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维摆摆手,咧嘴一笑:“没事,我在这儿陪陪也行。Ethan醒了指不定发什么脾气,我在还能劝两句。”见程书懿皱了皱眉,他语气一顿,又补句:“我还不困。” 程书懿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下去,带着点不容商量的味道:“你先走吧。”他抬头看了林奕维一眼,像在说:别让我再劝第三遍。 林奕维愣了下,挠了挠头,终于站起身:“那行吧,程总您辛苦了。我先撤,有事给我电话。” 程书懿虽然没有他的号码,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好,再见。” 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重新归于沉寂。 程书懿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的人—— 这个情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的感觉,随后轻轻拉近椅子,靠近床沿——他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好好看看这个人了。 在巴尔福公馆昏暗的灯光下,没能注意到。但此刻,医院明亮的照明无声地揭开了一切伪装。蒋裕京眼底的青黑异常明显,眉心微蹙着,哪怕陷入昏迷也没有彻底放松,好像仍在梦境里对抗着什么。 那个平日里强势、冷漠、让人无法靠近的男人,如今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薄被下的胸膛起伏缓慢,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点脆弱。 其实在过去一年里,蒋裕京的生活被失眠症悄无声息地绑架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绝症”的,只知道夜晚成了他最难熬的酷刑。他常常整夜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着光影在墙壁上变换,直到晨光渗透窗帘,世界再次苏醒。 他忘了真正入睡是什么感觉了。 那种感觉像慢性毒药,日复一日地啃噬着他。即使早早躺上床,闭紧双眼,也无法沉入黑暗。 失眠带来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折磨,还有身体的报复——炎症反应。 医生曾建议他吃消炎药,多休息,可他听完只觉得可笑——休息?他要是能休息,还用得着听这些废话? 安眠药他也试过,没用。 剂量加到最大,勉强能昏睡几个小时,可醒来时,梦魇比现实更残忍,身心俱疲的痛楚更甚。 他开始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对抗失眠。 清晨四点出门跑步,跑到双腿发软,汗水浸透T恤,双脚踏在地面时都能感受到肌肉的抽搐。夜里,去健身房,把自己操练到四肢发麻,举重到关节疼痛,胸腔被杠铃压得碎掉。 工作上,他把自己逼得更狠,Boeken Labs的会议从早排到深夜,邮箱里永远有未读的邮件,项目进度被他催得比计划提前两个月,他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直到天色变成暗蓝,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想让身体累到极点,逼大脑不得不关机,可这招慢慢失了效。 早晨是一天里最痛苦的时刻。 闹钟一响,躺在床上,盯着墙上的挂钟,听着秒针一圈一圈地走。 时间变成了一种残酷的提醒——提醒他,他仍然活着,仍然摆脱不了这场无休止的折磨。 有那么一刻,他想过死。想过在凌晨的高速路上把车速提到最快,猛打方向盘,让一切在黑暗里归零;想过吞下一整瓶安眠药,彻底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可是,每当这种念头浮现,一个人的脸就会骤然闯入他的思绪。 程书懿。 他不能死,他还有一件事没做完——他要早一天让Boeken Labs站上那个位置,早一天站在程书懿面前,报复他,要让他哭着求自己原谅,要看到程书懿脸上撕心裂肺的后悔。 他把自己扔进无休止的会议、报告、数据分析里,逼着团队加班,逼着项目提速,把自己逼成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只为早一天实现那个目标。 他要证明自己没输得那么彻底,证明程书懿一定会后悔选择离开。 这个执念像一根绳索,吊着他没彻底垮掉。 夜里,他偶尔会在房间里看到程书懿—— 那个虚影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沉默,无论他怎么怒吼,怎么歇斯底里地砸东西,它都毫无反应。 程书懿是个幽灵,是个他日思夜想、却无法触及的幻觉。 他后来放弃了。 他只会盯着那个影子,一动不动,睁眼到天亮。 可今天晚上,那道身影却突然动了。 那个影子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他质问那个虚影:“你又来做什么?要继续折磨我吗?”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 是温热的。 不该是这样的。 不可能。 他的幻觉里,程书懿应该是冷的、虚无的、没有温度的。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模糊了视线,热烫地滑过脸颊,滴落枕头上。 喉咙紧绷,呼吸错乱,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抽走。 “别走……”他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一句哀求,“……不要走……” 他抬起手,紧紧攥住那只手,指甲掐进对方的皮肤,害怕只要稍微放松一点,这个温度就会从指缝间溜走,化作虚无。 梦……是梦吗? 他不敢去确认。 他只能埋下头,额头抵住对方的掌心,手指痉挛般收紧。唇瓣颤抖,哭声像暴雨般淋下来,“程书懿……求求你…… ” 他呢喃着这个名字,连同整个灵魂都攥进掌心。 “不要再离开我了……”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就让他永远握住这只手,永远都不要醒来。
第71章 “蒋裕京,你在做梦吗?” 程书懿托着他的脸,有些愣了。他原本以为蒋裕京睁开眼睛,说明已经快要清醒,所以只是想轻轻拍一拍他的脸,让他彻底恢复意识。可下一秒,手腕却猛地被攥住。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蒋裕京突然开始颤抖,眼泪砸进他的掌心,让人猝不及防。 “……醒醒。”程书懿晃了晃他的手。 蒋裕京的神情陡然僵住。 眼泪没干,表情已经迅速恢复平常,像是骤然惊醒的梦游者,一瞬间从温热的幻境跌入冰冷的现实。 “感觉怎么样?有头晕吗?” 蒋裕京猛地甩开他的手,下意识地抬手想擦去脸上的泪,却被输液管拽住,动作一滞。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扯掉输液管。 细小的血珠渗出,顺着手背蜿蜒而下。蒋裕京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用手背狠狠摁住眼睛,仿佛想将残余的泪水,连同刚才所有的失控一并碾碎。 他深吸一口气,撑着床沿起身,动作因脱力而迟滞,但仍强撑着站稳,脚步凌乱地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程书懿在身后叫住他,“你没事了吗?” 蒋裕京的脚步顿了顿,声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我要回家……” 程书懿垂眸看了眼腕表,问他:“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现在这个点,车肯定叫不到了。 五个月前,程书懿考取了H独立国的驾照。 那段时间,他刚从一场冗长的会议中脱身,坐在办公室里翻着文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得学会开车。 他有专职司机,也有贺珩随叫随到,可总觉得这是个成年人该掌握的技能——即便用不上,也得会,就像学会用刀叉或者系领带一样,是种独立的基本素养。 平时他开得不多,车技算不上熟练,但至少能应付。 这次,他的驾照终于派上了用场。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医院正门。 因为来得急,所以程书懿的车被随意停在了一个角落。现在车顶已经覆了层薄雪,挡风玻璃上结了霜。 程书懿拉开后座车门,转头对男人说:“坐后面吧。” 蒋裕京弯腰坐进去,靠着座椅阖上眼。 程书懿绕到主驾驶位,关上门,系好安全带,手指落在方向盘上顿了顿,启动引擎。 暖风缓缓吹出来,前窗上的霜逐渐融化。 “你住在哪里?”程书懿问。 蒋裕京沉默几秒后,低声报了个地址。 ——那个地方他有点印象,是一个科技园区,离市中心不算近。 “你住公司吗?”程书懿目光扫向后视镜。 “不。公司旁边的公寓。”蒋裕京答得简短,头抵着车窗。 程书懿挑挑眉,在导航上输入地址,屏幕亮起,蓝色的路线跳出来,预计行程四十分钟。 他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出医院,雪花打在挡风玻璃上,很快被雨刮器扫开。 一路无言,车厢里静得只剩某人剧烈哭泣所致的粗重呼吸声。 雪夜的街道空无一人,路边商店的招牌暗着,只有零星几盏路灯亮着,投下孤零零的光晕。 那人靠着车窗,脸被路灯映得半明半暗,轮廓冷硬,眼神藏在阴影里,不知在想什么。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科技园区一栋灰白色公寓楼下。楼外是条窄窄的临江路,路边种着几棵光秃秃的树,枝丫被雪压得低垂。 导航提示:“您已到达目的地”。 程书懿熄了火,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 ——蒋裕京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没动。 程书懿率先打破沉默:“……今晚的事,我替我的助理向你道歉。如果之后有什么不适,建议你再去医院检查,所有的医疗费用我会承担。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浑话,我不会计较。关于收购的事,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可以吗?” 没有回应。 他抿了抿唇,以为自己得再说一遍,就在这时,后座的人忽然开口:“程书懿,你想不想见一个人?” 程书懿一怔,转头看向后座:“谁?” “跟我上来。” 说完,蒋裕京拉开车门,下了车。 冷风灌进来。 程书懿思绪被这句话撕开一条口子。 他盯着前方,目光有些飘忽。 鬼使神差地,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跟了上去。 蒋裕京的家——迎接他的不是黑暗,而是冷。 窗户似乎没关严,风透过缝隙无声地渗入,裹挟着冬夜的凉意。房间里很静,没有取暖器运作的嗡鸣,也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仿佛这里只是个临时落脚的空壳,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家”。 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见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他在电梯里做了很多个猜测,但没有猜到这个可能性—— 顶灯亮起,冷白的荧光“啪”地一声驱散黑暗,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客厅窗前摆着一个金属笼子,笼子里蜷着一只鹦鹉,羽毛层层交叠,在白炽灯的映衬下泛着深紫与湛蓝的微光。它安静地睡着,头埋在翅膀下,小小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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