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近在眼前,目所能及的整座城市都洋溢着喜气,早市卖年货,每天都人满为患,江亦深去买了一次,被老头老太太淹没在人海里,抢又抢不过,逃又挤不走,除了牢牢护住自己的手机钱包身份证之外没有办法。 冬天几乎每天都在刮大风,可这段时间连风里都送着喜气,街上卖春联吊钱的小摊用石头压着四角,但仍然有不少吹起来的窗花,吊钱被风吹散,洋洋洒洒的红色纸片飘在空中,像下了一场幸福的雨。 江亦深买了不少,自从爸妈离婚后,他出去上大学,家里就没贴过这些,但江长鹏下半年变得格外迷信,听说如果对门贴了福字但自家没贴的话会影响运势,立刻派江亦深出去采购。 从街头到巷尾堆满了摊位,人流在摊位间的过道里摩肩接踵,远处的音响放着独属于春节的歌曲,聊起天来都要扯着嗓子喊。 戚林裹在围巾和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被江亦深牵着走。 江亦深个子高,只是径直往前走就能开辟出一条道来,戚林偶然一转头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串路人在蹭路。 所有人都在享受即将到来的新年,只有两个卷入舆论风波的人与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1月27日,学校超话出现了两条热帖,不知道是被买了推广还是怎的,一经发出就获得了大量曝光。 发帖人是何健,足足九张图片的指控,先说自己收到了来自其他多个校会部门的联合举报,说外联部内部不干不净,接着他话锋一转,痛骂于嘉明此人阴险狡诈,最后莫名其妙开始卖惨,说这些年被部门排挤,过得很不舒坦,迫于淫威做了许多对不起学校和社会的事情,真是罪过。 他这帖子显然有高人指点,不仅仅提了于嘉明参与分赃,还在字里行间暗示他人品不行,其中包括给人造黄谣、恶意举报同学、偷窥他人隐私等。 第二条帖子是于嘉明狗急跳墙的反击,言辞激烈,不仅把何健的老底揭了个底裤全无,还提到了许多涉及学校内部的敏感内容。 帖子发出三分钟,连人带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发酵一晚上,凌晨几分,何健的帖子也消失,但好歹号还在,顶着个冤屈的头像和空白的主页坚挺着。 那条已经无法查看的微博被朋友圈里认识的不认识的校友纷纷转发,有吃瓜的,有义愤填膺指责的,有说风凉话的。 凡子一群人转发得最积极,许多同专业同学也纷纷下场围观。 江亦深自然看到了,其他人或许只看到个皮毛,但他知道于嘉明以后的路恐怕不好走了。 内讧激烈,而于嘉明这样不管不顾地把那群帮外联部做假账的人卖个干净,足以看出那些所谓“人脉”都站在了何健一方。 于嘉明费心费力获得了保研名额,还要继续在这所学校呆三年,接下来的三年,怎么面对同门、导师、校方,那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把这些捅到网上公开给所有人,瞧着就是弃车保帅的下下策,看来何健也没那么好过,恐怕都要被追责,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但江亦深和戚林这两个幕后主使都没工夫分心了,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不出意外的话,循环将在大年三十这天结束,两个人都舍不得,到这时才觉得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可戚林的父母是大年二十九的车票——这意味着他们恐怕连着两天都见不到面了,真是漫长。 第61章 1月29日 据交通运输部数据显示,今年春运期间全国跨区域人员流动量预计突破30亿人次…… 机械女声如电钻一样推进耳朵里,把江亦深的脑子屠了一遍,将他从梦境里生拉硬拽出来,他睁开眼睛,在枕头上翻了三圈,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机械女声,而是电视新闻播报。 他按亮手机看了眼,早上八点半。 江长鹏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很大,让小家变得格外热闹,江亦深困得要死,昨晚他半夜跑去戚林家楼下和人私会,差点被戚林爸妈抓到,跑了个铁人三项逃出抓捕,凌晨一点多才到家。 他把脸蒙在被子里,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楼下一串响亮的鞭炮声把周围四栋楼全都吵醒了。 “爸——”江亦深嚎叫道,“你咋起那么早,后不晌儿才做年夜饭了。” “都几点了!”老爸的声音居然是从遥远又缥缈的地方传来的。 江亦深被这天外传音吓得一骨碌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跑出去,看到江长鹏正挂在客厅的窗户外面,一脚踩着防盗护栏,一脚踩着窗台,一旁放着盘白浆糊,他拿了根筷子往吊钱上抹。 “爸你下来!”江亦深头都大了,“我贴,我贴!” “拉倒吧,你拿墩布出来擦久地。”江长鹏个子太高,在防盗窗里要弓着腰,他把吊钱贴到窗户上,蹭得五个手指头都是红的。 江亦深看了会儿,困意彻底消失,回去换了衣服,给戚林发消息问早。 今年是戚林的本命年,他打算过段时间抽空去求根红绳来挂戚林身上。 对面没有回答,也许还没有起床。江亦深从洗手间拿出笤帚扫地,陪着江长鹏做大扫除。 往年父子两个随便做点饭吃就算是年夜饭,但今年江长鹏有意做得隆重些,提前买好了鱼等着做。 江亦深不想让他太操劳,在外面订了几道菜,只让江长鹏发挥那条半死不活的鱼。 江长鹏现在有许多忌口,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血糖每天都要测,自己一个人总是随便对付就过去,已经许久没有下厨做过硬菜,架砧板挥刀的时候瞧着精神矍铄,江亦深看着也高兴。 单元楼下的车子就没停过,来来往往,从楼上就能听到聊天的声音,一下午听得他心里发痒,只能一个劲发消息骚扰戚林。 他想见戚林,又约不出来,整个人都像被老树藤锁住的妖怪,浑身难受得不行。戚林也在家中帮爸妈打下手,听描述似乎相处还算和谐,戚父给他带了些在家卤好的肉,没有提出柜的事情。 下午时戚林发了照片给他,是那株仙人球——仙人球开花了。 小小一颗仙人球将花苞滋养绽放,玫红色的花,淡黄色的蕊,开满一整圈,像顶着一个漂亮又生动的花环。 戚林录了一小段视频给他,视频中他用手指拨弄着花瓣,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好像在科普这花儿叫什么,江亦深看完什么也没记住,又点开重新看了一遍,除了那只手指根本看不清其他东西。 江亦深回复:宝宝我想你。 戚林过了半天才发来一条语音:我给你看花儿呢,你看见了没有?虽然仙人球比最开始小了好几圈,但花儿都开了。 七秒的语音,江亦深点开听了八遍,最后执迷不悟地回复:宝宝我想你。 戚林被他搞得无语了,再发来的语音里带着笑:过两天就能见面了。 仙人球开花,似乎预示着循环的结束——这是失去循环的第一天,只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江亦深开始天马行空地畅想,如果循环还在,他一定要把戚林偷出来不管不顾地做点别的。 可惜一切都结束了,奇幻又特别的一个月像奇迹一般降临,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江长鹏的红烧鱼做得很完美,端上桌时正是新闻联播结束,片尾曲伴随着香味流淌了满屋子。 江亦深另外起锅煮饺子,对着网上搜到的教程,认真地履行水开加一碗水、再开再加一碗水的循环。 他边煮饺子边偷偷给戚林打电话,对面接得也很偷摸,好在电视声音足够吵,江亦深可以悄悄说话:“宝宝我想你。” 戚林停顿片刻才小声说:“转人工。” “你也想我。”江亦深霸道地进行总结。 戚林似乎笑了下:“我也想你。不说了要上桌吃饭了,微信聊。” 短暂的交谈结束,好在听到了戚林的声音,江亦深幸福地把饺子煮破皮,馅流了一锅,盛出来端给江长鹏看,江长鹏不想搭理他。 今年对烟花的管制的确很严格,放炮的人并不多,偶尔天上炸出几朵烟花,看方位都是小区的小广场方向。 江亦深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浓郁的年味,以前只当是炮竹少了、人们忙了、时间快了,此时才意识到也许只是因为心态变了。 当他再次像小时候一样,无比期待新年的到来时,“年味”便重新包围住他,拉开窗帘只觉万象更新,一切都是有所期盼的。 江长鹏把在草莓贩子那里买来的炮竹拿出来,带着江亦深一起去小广场放掉。 临近零点,家家户户亮着灯,大红色的吊钱飘扬在窗前,小广场是附近几个小区集中放炮的地方,此时聚着不少人,长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江亦深给戚林打去电话,戚林还和父母一起,没办法同他出来,只能隔着屏幕,从耳机中听着广场中的人声鼎沸。 打火机嚓出火光,点亮炮仗捻,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里,远方有人开始了新年倒计时。 恍然间他们似乎回到了跨年夜的街角,也是这样拥挤的人海,他们相隔不远,遥相对望,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一步步走近。 火光映亮天地,无数烟花升空绽放,夜里风还是很大,可江亦深一点也不觉得冷,耳朵被风吹得红彤彤,江长鹏站在他身边,一同仰头看着天空。 小广场上没有可供倒数的屏幕,但不少开车过来的隔壁小区住户都从车中下来,三三两两围在四周,准备共同迎接新年。 这次并没有齐声的倒数呼喊,江亦深只是垂眼看着手机屏幕,那上面有视频通话对面的戚林,还有挪动的秒针。 最后三秒。 他决定拥抱一下老爸,然后对老爸和戚林说第一声新年快乐。 最后一秒。 江亦深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江长鹏。 00:00。 江亦深刚抬起一条胳膊,忽然感到眼前一花,脚下的地面凭空荡起波纹,色彩扭曲褪色,声音减淡消失,所有激情与快乐都被拉远,化成一片胶卷,飞速滚动。 一眨眼间,江亦深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昏黄的路灯下。 没有鞭炮声,没有烟花燃放的气味,没有此起彼伏的人声——戚林正站在他面前,表情与他同样震惊。 “宝……”江亦深快速在口袋里摸手机,“今天是几号?什么情况?我手机呢?我手机没了?” “你手机在手里。”戚林两只手固定住江亦深四处乱摸的手,晃了晃被他攥得快要爆炸的手机。 锁屏解开,赫然是1月29日,00:00,腊月二十九,除夕。 “啊?”江亦深没能回过神,他整个人还沉浸在除夕夜里的兴奋中,周围太过冷清,让他有些恍惚,“我们……还在循环?仙人球不是都开花了吗?” 戚林愣了下,才皱着眉分析:“我知道了,30天的期限不是到29号,是到30号,是明天,今天才是循环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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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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