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不是那个……” 上回跟着东家一块看伤口的那个学生吗? 薄悬却像没认出他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恰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听见另一端的蒋寄野问他:“你人在哪呢?” 薄悬对着医学生礼貌地点了点头,擦肩走出医院的门,慢半拍地回复蒋寄野:“出门了,还在回学校的路上——怎么了?” 一路走出医院大门,走到了大街上。 这里是城区了,脱离阴暗地带后的,世界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有了文明秩序,有了鲜明色彩,也有了热闹温暖的人声。 薄悬看着对面商场的天幕,和蒋寄野说着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没有着急过马路。 背后,是一条长长的步行街。薄悬朝着街头一家卖小饰品的店铺走过去,问电话里的蒋寄野:“你喜欢什么颜色?” “你问这干什么?” “不能问吗?” “能问,我是问你问这个干什么用。” “不干什么,就随便问问。” “……” “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只要不是大红大绿的就行——别在外面瞎转悠了,整天出门穿得那么薄,打量没生过病是吧,早点回去,到学校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 “嗯,那回吧,挂了。” “蒋寄野。” “嗯,你说。” “我有点想你了。” …… 薄悬怔怔地收起手机,摸了下头上的纱布。 他来到店铺门口,从露天的小摊上拿起一团毛线在手里摸了摸,片刻又放回摊位上拿起另一团。 门内的店主隔着层门帘看着他:“外边的毛线三十一卷,不挑颜色,你要想要好一点,我这店里面还有羊毛的,价格是贵点,但是暖和,精细小羊绒的,织个围巾手套就算给小孩戴也不会扎。” 薄悬走进店内,说:“看看羊毛的。” 店主伸手搬出来一个摆满了五颜六色毛线团的木头屉子,絮絮道:“你算找对地方了,这一条街只有我们家卖的是真羊毛,半点没掺假拿火一烧就知道,这一箱子我没敢往外摆,怕人多给我摸脏了,帅哥你看看要什么颜色——哎呦,你这头上,是摔着了啊。” 薄悬嗯了一声,垂着眼睛,从盒子里选出几个大地色系的毛线递给店主,“这三个。” 店主见多了买毛线的年轻人,热心地多问了一句:“是不是买给女朋友的?那你要买颜色鲜亮一点的,这种颜色太深了,像这边这些鹅黄的粉白的女孩才喜欢,用着也好看。” 薄悬:“不是,给男朋友的买的。” 店主:“额……哦哦,男生也好,男生用着好。” 店主没再在说话了,讪讪地装好毛线,从后头架子上抽出几根木头针子一并装进去递到薄悬手上,等薄悬付完账,照例交代说:“要是织不好或者哪地方织差了,你拿过来,我这店包教包改的,一般针法我都会。” 薄悬:“好,谢谢。” 再之后,他饭也没想起来吃,赶回学校睡了一个不太安稳的觉,隔天一早跑了趟派出所,之后因为头晕得厉害,回来路上又不得不去了趟医院。 大夫一听他脑震荡,检查后给他开了两瓶镇静和消炎的药水,大冷天输完液不能往外乱跑,给他找了间病房,让他好好躺着休息一天再说。 再之后,就是接到消息,赶回学校准备接受调查。 “已经报过警,打我的人也已经被抓走了。” 车里,薄悬对着蒋寄野这么解释,然后就跟锯了嘴的葫芦,再怎么问也一句不往外吐了。 他不想开口,蒋寄野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能严刑审讯。 不说了就不说了,a市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回头找人难道查不出来是怎么着。 蒋寄野没接着问,注意到薄悬的背上大概是上过药膏,有层莹润的光泽,像出了一层薄汗,但是上药的手法显然非常粗糙,压根没抹匀,有几个地方还黏着纱布扯断后掉落的粗糙线头。 蒋寄野深吸口气,伸手轻轻地替他把线头摘下来。
第38章 薄悬侧着身子等了半天没动静, 看不见蒋寄野的动作和表情。 他不自在地想换个姿势。这一动,后背结结实实地抵上蒋寄野的手。 薄悬先是感到一阵凉意,旋即疼痛感慢半拍抵传递上来, 倒吸口凉气, 最后才是一阵赤裸肌肤接触的麻意和痒意。 薄悬耳朵蹭地一下红了, 往前蹭蹭想要避开蒋寄野的手。 蒋寄野对着他伤痕惨烈的后背倒是没想这么多,一把扶着他肩膀把人按住了, 没个好气说:“别乱动, 你身上沾着线头了, 我给你拿下来。” 薄悬没再动弹了,静静地讪然说:“就是看起来吓人, 我早上照过镜子, 一开始没这么严重,去医院也拍过片子了, 医生说没伤到内脏,开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抹个几天就能好……" “废话!真伤着内脏你还能好好站在这跟我说话, 你现在就应该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了。”蒋寄野脑瓜子嗡嗡地,压了半天的火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 他掰着人的肩膀坐正了,压着火试图跟人讲道理:“来你看着我, 你碰见什么事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我先前是不是说过让你有事记得找我,我这两天给你打过多少电话, 多少未接来电你自己数数,有事你不会说一声,我的话都扔狗肚子里了,要不是学校这天出事了, 你是不是还一个人在外头躲着,我是死了还是怎么着,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人,不见面的时候你有想起有我这个人吗,我…!” 越说越气的蒋寄野声音刚刚拔高,忽然就卡壳了。 只见薄悬大睁眼圈慢慢变红浮出水光,旋即一滴眼泪急速汇聚起来,吧嗒一下掉在蒋寄野抓着他衣摆的手背上。 蒋寄野像被烫到一般,手背颤了颤,又是吃惊又是沉默地瞪着他—— 但是倒也不是特别吃惊。 这人从来都是半点重话都听不的性子,有过第一回的经验,反正甭管谁理亏,主打一个你敢骂我我就敢哭给你看。 薄悬惊醒过来,头扭到另一边,抹了下眼睛。 蒋寄野慢慢松开手指,没说完的话彻底咽回去了。 遥想当初分手那会,他刻意冷血地想着呵,哭算什么,谁不会哭怎么着,我还委屈呢。就算你哭成林黛玉我也不会低声下气让着你了——但事情真发生在眼前,才觉出想法有多天真。 别人不知道,但蒋寄野眼睁睁看着人眼泪掉下来,那真是再大的想法和火气都被浇灭了,还真就拿他没辙。 蒋寄野烦躁地扯了下自己头发。又伸手把他卷起来的毛衣和棉衣一层层拽好了,声音低下来:“我不是……我没故意冲你……你想想你自己多气人吧……” 蒋寄野话还没说完,薄悬扑上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蒋寄野刹车不及,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两人隔着中央扶手,拥抱姿势很是别扭,蒋寄野僵着身子任他抱着,怕再碰着他伤口,也不敢动,手掌只能扶着自己大腿借力。 抱了一阵,脖子上只觉又凉又热的——凉的是眼泪,热的是鼻息。 蒋寄野强忍着痒意没有躲开,生硬地道:“又来这套是吧,出事的时候没见你吱声……” 薄悬抱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一下,带着鼻音在耳边低声说:“想过你。” 蒋寄野:“……” 蒋寄野说不下去了,心里有点发软,被他潮湿的脸蹭得也起了一阵酸涩之意。 是啊,人为什么要哭,好端端的谁愿意哭,在外面挨了打,学校网上又挨了骂,想找人诉苦都没地方可去,爹妈虽然都还在世活着,但是一个不靠谱丁点指望不上,一个再婚了有个新家庭,剩下薄悬孤零零一个跟孤儿没什么两样了。 受了再多的委屈,心里再难受,他也只能回宿舍躲着。 就像今天这样,大冷的天,一个人大清早拖着伤病去输液,半道里又因为诬陷的事被紧急叫回学校听教训,好不容易结束了还碰上蒋寄野这么个暴脾气被一顿削,换谁谁能受得了。 半晌,蒋寄野伸手在他肩膀处拍了拍:“好了,我不说了,你先坐好,这还在你们学院楼底下,虽然周末没什么人——算了,这都中午了,待会吃个饭我领你去医院再看看去。” 薄悬听话把手松开了,抽了下鼻子:“不用去医院,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 行,不去就不去,谁让你是大爷。 蒋寄野从挡风玻璃下的纸盒里扯出一沓纸巾递过去:“饭总得吃吧。” 薄悬低低嗯了一声。 蒋寄野说话时特意避着眼睛没去看他,听他闹猫一样的动静,只觉浑身刺挠,哪哪都不对劲,埋头折腾暖风把出风给调小了点——内外温差不能整太大了,待会下车没感冒也真变成感冒了。 等出了校门,就近找了个商场,上楼找家餐厅吃饭。 蒋寄野一早接到向秋月的电话,早饭只来得及动了一口就出门了,这会儿愣是没感觉到饿,席间随便动两筷子就饱了,中间出去打了两个电话。 再回餐桌前,桌上剩下的饭菜被吃得差不多了。 薄悬端坐在着一侧,露着干干净净的额头和眉眼,脸色明显比学校那会红润了一些。拿掉帽子后,头发有点凌乱,吃相慢条斯理的,竟然还没停筷子。 蒋寄野猜着他能吃的原因了:“你早上没吃饭——你不是起得挺早的吗?” 薄悬放下筷子:“那会儿头晕,不想吃,后来就给忘了。” 蒋寄野心说难怪呢,手冷成这样。 吃饱喝暖,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 蒋寄野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摆弄手机,坐着消食,没话找话问薄悬:“学校论坛发帖的人和打你的人是一伙的?什么过节,值得大动干戈的。” “不是一伙人。”薄悬情绪也镇定下来了,端着杯子慢慢道,,“学校论坛的事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发帖子的人,我好像能猜出是谁。” “谁?同学?”蒋寄野没跟他计较那句添麻烦。 薄悬一顿,感叹说:“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蒋寄野无言道:“你夸我也挑点实在的,那两张照片角度一看就是站你们经管宿舍楼上拍的,不是一个专业里的同学,谁吃饱了闲得慌找你的事。” 薄悬点头:“你说的没错。” 蒋寄野:“……谁让你说这个了。” 薄悬清楚他想问的是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怎么说,倒也不是特别大的矛盾,他骂你渣男,我就跟他吵起来了。 薄悬抿了口茶水,避重就轻地说:“不确定是不是,一点小矛盾吵了两句嘴,举报的事我也没有真的挨处分,反正再过一年大家毕业各奔东西,没必要再跟人家当面对峙,过去了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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