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渡再得势,总归是从老家主手里才接班不到一年的,更何况那是从小教养他长大的爷爷。 程渡想到了这个可能,沉默了好一会儿,梁子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问梁子墨:“那天,你跟爷爷说了什么?” 梁子墨忽然心虚沉默,程渡却读懂了他的隐喻。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梁子墨看着他逐渐严肃沉冷的表情,心情跌到了谷底。 程渡:“你跟他说,你同意我在外面有孩子?” 房间里忽然静的就像掉下一根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程渡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梁子墨心脏紧缩,比此刻身体上的疼还要痛十倍。 昨夜恩爱缠绵缱绻荡然无存,他做不到欺骗彼此,但程渡好像生气了。 “是……”梁子墨无意识的咬了咬唇,“可我一开始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程渡的眼神更沉了,梁子墨忍不住打个冷颤。 对方沉默许久,梁子墨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子。他忍疼坐起身,想伸手去程渡的衣袖,却被对方避开。 他站起身,挺括的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高大,但这时低眸看着对方,梁子墨觉查到了平时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的压迫感。 他语气一贯的沉冷:“墨墨,你好狠的心。” 梁子墨:“……” “不是的,我……” 梁子墨掀开被子下床,腿间疼的让他手心都冒了汗。他站在程渡面前,牵住他的手。 眉头紧皱:“我只是心疼你,而且只是我口头答应,你要不要孩子,这不是你的选择吗!其实爷爷他生……” 程渡冷哼一声,打断了梁子墨的话:“所以就算我真的在外面搞出个孩子来你也无所谓?你说的喜欢我,到底有没有真心?” 这话像一根坚硬的钉子扎进梁子墨的心里,这个样子的程渡让他觉得好陌生。 他觉得委屈,心皱巴巴地扭成一团:“我……怎么没有真心了?” 他藏在心里慎之又慎,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和他好好在一起过日子的,怎么就变成没有真心了呢? 梁子墨垂下眼睫,情绪跌落谷底。 “以你的身份和地位,我想要跟你一起,不就是要忍受这些吗?如果我不喜欢你,那我为什么要忍受?难道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钱?” 程渡微微冷笑,忍着刀扎进心里般的疼痛扯开梁子墨的手:“我从这么想过你,但我也没想到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 “公司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家。” 他转身离开房间,梁子墨愣在原地,直到听见嘭的关门声,四下安静了。 许久,他才挪着身体趴回床上,心惊地想,程渡好像真的生气了。 但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梁子墨不是一窍不通的傻瓜,他知道程渡想要什么。 可他们一个二十七岁,一个二十五岁。已经不是十年前情窦初开,闹脾气想要全完占据彼此,完全不讲道理的小孩子了。 最大阻挠挡在他们面前,真的能如他所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两个人相伴相守下去吗?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内心的情绪越积越多,但好像被堵住出口,直到溢满了,脑袋昏沉发晕,体温高的不同寻常。 嗓子发痒,他撑着满是瘀痕的身体到洗手间吐了一次,才确定自己这是发烧了。 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来接他后,就开始给自己穿衣服。程渡给他穿了一半衣服,他慢慢吞吞的套上毛衣,裹紧羽绒服。 从酒店下楼的时候,才知道外头下了大雨,湿润的冷空气钻进他的肺部,惹的他连连咳嗽。 司机见他病恹恹的样子还奇怪程先生今天怎么没陪着他,这往日还蜜里调油的亲密着,今天这是怎么了? 梁子墨到家后,管家立刻叫了家庭医生来。 这边难受着,另一边冷着脸,只有林陶叫苦不迭。 今天曲丛薇本该是休假的,因为程渡提前一天讲过今天不上班,估摸着他是要在家陪老婆。 但又临时通知,她一大早就来侯着。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林陶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在里边儿被程渡大声训斥。 文件夹、烟灰缸、咖啡杯,又是扔又是砸,那动静可真不小。 她大着胆子听了一耳,大概是在骂林陶玩忽职守。 程渡上火地痛斥站在他面前低头认错的林陶,到底没真把东西砸到他身上去。只是地上凌乱散开的A4纸张,凉透的咖啡液和烟灰缸玻璃杯的碎片混合在一起,好不狼狈。 林陶从程渡十九、二十岁进入公司的时候就跟着他后边儿做事。 从一开始打杂跑腿儿的小小实习生,做到如今董事长秘书的职位,要说他没点本事在身上那是万万讲不通的。 鑫陇是姓程没错,可如今应当是姓程渡的程,而不是程老爷子。 招聘生活助理这事儿当初全权交给了林陶去办,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程老爷子塞人进来,这事儿林陶还毫不知情,他不挨训谁挨训。 今天程老爷子可以塞人进来,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待在程渡身边,明天商场上的对手就能安排进来人手,如果泄露掉了什么隐私,林陶的职场生涯算是玩完了。 因此林陶挨完骂从办公室出来,迎面撞上曲丛薇的时候,没什么好脸色。 曲丛薇大概懂了,不需要林陶多讲半句,她自己递了辞呈上去。 上边儿有意赶她,辞职流程走得极快,不出一个小时就通知她可以走了。 临走前,曲丛薇想再见一面程渡,林陶铁着脸告诉她:“程董很忙,没空见你。” 她只好点头离开了。 她其实想说,她是带着目地来的没错,奉程老爷子的令想趁机和程渡发生点什么,留下一个孩子后拿钱出国离开,保她荣华富贵。 可是当她见过程渡看向梁先生的温润目光时,就明白自己是没有机会的,也早就打消了念头,只是想好好工作而已。 一个上午的时间,公司上下就传遍了董事长今天大发雷霆的事儿,工作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传闻讲曲助理做错了事儿,把程董的婚戒弄丢了,因此还被开除了。 大冷天的,林陶却大汗淋漓,他招呼人来在办公室给程渡找弄丢的戒指,一想到杯子和烟灰缸的碎渣被保洁清扫过,又立刻去垃圾桶里找。 一堆人围着垃圾桶,在一堆不明液体混合着灰尘和被泡软的纸屑里翻出那枚银色戒指的时候,林陶总算松了一口气。 将功抵过,程渡虽然罚了他一个月的底薪,狠狠批评他工作出现纰漏,但好歹没让他也打包东西滚蛋。 只是放了狠话,如果还出现这种情况,就不仅是让他滚蛋那么简单。 程渡看了一眼林陶递上来的戒指,虽然洗干净了,但多了几道不易察觉的划痕。 他又低头看了看右手无名指长期佩戴戒指被压出的一圈戒痕,又联想到梁子墨早上说的那番话,情绪莫名更加烦躁了。 “暂时不戴了,送去保养。” 林陶:“……是。” 下午他又接到管家的电话,说是梁子墨发烧了,人都病糊涂了,还喊着他的名字。 程渡心一软,恨不得立刻赶回去看他,可立刻又想到梁子墨想把自己推给别的女人,心又痛又烦乱。 不等管家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曲丛薇走后,程渡私底下的生活时间安排又落到了林陶头上,他战战兢兢的进来问他今晚的安排。 程渡今晚不加班,林陶就要在下班时间安排好接送的车,问他是不是要回凤栖湾。 程渡板着脸说:“回老宅。”
第44章 梁子墨烧的迷糊,郑阿姨上来好几次给他喂退烧药。 晚上七八点醒了也就喝了小半碗粥,一整天统共就吃了这么点儿,到半夜又全吐了出来。 他这病来的匆忙,好像把上次没生的病一次性推给了他。 他头疼的要裂开,好在旁边有人照顾着,给他喂了止疼药。 在他睡得晕晕乎乎喊程渡名字的时候,管家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打程渡电话了。 先前还接,但也只是嘱咐找医生来好好看看,到后来再打,听到的只是一阵忙音了。 后半夜梁子墨出了汗,烧退了之后就饿醒了,郑阿姨摸黑打开灯给他煮了碗馄饨。 梁子墨吃着阿姨煮的馄饨,眼眶有些热。 他生病了,害他生病的人不在,而不分白天黑夜照顾自己的人,竟然是这偌大的别墅里和自己只是主雇关系的阿姨。 “程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家吗?”他忍不住问。 郑阿姨怕他带着病还伤心难过,没有如实告诉他。 只说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程先生工作繁忙的缘故,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回家。 他沉默着吃完那碗馄饨,郑阿姨收拾碗筷,叮嘱他好好睡一觉就走了。 随着门被关上,房间陷入寂静,梁子墨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太安静了,程渡不在,他一点都不习惯。 他为什么不回家呢,是因为被他伤到了心吗。 他该怎么做呢?梁子墨已经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摸到了一把眼泪,那泪沾满了掌心,热热的,可是离开眼睛的泪水又很快冷却。 他把凉透了的掌心贴在额头,又慢慢挪动到程渡睡觉的那边床。 他想闻闻被子上程渡的味道,但是鼻子堵住了,他什么都闻不到。 只好拿起手机,下意识的打开了和程渡聊天的界面,差点将电话拨了出去。 他猛地惊醒过来,现在凌晨3点,程渡白天要上班,恐怕早就睡着了吧。 梁子墨有些落寞的放下手机,没有注意到一旁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算了,不回就不回。” 他转过身去,抱着被子睡着了。 程渡下班之后到家,老宅竟也不剩几个人了。 父亲和继母常年不在家,程珈过完年就出了国,程延被送去学校,保姆陪着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 他看着老爷子逐渐落寞的身影,竟有几分觉得他活该。 “你还知道回来看爷爷。” 老爷子留他吃晚饭,餐桌上,程渡冷着脸没吃几口饭。老爷子看出来他有心事,立刻挑明了话头。 “为了你那个男媳妇儿来的?” 程渡放下筷子:“既然爷爷知道我是为了他来的,也知道他对我来说很重要,那就不要再打扰我的私生活——如果爷爷你还打算认我这个孙子的话。” 啪的一声,只听见程老爷子摔了筷子,一旁服侍的保姆赶紧收拾饭桌。 见气氛凝固,老管家上前,擦着汗劝程渡:“少爷,别跟老爷子吵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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