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里春晚节目刚放了个前奏,来拜年的亲戚一波接一波。 开麻将桌推牌的,在沙发上磕瓜子聊天的,满场乱蹦的小孩,加之窗外热闹的鞭炮响,黎因被吵得头晕眼花。 他揣上车钥匙,从家里踱步而出。 黎因驱车回家拿父亲叫他捎上的东西时,就看见附近的小广场上围着一群人,在那放烟花。 一路上不少小摊开着三轮,车上载着满车烟花沿街贩卖。 还有将三轮横在路上占道卖烟花的,逼得黎因换了路线,再加上堵车,等到了北三环那个家,夜已深了。 一开始车灯照亮大门时,黎因就看见一个影子,但他没上心,只以为是外卖员。 等把车子停进院子,他下车后电动门徐徐合拢,余光里那影子仍立在那,黎因才感觉不对,大过年的难道是遇上了小偷踩点? 他抄起院子清扫落叶的扫把,按出紧急联系电话,缓缓靠近大门口。 “谁在那?”黎因沉声道。 影子动了动,从黑暗中步出,院里微弱灯光映亮来人的脸,啪嗒—— 黎因手上的扫把落了地,他看着眼前人,极困惑又震惊:“你在这里做什么?” “见你。” 来人声音低哑,带着轻微鼻音。 黎因按亮了院门的小灯,灯下人也露出全貌,闵珂穿着一件并不御寒的皮外套,脸颊被冻得通红,头发肩膀都是雪,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锦城虽冷,但决计冷不过北城。 “你什么时候来的北城?”黎因回过神来,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闵珂看清他的脸色后,垂下眼道:“有几天了。” 他们一周前就已经在奶奶家住下。 黎因没有让人进来的意思:“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 从锦城回来已经有几个月了,他们期间毫无联系,本以为闵珂理解他的意思,没想到这人竟然在除夕这日找了过来。 闵珂拿出手机,确认了眼时间,才恍然道:“今天是除夕?” 黎因只觉得荒谬,怎么会有人不清楚今天是什么节日。 “抱歉。”闵珂很诚恳地解释,“我到北城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你不接我电话,我就想着直接过来找你,但你家一直没人。” 只是在室外站了有一会,黎因就觉得冷得不行,这几天本就是气温最低的时候,他后退一步:“你先进来吧。” “不用了。”闵珂肉眼可见的局促,“今天这日子确实不合适,改天再见吧。” 黎因:“进来。” 他怕放闵珂这么走了,这人要是冻死在半道上,他得背刑事责任。 “我是回来拿东西的,我们不在这边过年。”黎因拉开门,“进来吧,你找过来肯定有事,把事说完再走。” 说完黎因转身进屋,不多时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进屋后,黎因先把他爸买的几个快递拎到玄关处拆了,闵珂进来时,站在玄关入口处没动,好像没有黎因的允许,他不敢踏入半步。 “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黎因放下拆到一半的快递,去把暖气开了。 暖气要暖起来还要好一会,黎因便到厨房冲茶,等他端着热茶出来,见闵珂还站在玄关处。 “坐。”黎因走到餐桌前,把热茶放下。 闵珂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的动作很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黎因把其中一杯热茶推给他,自己端着一杯站着喝:“你不回去过年,你爸妈不说你吗?” 闵珂脱掉手套,冻得通红的双手捧着杯子半天没喝,像在取暖:“不会。” 黎因饮了口热茶,终于切入正题:“你来北城干什么呢?” 闵珂抬眼,直勾勾地望着他:“见你。” 黎因颔首:“然后呢,应该还有其他要紧事吧。” 闵珂摇头。 黎因面无表情,身上好似还裹挟着室外的冰冷。 就好像在雅达古村的最后一日,他温柔的目光、和煦的笑容,以及那个亲吻,都只是闵珂的错觉。 现在的黎因,看着闵珂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难以解决的麻烦。 闵珂手指微颤地按着杯壁:“今天来找你,是我思虑不周,要不还是改天再谈吧。” 黎因放下杯子,发出清脆声响:“我刚才让你进来,就是不想把这事拖到改天。你我都是成年人了,我以为你懂我的意思。” 闵珂似乎要把装傻进行到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了放在餐桌下:“当年你想送给我的不是花,是荼罗珂吧,这个名字很好听,我……” “把这张纸留给你,没有其他意思。”黎因出声打断道,“你可能误会了,这是我没能送出去的礼物,也算是我的遗憾。” “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不再遗憾。斐达雪山的行程结束以后,我删掉你的微信,不接你的电话。我以为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代表我跟你之间再无牵扯,我们结束了。”黎因看着眼前的闵珂,眉心微皱,“现在你这样找过来,只会让我觉得困扰。” 闵珂缓缓把纸收起,折叠,塞进口袋:“那你为什么要亲我呢?” “既然选择不告而别,为什么离开前要亲我?”闵珂始终望着黎因,不闪不避,即便黎因的神态、语气、话语,都让他感到痛苦。 黎因面带困惑,他双手环胸而抱:“亲你吗?” 闵珂:“你想说你没亲过我,是我做了一个梦,把梦当真了是吗?” “是啊,你做了梦,把梦当真了。”黎因平静道,“当初你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选择跟我分手,你单方面作出分手的决定,我的确很长一段时间里难以释怀。但是闵珂,其实只要时间够长,一切都会过去。” 闵珂的手揣在口袋里,按着纸张,发出了轻微声响:“就像荼罗珂一样,是吗?” 因为当年深感遗憾,所以难以忘怀。 直到重新遇见了,解决了,就不再是遗憾,便也可以忘了。 闵珂不蠢,他听得懂黎因的意思。 “是。”黎因冷淡道。 黎因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你也会找到新的阿荼罗。” 这句话一出,闵珂静了许久。 隐约的烟花声传到此处,闷得像雨季裹在云层中的雷鸣。 “我知道了。”闵珂松开茶杯把手,起身时他顿了一下:“对不起,把你家地板弄湿了。” 雪水化开后,沿着闵珂身体往下淌,不知不觉间,满地都是水珠。 闵珂解开脖子上的红围巾,用它擦拭地上的雪水,而后拎着那条湿润的,一团狼藉的围巾,冲黎因点了点头:“今天确实是我的错,不该来找你,让你困扰了……抱歉。” 说完,闵珂转身朝玄关处走,黎因这才发现,闵珂没穿一次性拖鞋,只穿着袜子,踩在冰凉的瓷砖地上,他也没有喝桌上的茶。 闵珂在门口站定,而后转过身来。他的脸颊依然是红的,这一次红的范围好像更大了些,蔓延到了眼尾。 他冲黎因笑了笑,那笑容好似在逐渐升高的室温中,迅速化开的雪花。 “黎因,除夕快乐。” “希望你平安顺遂。”
第41章 黎因看着地上那团湿漉漉的水迹,在地暖的作用下缓缓消散。 除了桌上那杯未被人动过的茶水,地上化开的雪水,闵珂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眼前的门在徐徐合上,那一线缝隙越来越窄,室内外光与暗的交界,闵珂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黎因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按在了门,手背骨节隆起,血管清晰分明,这是他的手。 “等一下。”黎因声音有点哑,他将合拢的门重新推开,叫住了站在昏暗院子里的人。 拿起刚脱下的羽绒服,黎因走了出去。 室外寒风呼啸,将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暖意席卷夺走,只穿着件毛衣的黎因打了个寒颤:“衣服。” 黎因来到闵珂面前,院子光线微弱,他看不清闵珂的表情,只把手里的羽绒服递了过去。 “不用了。” 闵珂声音很低,在寒风中听不分明。 黎因皱眉,把羽绒服穿上,解开车锁:“我送你回去。” 他对闵珂的语气,与对其他人的没什么不同,礼貌又客气:“上车吧,这里不好打车。” 车灯闪烁,闵珂身影却瞧着更黯了,几乎要融进风雪里:“不用。” “如果你明天生病了,就是因为今晚找我的缘故。”黎因看着闵珂迟缓下来的脚步,“你想让我感到内疚吗?” 在黎因身上那点热乎气彻底消失前,闵珂缓步朝车子走去。 车内气温比外面高,黎因上车后将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雪的气味,若隐若现的木香。 副驾座上的闵珂很安静,等红灯时,路灯薄而窄的光落在他下半张脸,平而直的唇角,看不出任何情绪。 车子再度行驶,黎因收回目光,拧开广播电台。 ——“预计明天气温将进一步下降,降雪持续,北城地区普遍气温零下五度,请市民作好防寒准备……” 黎因在导航上输入闵珂给的地址,页面显示这是家人均五十的旅馆。 五十一晚的旅馆,他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的环境。 很快他就知道那是个怎样的环境了,透过车窗,他看见了一座外墙斑驳的低矮建筑,门口招牌褪色,灯光昏暗,地面积雪被踏得又脏又黑,隔壁还紧挨着一条幽深破旧的巷子,路灯都是坏的。 黎因把车徐徐停在路边,闵珂解开安全带的动作很快,车子刚稳当,他的一条腿就已经迈了出去。 他目送闵珂走进那栋建筑,视线下移才看到副驾座上那条红围巾。 这条围巾在客栈里,曾裹在他的脖子上,给他短暂地带来温暖。 黎因抓起围巾,开门下车,沿着地上还未消散的脚印,一脚踏进旅馆。 旅馆里面看着不比外面好太多,前台只有一个正在打盹的中年人,没有电梯,只有一条昏暗的步梯。 黎因三步并作两步,顺着楼梯追了上去,到二楼时正好看见闵珂刷开一间房,走了进去。 他甚至来不及喊,闵珂就已经关上了门。 黎因敲门以后,等了好一会才听见闵珂隔着门问了声:“谁。” “是我。”黎因说,“你围巾掉车里了。” 半晌,门开了,闵珂站在门口,房间昏黄的灯总算让他整张脸显露在黎因眼前,他眼尾到颧骨处的皮肤红得斑驳,像被用力擦过。 闵珂低垂着眼,看向黎因手里的红围巾:“谢谢。” 他身后是一览无余的狭窄单间,不到十平的面积,一张单人床紧挨着沐浴间,剩余的面积只剩条狭窄的过道。 黎因没有把手里的围巾递过去,反而问道:“你准备在北城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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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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