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药没想到王妈竟然能这样为他出头,眼眶发涩,小声:“王妈。” 王妈示意他别说话,对晏老爷子道:“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我是晏家的老总管,晏先生在世的,晏家的大小的事都由我全权负责,晏先生也说过,这栋别墅里的事,都要请示我,我想我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晏先生,就是晏老爷子的儿子,晏鹤舟和晏云荷的父亲,生平十分敬重王妈,晏家大小的事被王妈打理得井井有条。 晏老爷子是英雄迟暮,年轻时在战场上再怎么风光,老了以后也要靠儿子供养,所以晏老爷子也是处处听晏父的。 提到去世的儿子,晏老爷子心脏抽痛,即使再有什么怨言也没那心情说,摆摆手:“算了,都听你的。” 王妈一听,把温药推到晏鹤舟旁边:“坐下,安心吃饭。” 温药坐到熟悉的位置上,可是晏鹤舟不像以前那样让他喂饭,甚至不回头看他,有些失落,眼神落到晏鹤舟的腕表上,难过地别开视线。 夏枝南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发现晏鹤舟根本没看他,转身走到季向羽身边坐下。 “让小夏留在这住几天总行吧,毕竟是鹤舟的救命恩人,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忘恩负义呢。”晏云荷道。 她早就看温药不顺眼,这么一个处处无能的男人,能让他进晏家过几天好日子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晏云荷最好他俩赶紧离婚,让晏鹤舟找个好的,她看夏枝南就很不错。 此时晏鹤舟终于发话了:“我家不是酒店。” 夏枝南的脸色白了白,含着泪看他。 季向羽抱着胳膊冷哼:“你家住的人还少吗?” 晏鹤舟的黑眸沉沉地转至季向羽:“季大少爷要是嫌家里冷清,不如也撞个车,这样全家人都会去你那里。” 季向羽摇头:“我是没这福气撞车了,毕竟我也当不成傻子。” 窗外的被风吹得摇晃的树枝瞬间停下,温药心揪起来。 一听到“傻子”这两个字,晏鹤舟冷下脸,昔日做的那些蠢事源源不断地在脑海里涌现,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
第9章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温药心脏皱巴巴的揪起来,几乎要喘不过气。 晏茂生啧了一声:“小羽,你干什么呢,鹤舟按辈分是你舅舅。” 季向羽瞥了眼晏鹤舟,挪回视线:“知道了,烦。” “不过小鹤说的很对,晏家可不是酒店,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的,”晏云荷瞪着温药,“晏家每天好吃好喝地养着一个废物,我看还不如趁早走了算了,住在这里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温药被骂得脑袋嗡嗡,身边有人靠过来的时候他应激着起身,手肘撞到佣人的托盘,托盘顿时飞出去,滚烫的佛跳墙尽数浇在晏云荷的头顶上。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好烫!!”晏云荷尖叫着跳起来,佣人们急着上前擦拭她的脸颊,温药被吓傻了,他没想到会这样,不停鞠躬道歉。 “温药!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爷爷!”晏云荷抓住晏老爷子的手臂,哭叫,“你看温药干的好事,你看我的衣服!!” “温药,”晏老爷子呵斥, “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药摇头:“我不是……真的不是!” “够了。”晏鹤舟放下刀叉,不悦地揉了揉眉心,“王妈,把他带上去。” 温药僵住,他看着晏鹤舟冷冽的侧脸,和他毫无波动的语气,眼眶一下就红了。 王妈:“可是晏总……” 晏鹤舟不由分说,叫两个佣人带温药离开餐厅。 温药踉跄着被拉走,手脚冰凉,感觉像被判了死刑,他被推进房间,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砰的声响。 房间里空荡荡的,尽管王妈给他放置了新的床铺,床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套衣服,但根本撑不起这个诺大的客房,孤独包围了整个室内,总觉得有凉风从不知名的缝隙里透出来,寒入骨髓。 温药蹲坐在冰凉的地面,眼前模糊一片,一滴滴眼泪溅落在地板。 他好像,又搞砸了。 楼下,晏鹤舟没了吃饭的心思,起身:“我吃饱了。” 晏茂生:“鹤舟你不吃了?可你才吃了这么点啊。” 晏鹤舟:“没什么胃口,等你们吃完我叫人送你们回去。” 他拉开椅子,转身离开,夏枝南看着晏鹤舟的背影,急得手心冒汗,他也站起来:“不好意思晏爷爷,我失陪一下。” …… 门板后传来脚步声,温药把脸从膝盖抬起来,就听到夏枝南的声音:“阿晏。” 阿晏。 这个别墅按理来讲隔音很好,也许只有温药住的这间隔音差,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两个字。 温药转身,小心翼翼地凑近门板,他觉得自己很无耻,竟然会偷听别人说话,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因为他听到了晏鹤舟的声音:“有事说事。” 晏鹤舟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有魔力般吸引着他听,这道声音昨天还在叫他老婆,今天却疏离成为陌生人。 “阿晏,”夏枝南抬头,“我前几天刚回,没能提前来看你,真的很抱歉。” 晏鹤舟抬手看了眼表盘,耐心几乎告罄,已经开始倒计时,他站在楼梯口,夏枝南站在下两级台阶跟他说话。 “我们算起来有七年没见了,”夏枝南精致的脸蛋在壁灯下美得动人,他盯着晏鹤舟,声音柔柔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晏鹤舟眼里没什么情绪,他身材硕长,两条长腿放松地支在地上:“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阿晏,我,我想问你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饭……” 晏鹤舟:“没空,下去。” 夏枝南身子几乎破碎地晃了晃,扶住楼梯扶手。 “说完了?”晏鹤舟似笑非笑,“我不送客了。” 夏枝南张了张嘴,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季向羽打来的电话,问他好了没有。夏枝南咬唇,挂掉电话,哀哀地看了眼晏鹤舟后转身下楼。 待安静,晏鹤舟垂眼:“听完了就出来。” 温药在门后愣住:是在说他吗? 三秒后,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温药差点撞到额头,他快速爬起来立定,对上晏鹤舟沉郁的视线。 “晏,晏总。”温药轻声。 晏鹤舟撂下一句“跟我过来”后进了电梯。 温药踟蹰两秒赶紧跟上,电梯门一关,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温药身上的苹果气味滑入晏鹤舟鼻尖。 他清朗的眉毛皱起,脸色变得沉闷,这股熟悉的气味会让他想起昨天以前的日子,丢脸,尴尬,难堪的情绪翻搅,周遭气息如冰封似的寒冷,温药感受到了,他人颤了一下,不知道晏鹤舟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 电梯直上四楼,门叮一声打开,晏鹤舟率先出去,温药立马跟上,看到晏鹤舟进了办公室,温药停住脚步。 来到这一个多月,他从来没进过这间办公室,因为王妈说晏鹤舟从前就不喜欢别人进这里,所以他失忆后,王妈也不允许别人进。 温药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晏鹤舟走到一半没闻到苹果气息,回头不悦:“要我请你?” “对不起。”温药缩了缩脖子,盯着地面走进去。 阳光斜斜地射在桌面和地板上,留下一块块发白的印迹,细小的尘埃在窗台飞舞。温药走到桌边,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扔了一份文件。 文件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温药仓皇失措地抬头:“离婚?” 晏鹤舟自顾自坐下,轻抬下巴:“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 “……”温药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没想到晏鹤舟醒来后第一次对他主动,竟然是为了让他签离婚协议。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晏宝,”温药焦急地看着晏鹤舟,“晏宝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 “别提这个名字,”晏鹤舟愤怒地打断他,“既然你提了,那我就告诉你,这段时间我生病了,一个病人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情算不得数。” 温药一抖,还抱有希望地抬起手腕:“这是我们的苹果手链,昨天……” “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晏鹤舟冷眼。 温药被吓到,他心如刀绞,五脏六腑似乎都被割烂了,晏鹤舟只是无情地叫他签字。 “你要是签字,我可以给你五百万,当作是你的赡养费。”晏鹤舟坐下,双腿交叠,指尖转着钢笔,“这五百万也当作你这一个多月的劳务费,足够了。” 劳务费?怎么能是劳务费? “我,我不想,”温药整个人抖如筛糠,他死死地咬着牙,眼泪从眶里落下,一味重复,“我不想签,我不想……求求你……” 他喜欢晏鹤舟,他想和晏鹤舟在一起,他不想离婚啊,他不想。 他做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劳务费。 办公室响起他小声的啜泣,尽管温药已竭力控制,但喉咙里还是会发出堵住的声音。 晏鹤舟静静地望着对方,他阅人无数,大学毕业后就接手了晏氏集团,凭他敏锐的洞察力,当然知道温药心里在想什么。 当晏家的夫人,远比拿着几百万离婚更有价值。 贪得无厌。 温药还畏怯地哭着,他连哭都是细碎的,像断了奶没有力气的动物幼崽,听得晏鹤舟心烦意乱。 “你还有时间考虑。”晏鹤舟按下遥控器,窗帘自动合上,隔绝了窗外的蝉鸣,“但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快点给我答复,要是等我没了耐心,我保证你离婚的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到,出去。” 温药眼泪打湿了衣襟,擦擦眼睛,红着眼转身跑出去。 他关上门往楼下跑,差点撞到上来探究竟的王妈。 王妈看到温药哭的眼睛肿,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温药摇头,躲开王妈的视线,“没事……” “还说没事,”王妈厉色,“你看看你这样,像没事的样子吗?” 温药被王妈拉进房间,在王妈的逼迫下说了刚才发生的事,王妈气得差点站不稳:“离婚?他要跟你离婚?我去找他说说!” “王妈你别去!”温药拉住王妈,“求你了别去,鹤舟,鹤舟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和你什么样子我都看在眼里,怎么恢复记忆后就不认了?他,他要气死我!” “也许,也许……”温药半天找不出好的理由。 为什么他不认了呢?为什么晏鹤舟明明记得所有的事,却不认了呢。 俩人沉默了很久,温药颓然地坐到床上:“王妈,我是不是应该离开?” “你不许离开,”王妈很是心疼,她很喜欢温药这个小辈,“你不能走,你走了让我多伤心,我这么多天把你当孩子看待,你走了该多伤我的心!所以你不能走,不准离婚!至于晏总那里,我想再给他一点时间,毕竟才醒过来,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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