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悬对蒋寄野说:“我知道有条近道,你跟我来。” 蒋寄野眉毛意外地扬了起来,跟着他往反方向走,只见绕过外围绿化栏杆,穿过商业老街和一个废弃的儿童公园,最终来到一堵高约两米、看起来经过重新修缮的白色围墙。 薄悬比划了下:“墙后面是剧院内部停车场,以前有个小门,连着后面的小吃街。” 他带着遗憾地说,“可惜太久没过来,已经被拆除了——还劳烦你跟着白跑一趟。” 蒋寄野左右看看,说其实还有条捷径。 他从一旁花坛翻出两块石头,在围墙脚跟下摞成一摞,人踩在上面,仗着身高,将手一伸就够到了围墙顶。 蒋寄野是玩过攀岩的,这点高度根本不够看,做了两个半引体试探了下牢固程度,随后手臂发力肌肉隆起,生生把自己送了上去。 蒋寄野瞧见墙后头果真如薄悬所说,是个颇为宽敞的停车场,不远还有个保安亭,多亏墙边树荫浓密,把外头情形遮了个干净。不然当众被撵下来也够丢人的。 蒋寄野稳住身体,朝墙下薄悬伸出手,示意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薄悬仰头盯着他:“还能这样。” 蒋寄野说:“你再墨迹一会,保安要过来把我当小偷抓走了——你去哪?” 但见薄悬慢慢撸起袖子,往后退走五六步,然后在蒋寄野瞠目结舌的震惊表情里,助跑起跳,就跟脚下按了俩弹簧,石块都没用得上,轻巧地踩着墙壁就攀了上来,一连串的动作跟私下里排练过多少次。 “……” 蒋寄野的心情不亚于看见林黛玉酒后倒拔垂杨柳,只觉蹲在墙头还呆呆伸着手的自己像个傻子。 蒋寄野跟着后面落了地,拍了拍手上尘土,装作不经意地问他:“练过?” 薄悬脸不红,气不喘,像被拐着弯的夸奖得不好意思,用了个很委婉的说法,“我以为青春期的男生会点三脚猫的打架功夫很正常。” 蒋寄野心说是没错,可你会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这操作蒋寄野只在一个马术教练身上见过,那教练大草原来的,体格强壮,是个高近两米的汉子,再疯再高大的马也能靠着一根缰绳飞身骑上去。 蒋寄野看着薄悬单薄甚至偏瘦的身形,有没法想象他和马术教练站在一起角力的场景。 躲过保安,走进通往前方剧场内部的通道,蒋寄野又想起一件事。 “你怎么知道后边围墙那有个门,以前经常来?” 薄悬说:“多来几次自然就知道了。” 蒋寄野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和避轻就重,冒出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出口之前自己先笑了:"你看可别告诉我这剧院以前是你家开的?" 薄悬也笑了:“……你要说是你家开的可信程度还更高点。” 他确实不太愿意提起,不过也不是什么说的事:“我妈她……” 这时,走廊迎面走过来两三个中年女性,发型和衣服一丝不苟,看起来极有艺术家的派头,其中一个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停了下来。 “小悬?”女人带着一口浓重的闽南口音喊道。
第15章 薄悬也瞧见了对方正脸,一怔之后,礼貌地招呼:“刘阿姨。” 被叫做刘阿姨的女性露出惊喜的表情:“还真是你。” 两边应当是老熟人了,蒋寄野听见她上来摸着薄悬的头发絮絮道:“多少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你妈妈今天没跟你一起来,从她离开乐团就没听她的消息,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你们住在哪?” 薄悬动了动喉咙:“她……身体好多了,前几年搬到海城去了,现在在一所高中当老师教音乐科目。” 刘阿姨愣了下,却又不怎么意外的样子:“回海城了啊?” “是,回去好几年了。”薄悬说着,语调明显比方才流畅许多,“她工作忙,挺久没来a市了,所以一直没跟几位阿姨联系上。” 刘阿姨像欣慰又像叹息,喃喃地说:“回去好啊,都好好的就好。” 她感慨地将薄悬仔细打量一遍,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的蒋寄野,旋即一滞,眼神颇为诧异且微妙地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 蒋寄野敏锐地察觉薄悬的身体跟着紧绷了一瞬。 他心说怎么,两个男生一块听音乐剧还是太古怪了? 他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可是这通道内直来直往,除了有俩垃圾桶也没有可供他回避的地方。 刘阿姨不愧有着表演艺术家的纤细敏感心思,注意到薄悬不自在,转眼便将些微外泄的情绪收拢起来了。 随后,寒暄式地问了薄悬现如今的状况,恭喜他上了大学,临走前又邀请他有空上门做客,说家里留着很多当年他妈妈的乐谱可以转交,希望哪天还能坐在一起演奏。 不得不提,和朋友出门结果遇见长辈闲谈间透漏出家事隐私,这种情况对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来说还是挺尴尬的。 刘阿姨走后,没等薄悬开口,蒋寄野先一步说:“好了,不用解释了,阿姨以前是乐团的成员,你小时候经常跟来这边玩,所以知道围墙有个后门。” 薄悬被他一连串的抢白搞得愣了下。 他感觉好笑之余,冷不丁还有点感动:“蒋寄野,你要不要这么贴心。” “还好。”蒋寄野谦虚地说,“这只是我众多优点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薄悬想了下,也没什么不能提的,老一辈之间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么些事。 他说:“我妈年轻的时候是乐团的大提琴手,在他们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但是遇人不淑,我爸出轨、家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后来他们就离婚了,我妈一个人回到海城,现在重组有了新的家庭。” 他说得风轻云淡,几十个字概括了一个人的前半生,然而背后潜藏多少漫长岁月下的心酸和眼泪,也就只有经历过的当事人知道了。 而且,一个不好的家庭氛围给人带来的负面影响能有多深刻,蒋寄野就是再傻缺也能猜测出一部分,因为家暴的垃圾往往会将暴力行为随意地施加在身边任何弱势群体的身上。 比如家里的宠物,比如年幼的孩子。 这么一想,薄悬很多方面不同于同龄人的压抑好像有了解释——某些观点,一个人幼年时无论正面还是反面的遭遇,都将影响映射着他的一生。 蒋寄野很清楚成年人的交际法则里不该问的不要问。 但他还是没忍住认真地问了一下:“你爸现在人在哪,你要是同意,我可以替你找人把他绑出来揍一顿。” 心情好每个月绑出来揍一顿,心情不好每周揍一顿。具体频率依据对方的状况和表现而定。 薄悬愣了下,犹豫说:“不好吧。” 蒋寄野:“你不同意就算了,我就是问问。” 到底是他的血亲长辈,直接动手确实有点唐突和欠考虑。 以薄悬的好学生性子,估计也很反感这种以暴制暴的解决方式。 薄悬嗯了一声。 隔了会,他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妈现在过得挺好的,我也很好,已经很满足了。” 事实上见他面露轻松,蒋寄野着实也松口气:“谢我什么啊,我就说说,也没帮上你什么。” 不过小插曲终究还是有影响的,从他们进场落座到开幕前,薄悬都没再说过话。 蒋寄野开始觉得这个地点选得不太好。本来计划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结果成了旧地重游,换成是谁触景生情,估计都没了看音乐剧的心情。 余光中,瞥见薄悬靠着座椅一动不动近半个小时,蒋寄野这个想法就更明晰了。 要不我们找个机会提前离场? 酝酿好的话到了嘴边,蒋寄野扭头一瞧,薄悬闭着眼睛睡着了。 蒋寄野:“……” 蒋寄野看了他一会,扭头继续看舞台。 一直到后半段一个欢快的大歌环节,人醒盹了。 这个间隙里,蒋寄野已经独自欣赏了一个小时的剧目,顺带发散思维在脑中给自己编完一整部拯救世界的剧情。 注意薄悬睁眼,他凑上前问:“醒了,大爷,起驾回宫吗?” 薄悬脸上还带着惺忪神色:“嗯?” 他睁大眼,努力看清昏暗光线中蒋寄野的脸,漆黑瞳孔掩着一片鸦羽似的睫毛,也跟着放低声音,轻轻吐气说,“不好看吗。” 蒋寄野往后躲了躲,说:“我寻思着座椅太咯,睡这儿多委屈你,不如回学校早早入寝。” 薄悬脸有点热:“……应该快结束了。都看到这了,看完再走吧。” 蒋寄野于是又坐了回去。 散场之后,两人随着人流走向出口。 薄悬挠了下脸,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不好意思,剧场里太暖和了,我小时候放学后过来等我妈排练回家,一听音乐就容易犯困。” 蒋寄野说:“没事。” 到底有点郁闷,把憋在心头的吐槽秃噜了出来,“我还当你们文艺范小青年都会喜欢这种东西。” 搞半天他自己倒是看得挺起劲的。 薄悬跟在他身边,轻声说:“喜欢啊——喜欢跟你一起来看。” “喜欢到睡过去?”蒋寄野说。 显然对他睡着的事耿耿于怀,不吃他这一套。 “不一样。”薄悬想了想,“如果换成其他人,我肯定睡不着也不敢睡的。” 而且他没说,这部经典著作他从小看过挺多遍了,记忆力良好的他闭着眼睛都能记起接下来的每一句台词。 但是他喜欢这么静静坐着陪蒋寄野看。 蒋寄野心想不愧是搞辩论赛的,说不过,根本说不过,拐十八个弯都能扯到喜欢我上,反正怎么着都是你有理。 到剧院前面的广场,几个学生嬉笑着穿过人群从后方追上,打闹间不小心推搡到他们,薄悬一个趔趄往前扑了下,前方正好是个两层下沉的楼梯,幸好蒋寄野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了。不然这要摔下去一准一脸血。 蒋寄野有两秒钟的心跳加速,旋即那种熟悉的的着急上火又上来了。 他好像总能被这个人搞出火气。反倒是这人靠着座椅睡着了的那会,他才有一种世界宁静而安稳的感觉——就像曾经在渺无人烟的山野,听见风声里传来树丛间鸟儿清脆的鸣叫。 当然,现在不在山野,也没有鸟叫,在他面前的只有闹哄哄的人流和几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 蒋寄野确定薄悬没伤着,抬头叫住跑过去的那几个学生:“喂,你们几个,都站了,老师没跟你们说过公共场合不能打闹。” 男生们回过头来。大概也意识到差点闯了祸,都收了脸上嬉笑。 一个绑着脏辫的小子机灵地大着胆子说:“帅哥,你看你长得这么帅,这点小事别生气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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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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