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晨七点不到,周时也被太阳晒得脸烫,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这套一室一厅他已经租了四年。卧室朝东,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没有任何遮挡。如果不拉窗帘,每逢晴天,闹钟就成了累赘,初升的太阳能把人活活烤醒。 可林喻之当初看上这套一室一厅正是因为这间卧室。他曾经一脸憧憬地对周时也说,住在这里,每个晴天都可以被阳光温柔地唤醒,那样的话,从睁眼的瞬间就能拥有一份好心情。 你想错了。周时也想。十九层的朝东卧室根本见不到什么温柔的太阳,每个晴天都会被晒得皮肤发痛。 他从枕头下面摸到手机,解锁看了眼。短信收件箱只有一条新消息,是电商平台的促销广告。微信里有几条业务部门发来的工作消息,都是一些与合同有关的咨询。他放下手机,走去浴室刷牙洗脸。 浴室的镜子还是裂的。打陈宗明的那天,这面镜子也一并遭了殃,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他手上的伤早已痊愈,可这面镜子一直没有修。倒不是没时间修,只是觉得没必要,镜子这种东西,他只有在剃须的时候才用得到。 和林喻之重逢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自从4S店一别,他和林喻之再没打过照面。中秋节假期的剩下两天,他没再去找林喻之,感冒加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确实不再是可以一起看房子的关系。可假期结束后,林喻之却一直没有在公司里出现。据刘昭说,林经理又去深圳出差了。
第26章 “下午有雨。” 林喻之滑动手指,删掉了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第十一条短信。 这一趟差出得比以往都要久。深圳与岳城距离不远,坐城际专列只需要一个小时,可这次他一连在深圳待了三周半,连国庆黄金周都没有回来。 十月中旬,岳城街头的行人已经纷纷换上了长袖外套,林喻之看着车外阴沉沉的天,降下车窗,呼吸了一口带着潮意的新鲜空气。 公司在深圳的业务本来就多,这次去深圳,不仅签下了之前那单拎包入住的项目,还在拜访老客户的过程中开发了一些新的合作机会,收获颇丰。 总之,绝对不是为了躲周时也。 “快三点了,你中午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思绪被打断,林喻之回头看向坐在驾驶席上的男人,笑容中挂上一点不太明显的无奈:“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这样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王尧开着车,无所谓地说,“安排你们的差旅行程,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差旅车票由行政部门负责采购,王尧知道他的返程车次不奇怪,可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来接站,行为举止早已越过了普通同事的安全边界,更谈不上什么工作职责。 林喻之时常觉得,王尧就像以前的他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争取,锲而不舍,不计后果。他曾经以为那叫勇敢,可后来他明白了,那种勇敢只是因为有人一直在为他兜底。 “出发前吃过了。”林喻之说。 王尧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真没想到你一走就是一个月,接下来总能踏实地待一阵子了吧?” 下雨了,细密的雨珠潲进车内,林喻之又将车窗升了上去,说:“出不出差又不是我说了算。” “谁说了算?”王尧问,“王总?” 林喻之说:“客户说了算。” 他讲话滴水不漏,王尧轻轻叹了口气。“那客户最好识点相,不要在下周末打扰你。”他揉了把方向盘,把车开入产业园,继续说,“今年王总包了个五星级度假村,我去看过了,条件很不错。” Mankel每年秋季都会组织一场集体短途旅行,说是旅行,实际上应该叫动员大会,王曼会借这个机会给大家打一通鸡血,好让大家提起精神,积极备战即将到来的年终大促。如果大促业绩超过预期,年会的规格只会更高。 “五星级酒店?”林喻之感慨道,“公司上下七百多人,王总真舍得花钱。” “花钱也落不着好。”王尧摇头笑笑,“每年不都这样吗?费心费力筹备半个多月,最后收获一大堆埋怨。” 林喻之看他一眼:“你们占用周末时间搞团建,还不让大家吐槽两句?” 王尧把车停入车位,熄了火。“你真以为团建是员工福利啊?”他解开安全带,从后座上拿起一把折叠伞,本想递给林喻之,想了想,还是把伞留在了手里,“团建本来就是工作的一部分。而且,我们是周五早上出发,周六下午返程,和大多数公司相比,这个安排已经很人性化了。” 林喻之有点无语:“别比烂行吗?” 王尧耸耸肩:“多亏同行衬托。”他把系伞带的金属扣掰开再按上,又问了一遍,“你下周不出差吧?” “现在还没法确定。”林喻之解锁手机,看了眼日历里的下周待办事项,问,“怎么?” “下周五和下周六,”王尧摆弄着手中的黑伞,说,“25号和26号,这两天,别约客户了。” 10月25日。林喻之的视线也落在了这个日期上。 他的手机日历里除了工作待办事项,还记着两三百人的生日,有一些是同事,有一些是客户,还有一些是客户的家属,但这个日期下面空空如也。 10月25日是周时也的生日。 当年为了给周时也过生日,他绞尽脑汁策划了好几种方案,最后精心挑选出了一个最合心意的。 但那些努力最后通通付诸东流了。 那一年的10月25日,他们已经分手了。 * “这个王尧,真是一点都没有要避嫌的意思。”田佑军放下签字笔,看着窗外叹了一声,“他姐也是拿他没办法。” 窗外的世界雾蒙蒙的,雨水打在窗户上,顺着玻璃向下滑落,周时也拿起他签完字的文件,也朝楼前的停车位看了一眼。 “你没有继续深造,是韩老师的遗憾。”田佑军对富家子弟的私情没多大兴趣,把话题拉了回来,“不论如何,你回到法律行业,他还是很高兴的。” 周时也退回到距办公桌两步远的位置,平静地说:“是我当时年纪太小,考虑问题太片面了,只想着赶紧找一份工作还助学贷款。” 田佑军没有对这番话作出任何评价。 他听师兄韩哲说过,周时也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太好,读书时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赚的。可即使如此,这个理由还是有些牵强。韩哲还说过,周时也当时已经拿到了三个很不错的外校Offer,但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保研,进了上海的一家律所。田佑军看过他的简历,离开律所后他有长达两年的空白期,后来在岳盛做采购一路做到中层,如今竟又回到法律行业从头开始。 田佑军感觉得出来,周时也是个聪明人,他和很多初级法务不同,懂业务,懂变通,知道如何平衡规则与风险。 虽说聪明人不一定总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可这个聪明人走出的每一步都令他费解。 这个聪明人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规划过自己的未来。 * 雨下大了。 林喻之在雨里走了几步,才想起行李箱还在王尧车上,他回过头,王尧已经推着行李箱追了上来。 “行李送我了?”王尧笑着,把伞撑在了他的头顶。 “谢了。”林喻之也笑笑,伸手扶住了行李箱的伸缩杆。 王尧却没松手:“酒店,你和我住一间,行吗?” 林喻之被他问得一怔。 工作场合与男人同住不是什么稀罕事,去年他和刘昭住一间,前年大客户部还没有独立出来,他还是个销售专员,与他同住的是另一个已经离职的男同事。 他弯起眉眼,开玩笑似的说:“我们Q3就完成了全年指标,怎么总监反而住不起单人间了?” 说完,又摆了下手:“算了吧。两个Gay住一间房,你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他拉过行李箱继续往前走,王尧松开行李箱,直接拽住了他的胳膊。 林喻之回过头看着他。 他可以确定,王尧知道了。 虽然不清楚是不是王曼说的,但王尧一定知道了他和周时也曾经是什么关系。 王尧敛起神色,盯着他看了几秒。 “全公司都知道我在追你,我怕什么。”他的话音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字字清晰,“你怕吗?”
第27章 10月25日,阴转多云。 与财大气粗的岳盛相比,Mankel的公司晚宴颇有一种小而美的艺术气质。晚上七点,王曼身着一件修身黑色长裙在大宴会厅中现身,她的讲话风格与陈宗明迥然不同,没有让人昏昏欲睡的“我来简单讲几点”,而是用一个八页的PPT拆解了各部门年终大促的任务指标,接着又公布了全新的年终奖激励政策,最后祝酒一杯,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发言。 接下来便进入了部门之间推杯换盏的社交时间。 田佑军及其他几位高管与老板同坐主桌,法务部的剩下六人则与行政部的几个同事拼了一桌。这边几桌都是支持部门,时不时有业务部门组团前来敬酒,自然也包括大客户部。越过人群,周时也能看到那个一身浅灰色休闲便装的熟悉身影领着几个年轻男女穿行于各桌之间。 他见过林喻之在正式场合社交应酬的模样,但今日的他与宴请客户时很不一样,神色轻松,看起来心情很好。 酒过三巡,桌上的精致菜肴已经变成残羹冷炙,宴会厅里走掉了将近一半人,气氛却比方才更加喧闹。 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周时也没理会,这个时间发来的显然不会是工作消息,也不会是林喻之的回信。 这一个多月里,他发过去的所有短信全都石沉大海,林喻之一条都没有回复过。 他一直不回消息,发信人直接端着一杯红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周哥,你怎么不回我微信啊?”刘昭往他身边一坐,语气咋咋呼呼的,“一会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打牌?” 他喝酒喝得满脸通红,讲话也带着酒气,周时也微皱起眉,往边上让开了一点。 “我不会打牌。”他淡声道,“你们玩吧。” “嗨呀,很简单的,打两把就会了。”刘昭喝得尽了兴,完全没了分寸感,又往周时也身边凑了凑,嚷嚷着央求道,“欣姐不来,说要睡美容觉,喻之哥也不来,我们现在三缺一,就差你了!” 周时也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诧异。 他没想到林喻之现在还打牌。林喻之以前也擅长交际,但他不喜欢打牌,所以从不参与。 旁边行政部同事的关注点倒不在这上面:“刘昭,”他揶揄道,“你还喊了林经理?” “你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另一人也跟着起哄,“我警告你啊,你别坏了我们领导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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