硝看向迟迟不出声的陆昀铮,疑惑道:“好了吗?” 陆昀铮终于动了,他目光垂下去,没有再抬起来:“嗯。” 话音刚落,流畅而华美的琴音犹如银河飞落,从陆昀铮的两手之间倾泻而出。 闫硝打小糙惯了,音乐与艺术这么文艺的东西,他先天就没开这个灵窍,虽然从小就羡慕那些吹拉弹唱样样会的人,可自己一上手就总不是那个味。 他从此对乐器敬而远之,但仍怀有一丝憧憬。 就像此时,闫硝看着背光在窗前坐着的陆昀铮,眼神有些发直,夕阳在男人周身勾了道金边,让人分不清是不是他自己在发光。 开始演奏之后,陆昀铮身上那些散漫冷冽的气质不见踪影,聚精会神十分专注,所有注意力都倾注于手下的音符。 闫硝忽然想起之前在书房看到的那些照片,其中有一张,就是大概七八岁的陆昀铮在拉小提琴。 这个人在还小小一个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人模样,西装小领带穿在身上,端得架势特别稳,抿着唇的样子跟现在别无二致。 那时闫硝自己大概也八九岁的样子,如果他那时就认识陆昀铮,大概会对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嗤之以鼻。 他撇了撇嘴。 眼神随意地看向陆昀铮,却蓦地和对方视线相撞。
第27章 乐曲声渐缓, 一段柔和的曲调之后急转直上,整个曲调变得欢快。 陆昀铮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眨不眨看着他时, 黑洞一般,也吸引他不得移开分毫。 闫硝忽然晃神, 眼前浮现昨晚,醉醺醺的陆昀铮把他压在料理台边看着他时, 也是这样一种眼神,看的人头皮麻麻的, 心里直发痒, 像有小锤子再敲。 就像,就像黑暗里, 陆昀铮的唇擦过他的脸颊…… 那时, 他也是这样一副难以形容的感觉。 干什么跟他眉来眼去的! 闫硝暗自咆哮,迅速移开了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总是在见到陆昀铮之后就开始浮想联翩。 中午听见陆昀铮要结婚, 他的心路历程也有些复杂, 在排除结婚对象是自己之后的一瞬间,闫硝庆幸了片刻。 可转而,又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对, 陆昀铮要结婚了,他怎么能对着有妇之夫瞎想呢! 死脑子,别想了! 闫硝的胡思乱想被乐声的休止符画上句号,陆昀铮收了琴,挑眉看向他:“怎么样?” 根本说不出什么专业的评价,闫硝只想得到两个字:“好听。” “我拉的是琴, 又不是火炉的风箱。”陆昀铮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偏偏要说出那句像调戏一样的话。 “你脸怎么这么红?” 靠!谁脸红了! 你才脸红了,你全家都脸红了! 闫硝抬手捂住脸颊,愤愤道:“我,我穿多了热得不行吗!”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颊有多不争气,红得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从眼下蔓延到耳根,陆昀铮忍不住笑了笑,他发觉闫硝居然有点…… 可爱。 跟被他捡回家来的那只小狗似的,汪汪叫着咬人的时候,就是这样毫无攻击力还气势汹汹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脸红,陆昀铮觉得自己大概猜得到答案。 但他大发慈悲给人留点面子,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直到从陆老爷子的房间里出来,闫硝都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这次他走的奇快,都忘了后面还有个行动不便的大少爷。 陆昀铮几步追出来,不得不靠着墙壁歇歇脚,几步路就已经走得有些吃力,他拉了拉闫硝,说道:“你走这么快,都不管我了吗?” 语气里带点埋怨,还有任性般的委屈。 闫硝心里还有些不自在,抓在手腕上的温度像个烫手山芋,他头一回触电一样甩开了对方的手。 悻悻道:“我看你好得很,根本不需要我扶。” “谁要你扶了,别自作多情。”陆昀铮也不肯服软,冷硬地说道。 佣人适时推着轮椅迎过来,但仍有些距离,陆昀铮在闫硝身边擦肩而过,兀自坚持着走过去。 走几步停一会,看着有些艰难,最后停在原地,缓缓抬手扶住了墙壁,颊边冷汗滴落。 他身影略微摇晃,背影甚是倔强,看得闫硝的心脏也跟着一揪,蔓延上一点短暂锐痛,转而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叫他一声会死啊,干嘛自己忍着! 闫硝快步跑过去,把陆昀铮的胳膊驾在肩头上,揽住腰腹帮他支撑重量,语气里急迫的担心丝毫不掩饰。 “是不是腿疼了?都跟你说了不能站太长时间,恢复不好怎么办!” 陆昀铮宽大的手掌撑着墙壁,指尖因为用力渐渐发白,他还是不肯把力道都卸掉,放心靠在旁边的人身上。 “不是不打算管我了吗?”陆昀铮深深呼吸一下,声音因为忍痛变得咬牙切齿。 闫硝撇着他微微发白的唇,哪还有心思跟他拌嘴吵架,将手上的力道紧了紧,片刻不敢松懈,小声在陆昀铮耳边道:“我的错好不好,我不该不管你。” 他声音放得很轻,知道陆昀铮脸皮薄,不会想让走廊里的人都听见。 转头朝着推轮椅的佣人道:“麻烦快一点过来。” 佣人慌忙应答,小跑起来。 话音刚落,闫硝感觉肩头被重重捏了捏,他偏过头:“怎么了?” 视线里,陆昀铮神色冷酷,木着脸靠着他的搀扶缓缓站直了身子,声音微哑:“让他们把东西留下,都出去,人多眼杂,难保不会传到爷爷耳朵里。” “我知道了。” 闫硝转头按他说的去做,待人都离开以后,才慢慢扶着陆昀铮坐到轮椅上,做完这一切后,他自己都累出了满头大汗,肩膀肌肉酸得要死。 更何况是腿伤未愈的陆昀铮,此时正坐着一动不动,胸膛上下起伏,呼吸又深又重,慢慢平复伤处带来的胀痛与酸涩。 他脸上没了演奏音乐时的张扬从容,伤病带给陆昀铮的折磨如此真实。 从前是他太会粉饰太平,招摇的个性掩盖了他是个病人的事实,以至于直到现在,闫硝才对陆昀铮的痛苦有了实感。 他心下不忍,无意识地咬住了唇角。 闫硝没跟他多说话,动手帮陆昀铮把外骨骼拆下来,这才看清了他为什么这么痛。 陆昀铮腿上用来固定骨骼的金属支架还没来得及拆,机械外骨骼只能附着其上,动作起来难免打架,深深钳进皮肉里的金属晃动,难受的感觉可想而知。 “好点了吗?” 陆昀铮放空的眼神逐渐聚焦,落在闫硝颦眉抿唇的脸上,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满脸的忧心都快溢出来了。 他心尖蓦地划过一点暖流,冷漠的表情稍稍懈怠,抬手按住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带我去一楼,算你将功补过。” 闫硝眼前一黑又一亮,他听见了对方声音里缓和的情绪,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些,笑道:“没问题。” 等在一楼的人都是陆昀铮的心腹,各个板着脸训练有素,把闫硝隔绝在外,跟陆昀铮低声汇报着什么。 闫硝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站着,手机接到了林知络的消息,让他去主楼汇合,一同参加今晚的宴会,他看看那边不知何时结束的陆昀铮,一时犯了难,他可不认路,这怎么回去啊? 又在原地等了一会,陆昀铮余光透过下属的间隙,瞥见闫硝站在那直打转。 这个时间点,再过不久就是云岫姑姑安排的晚宴,又逢族里的特殊日子,今晚来的人会格外多,林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他这怕是被催着回去了。 陆昀铮抬手示意下属待会再说,简单吩咐:“先回主楼。” 下属会意,立刻开始安排。 闫硝盼来盼去终于,跟陆昀铮同乘一辆车回来,临下车身边的人却没有要动的迹象,他回头问:“你不下来吗?” “我不回主楼,待会直接去宴上。”陆昀铮随口道。 闫硝眼珠转了转,陡然冒出一个猜测。 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是专门送我回来的吧?” 即使被戳中了心思,陆昀铮面上依旧气定神闲,瞥他一眼,凉凉道:“我有这么闲?” 也是,大少爷肯定没这个闲心来管他的死活。 毕竟人家今天订婚,说不定赶着去跟大洋彼岸的未婚妻视频通话呢。 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闫硝尴尬地笑了两声,摸摸后脑勺。 “嗐,开个玩笑。” 他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叮嘱:“记得先让医生看看你的腿啊,我感觉可能有点肿了。” “晚上我就在宴会等你,你到了给我发消息。” “噢还有……” 陆昀铮看着一步三回头的人,好像舍不得走似的,他轻笑一声,却迟迟没有把车门关上。 晚霞西去的夜色里,闫硝回身朝他喊道:“忘了和你说,订婚快乐!” 朝气爽朗的笑声传过来,说完这句,闫硝就顺着卵石路面跑进了主楼前的园艺林,身影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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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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