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一窒,汤珈树只觉浑身血液迅速冷却凝固,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问题居然是被季与淮揪出来,明晃晃地怼到他脸上。 又怎么会想不到呢,明明是他太自信,怀揣着一丝天真的希望,以为对方会念旧,殊不知,在他跟他之间,早已没有了任何旧情可念,刽子手却反过来扮起无辜,真是可悲又可笑。 季与淮面沉如水,等待了半分多钟后,敲了敲桌子提醒,“汤先生,请回答。” 汤珈树垂下眼帘,一扫方才从容不迫的应答模式,整个人像系统宕机程序出错,张了张嘴:“我……” “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说,但你的诚实与否,关系到面试的结果。” 季与淮刻意咬重了诚实二字,汤珈树面色一白,经年挥散不去的悔恨与愧疚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罩下,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没有人敢插话,在这种要命的时刻,虽然其余几个都在为季与淮突然亲临面试现场,并且反常地关心起新员工背调结果的这一行为暗自心惊。 HR钟向晚在这样窒息的氛围下,悄悄拿出手机,飞快发了条消息出去。 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至少在汤珈树自己看来,漫长的犹如凌迟的折磨堪比度秒如年,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抱歉,涉及隐私,无可奉告。”
第5章 “我就当这是夸奖了。” “那好,”季与淮靠向椅背,朝旁边几人递过去一个眼神,一派大发慈悲的意味:“你们先出去吧。” 一阵快速收拾东西的窸窣声,那四位争先恐后地起身逃离了这块恐怖地带,眨眼间,会议室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流动的空气进入此地也要被迫凝结。 十年了,这期间汤珈树无数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和季与淮重逢,如今终于得见,此情此景,却不是他想要的。 “场也清了,你可以说了。”几步之外,季与淮定定看过来,目光如炬。 在如此咄咄逼人的凝视下,汤珈树稳了稳心神,既然季与淮跟他玩铁面无情公事公办这一套,没什么大不了,他接招就是。 “我被裁的原因很简单,手底下负责的一个项目在交付前夕出现了较为严重的技术漏洞,但事后立刻采取了补救措施,已经将损失降到最低。” 季与淮一肘搭在扶手上,姿态松弛,面色冷峻:“这么看的话,你真实的工作能力跟面试时所展示出来的,似乎并不匹配。我知道很多求职者为了应付面试会疯狂刷题,八股面经背得滚瓜烂熟,一到实操就抓瞎,眼高手低纸上谈兵,履历编得再漂亮有什么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汤珈树分不清季与淮这一口唇枪舌剑到底是不是在借题发挥指桑骂槐,但有一点他可以确认,对方摆明了要刻意刁难,甚至不屑于掩饰。 “不。” 他下意识地矢口否认,像是在回答季与淮当下的质疑,也像是在为曾经的自己辩解。 “出问题的那部分内容是由另外一位同事所负责,但身为项目经理,我确有监督不到位的责任,难辞其咎。” “可据我所知,在那次事故中被裁的只有你,甚至在上级领导询问具体情况时,你还帮那个犯错的同事说了不少好话,这又是为什么?” 汤珈树抿住了唇,这是他开启防御姿态的习惯性动作,“一定要问得这么详细吗?” 季与淮面无表情地瞧着他,没接腔,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明显是,你觉得呢? 汤珈树深呼吸一个来回,彻底弄懂了对方的意图后,决定化被动为主动。 “我知道了,原来时越科技的老板喜欢探听他人隐私。” 季与淮终于笑了,他生了双狭长凤眼,笑得不走心,无端透着一丝凉薄:“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长进不少。” 汤珈树也跟着笑,左右季与淮已经对他厌恶到极点,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况且不就是挑衅么,跟谁不会似的。 “我就当这是夸奖了。” 顿了有那么一两秒,季与淮道:“很好。” 即便十年未见,汤珈树依旧能凭借久远的记忆敏锐地感知到,这是他真正开始生气的前兆。 汤珈树很快就后悔起自己的口不择言来,不就是被季与淮捉着痛处嘲讽几句么,这有什么难以忍耐的? 道个歉吧,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不想前功尽弃。 “对不……” 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会议室门咣当一下从外面推开,郑时熠朗声一嗓子如春风化雨,破开屋内死一般的凝滞。 “在这儿啊,我正到处找你呢,哟,汤先生也在,怎么样?面试还顺利吧?我猜汤先生肯定没问题。”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季与淮皱起眉,但表情却没有方才对着汤珈树时那般冷硬,分明是无奈的意味居多,看得出来,俩人的关系是真的好。 “你找我有事?” “呃……”郑时熠一时语塞,但面上笑意未减,不慌不忙道:“是有事,但被你一打岔,忘了。” 他撒谎的方式太拙劣,季与淮都懒得拆穿,郑时熠不过才跟汤珈树见过一次面,就对他如此青眼有加,非要来当这个和事佬,可真有意思。 在心底冷哼一声,季与淮重新看向汤珈树,“你刚刚想说什么?” 那句讲到一半被打断的对不起,当着郑时熠的面,汤珈树又不想说了,只拿出公式化的微笑:“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季总。” 季与淮抬了抬眉,从进门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对着自己喊出季总两个字,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令人只觉恭敬不足,微妙有余。 “好,”季与淮站起身,同样的公事公办:“汤先生,今天的面试就到这儿,你回去等通知吧。” 意料之中的结果,汤珈树甚至谈不上失望,但这个结果显然不是郑时熠想要的,他好容易拉回来的人才,哪儿能说放就放,而且看季与淮的意思……郑时熠最懂自己这位好友有多会口是心非,他心思活络,分秒间已经想出对策。 “那什么,汤先生,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吧,不为别的,就当是你们两个老同学好久不见,坐在一起叙叙旧。” 汤珈树眼睁睁看着季与淮撂下方才那句话后抬脚正往门口走的步伐硬生生顿在原地,于是朝郑时熠笑了笑,一副很随意的口吻:“我都行。” 郑时熠活像个左右逢源的媒婆,扭脸看向另一边:“Leo?” 季与淮薄唇张合,吐出汤珈树完全想得到的回答:“我没空。” 果然,一字不差,汤珈树垂下眼帘,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为自己同对方之间仅存的那点可笑的心有灵犀。 “好吧。”郑时熠爽快地接受了他的拒绝,耸耸肩:“那我就跟汤先生一块去吃了,用不用给你打包一份带回来?” 季与淮斜睨过来一眼:“你们俩也有旧要叙?” “不叙旧,聊点别的不行吗?”郑时熠笑着说:“我这人就爱交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季与淮哪里听不出他在激将,撂下一句随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郑时熠一脸叹为观止,转头对汤珈树道:“汤先生,我现在真的有点好奇,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汤珈树也站起身,坦诚而郑重道:“郑先生,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中午还有点别的事,吃饭就改约下回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郑时熠被这俩人轮流放鸽子,不禁摇头失笑,但他最关心的显然也不是吃饭这回事,“没问题,机会以后肯定是有的。”说着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语气耐人寻味:“汤先生放心,我跟你打包票,最迟明天下班前,offer一定会发到你手上。” 郑时熠倒是言出必行,汤珈树不清楚对方是怎么跟季与淮商量的,当天下午,他就收到了时越科技发来的书面offer以及新员工入职心理测试题。 扣上笔记本电脑,在客厅走了两圈,然后又坐下,再次打开电脑,他盯着屏幕上铺开的邮件正文,强迫症似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汤珈树已经快忘了自己上一次这么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是什么时候了,有句话说,成年人快乐的阈值越来越高,但季与淮不一样,那是他从少年时代延续至今的辗转反侧寤寐求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掀起山洪海啸。 孟蕾收到汤珈树发给她的一张截图,很快回过来消息:恭喜啊,各种意义上的愿望达成。(烟花)(烟花)(烟花) 被好友一语中的地说中心事,汤珈树丝毫不觉难为情,坦坦荡荡地回了个嗯过去。 孟蕾:以后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啦。 汤珈树手指放在键盘上刚敲下一行字,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郑时熠的脸,顿了顿,删掉原本的内容重新编辑:我没想过那么多,能跟他重新做回朋友,就已经很满足了。 孟蕾:你知道吗,人性最大的弱点就是贪婪,近一步,就想再近十步,一百步,你现在这么想,以后就不一定了。 光标停在输入框不停闪动,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客厅没开灯,光线昏暗,汤珈树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屈起一条腿靠着沙发背,袅袅烟雾自他修长指尖盘旋而上,继而弥散在空中,面前屏幕微光笼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那么久,孟蕾终于收到汤珈树的回复:我实在是个卑鄙的人,竟然妄图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孟蕾:我其实一直很困惑,你说叶星宇是你的第一任男友,那季与淮跟你应该是从没在一起过吧,既然都没谈过,普通朋友之间,你到底对不起他什么? 天彻底黑了下来,整个客厅完全陷入黑暗,汤珈树不得不起身按开了灯,这么一动作,肚子跟着开始咕噜噜地叫,人太兴奋或者悲伤的时候就会丧失食欲,但为了补充能量,他还是决定去厨房给自己煮一碗面。 至于什么面,完全取决于冰箱里还剩下什么食材。 西红柿切块备用,鸡蛋磕进碗里打散,热锅冷油,食材一股脑儿丢进去煸炒,起锅,然后开始煮面。 细长龙须面在沸腾的水面上开花般翻滚,汤珈树拿筷子拨了拨,放在旁边流理台上的手机忽然嗡嗡来电。 拿起来接通,孟蕾在那边兴师问罪般地嚷嚷:“你干吗不回我微信?” 汤珈树搅着锅里的面条,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 孟蕾哼哼道:“每次一问到重点你就岔开话题,我真是好奇死了,你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 如果十二生肖里面能再加进去一个动物,孟蕾绝对是属猫的。 但显然,汤珈树还没有准备好要去满足她的好奇心:“以后慢慢再跟你说吧。”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9 首页 上一页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