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郴回了窗边的桌子,坐了一会儿,才想起给经理发消息,告诉他不用清场了,顺便把相关的费用转了过去,屈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子。 时长清的态度很明确了,她未必那么无动于衷,但这事外人不好管,或者说,管不了。 因为事情的根源在景尧身上。 他姓景。 沈亦郴脸色冷淡,坐了许久,才有了反应。 他打了个电话,对面跟他拿乔,快挂断了才接。 “谁?”对面漫不经心地问,“三秒不说话就挂了。” “爸。”沈亦郴说,“是我。” “稀客,”他爸说,“上一次接到你的电话,还是一年前了吧?真让人惊讶,原来你还有爸。” 沈亦郴接了这波阴阳怪气,稳定地答:“当然有。” 他爸:“……你到底来干嘛的?” 上一次打电话,还是通知家中老父他回国了。 老父亲亲切问候他怎么没染个黄毛入乡随俗。 然后问他是终于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准备回来给他当孙子了? 说话太中听了,沈亦郴转手挂了电话,把他家说话如百灵鸟一样动听的老父亲关在了电话外,从此只靠微信维系着薄弱的父子情。 沈亦郴说:“是这样……我遇到了点事。” 他爸瞬间来了兴致,“仔细说说,我就喜欢看你的倒霉样。” “我谈了个男朋友。” 对儿子的性取向,家中早就知道,沈父反应很平淡,“人家提裤子不认人,把你甩了,你哭诉无门,决定回家找你爹我帮忙?不帮哈,太丢人了,在外面别说你认识我。” “他说要跟我结婚,还要给我买车买房,”沈亦郴说,“买的还是B市二环的四合院。” “…………” “岂有此理。”沈父缓缓说,“他当你是男模,还是当我家没钱?侮辱你就算了,他这是侮辱我?” 沈亦郴嘴一张,直接把自己嫁入豪门,“他觉得我家挺穷,十分欣赏我在逆境中的倔强,跟家里说好了,等我毕业就让我入赘,把我宠上天,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父冷笑:“好啊,踩我脸上来了,四合院是吗?谁家没有一样,你告诉他,你也送,送俩,再加一个大平层,我还能怕了他了?” “哦。”沈亦郴说,“还有……” “还有什么?车是吗?车库里你随便挑,不喜欢就去现订。” “不是,我准备回家了。”沈亦郴说。 电话里久久沉默。 几声杯盏碰撞的声音之后,他爸才慢悠悠地说:“不继续跟我倔,追求你的自由和坚持了?” 他有点好奇,“你在国外流浪捡垃圾,啃冷饼子的时候都没想跟我低头,还跟我叫嚣什么别想掌控你,现在怎么突然服软了?” 不是听说在B市干得挺好的吗?联合了在国外上学时认识的同学,还有国内的教授,研究什么课题? 老丈人几次打电话,对着这傻逼儿子赞不绝口,沈父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有几分骄傲的。 父子俩关系死犟这么多年,无非就是谁都不肯低头。 沈亦郴不愿意接受父亲的专制安排,父亲看不顺眼儿子天天跟自己对着干。 这种冲突没有来由,至少没有一个确切的来由,无非就是叛逆期撞上更年期,针尖对麦芒。 年少的一方不愿被人掌控,年长的一方觉得对方简直不知好歹,铺好的康庄大道,非不愿意走,自己出去把自己撞得满头包就开心了。 ——在这一点上,沈亦郴和景尧简直是两个极端。 就像景尧说的,他不做这种傻事,不自由算什么,宁肯舒适安逸一点。 但沈亦郴就喜欢踩着荆棘往前闯,一个人出国,自己上学,拿成绩,自己回国,自己找导师,没有父辈的托举又如何,他不是非得靠着谁。 就像温室里的草和悬崖边扎根岩石的松枝,前者对室温、水分、光照有着严苛的要求,需要人精心伺候,清楚自己会牺牲什么,但无所谓。而后者对环境没什么要求,缺水,狂风,都无所谓,自由生长就好。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需要考虑的人不再只有自己。 沈亦郴不打算强行逼迫景尧踏出他的舒适区,把他从自己赖以为生的土壤里连根拔起,让他一无所有地跟着自己去冒险。 发现问题不算什么,找时长清也证明不了什么。 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解决不了,再鼓动人也没用,就好像在问人家,何不食肉糜? 沈父还在等他回答。 他等了太多年了,这些年年纪增长之后,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激进,只是拉不下这脸联系儿子。 久而久之,都快死了这心思了。 他都没想到,在自己这儿子成年以后,羽翼渐丰之后,还能等到这天。 沈亦郴转头,望着窗外高低起落的屋顶,这片是海边度假胜地,附近的街道都尽可能朝着美观靠齐。 越过屋檐,就是一往无期的大海。 海阔,天空。 他说:“我有更想要的东西了。”
第55章 “音乐节?什么音乐节?”沙滩上,景尧一只手捂着手机,偷瞄了两眼旁边悠闲惬意,晒太阳的时长清,悄悄背转过身,小声问。 “海滩音乐会,听说请了几个摇滚乐团来演唱,还有其他节目,类似于篝火晚会,不是那种严肃的音乐会。”沈亦郴说。 景尧听得还挺心动。 来沙滩就是要晒太阳,还要追着海浪跑,但难得出来这么一趟,也不能光躺在这儿晒太阳,有这种热闹的活动,当然要去凑个人头。 他正经八百咳了一声,“那行啊,消息我知道了,退下吧,我问问我姐她们。” “问她们?” “对啊,”景尧身后看不见的尾巴还是没忍住,伸出来摇了摇,压不住嘴角往上翘,不过语气还是很含蓄,“我跟她们一起出来的,当然是跟她们去。” 意思就是,不带你。 景尧捧着手机,“你自己找地方玩去吧,等我传召啊。” “我不去。” 傍晚酒店,他们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吃饭的时候景尧提了这件事,时长清一口否决。 旁边的时羲抬了下头,跃跃欲试,被时长清按着头按了下去,失落地埋头吃小瓷碗里的西米露。 新鲜牛乳淹没过东南亚空运来的优质芒果,香甜不腻,景尧也捧着一碗,很是震惊加失望,“为什么?” 时长清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没有为什么,太乱了,不感兴趣。” 景尧拍拍脑袋,这才想起了自家亲姐那张知名度极高的脸,确实不好去这种人流汇聚的地方凑热闹。 时羲倒是可以去,但他们出来是时长清请客,他俩出去玩,把时长清一个人丢酒店……反正景尧干不出这种事。 “你想去就去。”时长清伸了个懒腰,总统套房面积极大,客厅餐厅阳台一应俱全,光是空中花园就有一整个普通套间那么大,纸醉金迷的圈子里待久了,举手投足都是慵懒意味,她斜靠在沙发上,“我不拦你,把小曦给我留下就行。” 时羲小声央求:“姐?” “叫我干嘛?想跟他去啊?不行,留下陪我看电影不好吗?我刚找了十几个恐怖片,咱俩今晚看个通宵。”时长清捏捏她的脸。 听到恐怖片,时羲眼睛闪了闪,立场不坚定起来,扭捏地转向景尧,“哥哥?” 对恐怖片一点不感兴趣胆子比仓鼠还小的景尧:“……” 非但不跟他去玩,还开始赶人了? 彳亍口吧。 景尧哼了声,心说我还有planB。 他咳咳两声,矜持地拨号,拿腔拿调地表示同意了对面下午的邀约,然后高高兴兴换衣服出门。 时长清头也不回伸手,提溜着他的大尾巴,把人拎回来,“不准在外过夜,知道吗?” “过、过夜?”景尧脸爆红,眼神游移,声气不足,“姐你想什么呢?你想的也太多了!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时长清啧了声,“难怪他怀疑你。” 景尧:“啊?” “少跟爸出去参加那些狗屁宴会,给你腌入味了都,满脑子什么东西啊?”时长清说,“我是想说,这片地方外地人很多,到处都是来旅游的,这种地方小偷骗子遍地都是,就你这脑子,人家给你卖了,你都不知道。人贩子要是给你拐出去了,我可捞不回来,每晚上定时回来,我至少还能知道你是什么时候丢的,做笔录的时候方便一点。” 景尧心虚往上看,“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 话落一揉时羲脸蛋,把她满脸的“听不懂但求知很强”揉乱,脚底抹油开溜。 “我走了!” 沈亦郴知道时家姐弟落地的地方,自然选择住同一家酒店,景尧被逮住了,反而是他先一步下楼。 还没来得及跟景尧联系,电梯门一开一合,他被电梯里发射出来的导弹命中了。 导弹是番茄色,摸着还烫手,不断推着他,“快走快走。” 沈亦郴往他后面看了眼,电梯是空的,停在一楼没动,安全楼梯也没人,没人在追。扶着一头扎进他怀里的人的肩膀,“怎么了?” “我要离开这个淫/乱的是非之地。”景尧从他胸前抬头,义正言辞。 酒店前台的小姐姐幽幽从柜台后升起两只眼睛,“?” 沈亦郴忍俊不禁,拢着人后颈的手自然而然下落,牵住景尧乱挥的爪子。 景尧还在张牙舞爪的爪子瞬间被封印,被人撬开了手指,十指相扣,走出酒店才想起来,这人还没“转正”呢,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给他来个暗度陈仓是吧? 而且……这还是街上,这里虽然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就这么……不好吧? 他会走路之后就没被人牵着走过了,要是女生还能手牵手一起去上个厕所逛个街什么的,他连肢体接触都仅限于“一把搭住肩膀”这种兄弟之间的互动,突然被牵住手,浑身不舒服。 身上一不舒服,脑筋就开始动了。 “我下午找过你姐姐。”沈亦郴目视前方,好像他从小就在这地长大似的,走得毫不犹豫。 景尧咕噜的眼珠停住,“你找她干嘛?” 上位的心这么强吗?一天都等不得?就要先见家长把自己的地位稳固了。 “要了点你小时候的照片。”沈亦郴嘴边露出一丝笑。 景尧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他姐! 小时候的照片! 这两个词组合起来,对他的威慑力不亚于核弹。 以他对他姐的了解,时长清手里就没有一张他的照片……不是丑照的,他没记错的话,里面甚至还有他被时长清挂在景区柱子上下不来,光屁股抱着柱子哭的照片,景尧一想就觉得全世界都灰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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