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风声停止了,周遭的气流都被裹挟着,将他卷入一场绮丽的梦境。 他们的头顶是亿万年亘古不变的银河,而陆征的脸庞近在咫尺,眼眸浩瀚如辰。清冷高傲的Alpha唇角边荡起微笑的弧度,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白榆,良久后抬起手,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发梢。 “心情好点没?”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像夜空中一缕微痒的风,吹过白榆耳畔。 白榆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璀璨的星空如一副画卷在头顶铺展开来,星河灿烂,寂静汹涌。 “我是在卫城长大的,以前经常来。”陆征解下背包,熟练地拾了一堆细小的枝桠和干草,用打火机点燃。 火堆哔啵作响,映在陆征清俊的侧脸上,如同炭笔勾勒。他挽起袖口,就着火热了两只罐头,又埋了些红薯和土豆。 灼灼火苗驱散了夜晚湿冷的寒意,白榆将双臂枕在脑后,仰面躺在这片苍穹之下,内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陆征”,他深吸着这方自由的空气,声音绵软低沉:“你说,实验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陆征继续拨弄着火堆:“为什么要这么问?” 白榆闭上眼睛:“不知道,也许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他的嗓音越来越低,像是快要睡着:“人类改造实验体的初衷是为了延续生命、创造更好的未来,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就逐渐脱离了控制。守护与杀戮,新生与毁灭,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哪一样才是我的宿命。” 叹息声怅凉如水,随风而散。 他眼睫轻颤,忽然感到一罐温热的东西贴上了面颊。 “稍微热一下就可以吃了,人饿的时候就容易想太多。” 陆征拿出小刀撬开番茄蔬菜汤的罐头,把白榆拉起身:“你就是你,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无关命运。” “来,先喝点汤,暖暖胃。” 铁质罐头的金属边缘还在冒着热气,酸酸甜甜的汁水和着番茄、土豆和包心菜的碎块滑入口腔,白榆咽了两口下肚,没由来的,眼眶有点泛红。 他盯着手中的罐头,把埋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今天早上,如果没有查出破坏者,你真得会把他们五人全部杀掉么?” 陆征自己也撬开一罐,淡笑道:“你觉得呢?在你看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榆谨慎地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生在这个时代,有很多无可奈何。”陆征仰头喝了一口,“人类在造物面前是如此渺小,我们无法倒流时光,无法拯救世界,甚至都难以守护所爱之人,在很多事情面前都无能无力。” 白榆静静地听着,有点诧异于一向冷静自持、坚定强大的陆征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他在火光下向偏过头来,深灰色的眼瞳中带着闪烁的微光:“人类虽渺小,却是竭尽全力的远望者。” “有一句话,我始终铭记于心。”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仰望终生:我们头顶浩瀚灿烂的星空,和我们内心的道德准则。” (引用标注1)
第23章 “白榆是星星的意思,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陆征将手中的枝桠丢到一边,正面转向他。 篝火越燃越旺,木头与淀粉类食物混合燃烧释放出温暖而独特的香气。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白榆隔着火光望向陆征,久违的,从心底深处浮出一丝暖意。 “不记得了。”他这话说得释然,“刚失去记忆的时候,我曾很努力去想起,靠着零碎的梦境和揣测,一点点试图拼凑。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 “我被困在研究所两年,每天从睁眼开始就是各种试验,那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捱过今天。根本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那现在呢?”陆征轻声道。 “什么现在?”白榆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罐头,一抹嘴,抬头正对上陆征投来的视线。 陆征就算是随意坐着,脊背也挺得笔直,他眼睫微垂,却掩饰不住眼底明明灭灭的光,像星河璀璨的夜色,流转着光华。 骤然被这灼热的目光烫伤,白榆低下头含糊道:“现在,我既想记起,又想忘记。” “陆征…”,他的声音很低:“我说如果,是如果,我曾经真的是12区军部特勤组的一员。我来到13区,也许纯属意外,也许是有意为之。到那个时候,你想怎么办?” 这是白榆压在心底的疑问,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贸然问出来,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想亲耳听到陆征的回答。无关立场,无论真假。 陆征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哑然失笑:“你一没有窃取军方核心机密,二没有威胁13区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难道还会随便罗织一个罪名把你抓起来?” “好了”,他起身抻了抻筋骨,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起来。“如果真的有一天你记起了全部,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空旷的山顶上,寒风在四周呼啸盘旋,他忽然鼻尖发酸,蜷起身体把头埋进了膝盖。 两年以来没日没夜的反复实验,他早就习惯了忍受孤独与疼痛,除了强烈刺激造成的生理性泪水,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神经,熬过千难万险、熬过锥心蚀骨,却在触碰到光和温暖的刹那,嘣地一下断了。 在荒野的星空下,他感受到了风的温柔。 一条薄薄的毯子从身后覆了上来,旋即他整个身体被陆征紧紧圈住。一开始,白榆只是小声哽咽,强忍着泪水不至于让自己太过难堪,可渐渐的,在那股雪松与海洋信息素交织的气息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沦陷了。 他就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小兽,把自己蜷地很紧很紧。身后的怀抱是如此温暖,令人安心,跳动的心脏隔着厚厚的衣服依然清晰有力,一声一声震得耳膜轰然鼓荡。 陆征耐心地掰开他缩成一团的身体,将他的脸扳过来,摁进自己的肩窝。他一手抱着白榆的后背,一手抚在他脑后。 经年的孤独、伤痛如决堤一般发泄出来,白榆喉间酸涩难当,伏在陆征的肩头,泪水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陆征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就这么用力地抱着白榆,低头吻了他的头发。 这一吻极轻,如蜻蜓点水,又温柔虔诚,让白榆浑身一颤。 他慌张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如星火流萤,带着温柔的情意和隐忍的悲悯。 “陆…征…”,白榆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匆匆把自己缩进毯子里,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陆征并未勉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白榆耳根绯红,眼神游移着打量半晌,才尴尬地没话找话道:“你包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竟连毯子都带了。” “山上风大,怕你着凉。”陆征自然地起身向篝火走去,捡起枝桠往里拨了拨。“怎么,你不要告诉我,实验体都不怕冷。” “那到不是”,白榆吸了吸鼻子,“我的极限耐寒能力和普通人类一样,估计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弱点吧。” “这也测试过?” “别问怎么知道的”,白榆低骂一句,“秦臻那狗东西,什么缺德实验没做过。哪天让我逮住他,非得给他也十八般武艺轮上一遍。” “我早点发现你就好了。”陆征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这两年间,我去过生物基因研究所三次,几乎每一个实验体我都见过,但唯独没有遇上你,秦臻把你藏得够深。”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白榆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好吧,不说这个了。食物都熟了,你吃哪个?”陆征把烤好的土豆和红薯拨了出来。 “我都行。”白榆随口道。 陆征捡出一个已经熟透的红薯,用树叶包好递给他,“小心烫。” 白心红薯口感粉糯,有着像板栗一般的质感。这个品种的红薯不容易烤熟,但陆征却烤得有模有样,火候、时间都拿捏得精准到位。 白榆连咬了几口:“你经常烤这些?” “以前吧,好久没烤了。”陆征把剩下的食物拨到一边,自己却没有动的意思。 白榆忽然想起刚上山时,陆征那句“我以前住在卫城,有时候会来”,便问道:“你家现在还在卫城吗?” 空气陡然静默了一瞬,然后他听到陆征平静地说:“不在了。” 陆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还是沉稳的,但白榆却在刹那间明白了这三个字的意思。 “我的母亲在灾难来临时没能幸存下来,父亲带着我和弟弟一路逃亡,后来在卫城落了脚。”陆征缓缓道:“他曾是城防部队的一员,十年前在一次异种袭击事件中牺牲,只有我和弟弟活了下来。” “你有一个弟弟?” “他比我小两岁,和我一样考进了军校。”陆征顿了顿:“可惜他没有等到毕业。” “大三那年暑假,他和几个同学在参加野外综合训练时,失联了。” 白榆心下一沉。 “那时候我刚进军部不久,学校和军部都组织过几次搜寻,但都一无所获。” 谁都知道在荒山野岭失联意味着什么,但陆征却没有用“死”这个冰冷的字眼。 记忆中那个从小就追在他后面,喊他“哥哥、哥哥”的孩子,在毁天灭地的灾难来临之际与他紧紧相拥的孩子,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永远保持着乐观与希望的孩子,一路都以他为目标、追随他的脚步,甚至和他报考了同一所军校。 可他出事的时候,陆征还在外面执行任务,直到三天后回到军部才接到了这个消息。 没有人知道陆征在那段日子经历了怎样痛苦的内心煎熬。他刚入军部不久,初绽头角,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觊觎和打压。他孤身一人,在这个荒芜的世界里失去了生命中最后一丝温暖。 直到他遇到了李云峰。这个年纪足以做他父亲的领导,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给予他悉心指点,破除重重阻力重用他,把他调离了军部这个是非之地。 这些白榆都不知道,所以他也不能体会,陆征为了他头一次顶撞、拒绝李云峰时的心情。 夜正深沉,漫天繁星半明半昧着,两人又聊了聊,不知过了多久,白榆在噼啪跳跃的火光中昏昏欲睡。 “这里太冷,回去吧。”陆征熄灭了火堆,将白榆拉起来往回走。 回程的车才开了不到五分钟,白榆就坐在副驾上睡沉了。车窗外,天上的薄云渐渐厚重起来,点点星光也终于消失不见。 在起起伏伏的颠簸之中,外面下起了小雪。 雪落星河,一夜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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