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青看了一会儿,重新低下头:“要帮你去拿相机吗?” “不用。”栾也愣了一下,紧接着笑笑,“就这么看会儿。” 片刻之后,樊青在他身旁躺了下去。 头顶是浩瀚无垠的银河,像是铺天盖地的网。绚烂却寂静,遥远但明亮。不远处火塘的笑声会隐约传过来,被风模糊着四散。 肩上是风,风上是闪烁的群星[1]。他们在苍穹之下,石滩之上,渺小的像是两棵草木。 樊青听见栾也很轻的说了一句英文。 “The cosmos is within us. We are made of star stuff.”[2] 宇宙在我们心中,我们由星辰组成。 栾也在异国他乡拍过很多星空,极光,流星。很多次他一个人孤独地守在镜头前,在冷风中去看跨越虚无宇宙和光年传递过来的光线,会忍不住想,自己哪天要是死在这样的星空下,其实也挺浪漫的。 但是此刻,身下是草甸和碎石,远处燃着火塘。数万年前的星光落下,身边陪他一起躺下的是樊青。 他终于在这样无尽的黑夜和宇宙的虚无里,感受到除了死亡之外的,一点活着的平静。 “樊青。”栾也突然出声。 樊青转头看向他,栾也依旧看着星空,没有和他对视。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虽然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挺烦的,但是这一个多月……”栾也笑了笑,“挺开心的。” “认识了村里的人,做了些以前肯定不会做的事,拍了很多照片,还有——” 他转过头,看着樊青,声音有点低。 “遇见了你。” 樊青看着栾也,觉得自己有点完蛋了。 今夜没有喝酒,但在无尽星夜,樊青依然想吻他。 但栾也说完就起身了,拿过旁边的睡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太晚了,睡吧。” 第二天一早,一群人离开营地,去往冰湖。 虽然是夏天,但山里气温很低,湖对面的冰川和雪山依然未化,湖水澄澈如同青玉。雪化后的瀑布奔腾着。湖边有人堆着玛尼堆,充斥着自然的空灵。 樊青作为向导,叮嘱来的人:“拍照注意安全,不要下水,垃圾自己带走。” 景色很迷人,但昨夜刚刚看了更浩瀚的星河,这样的景色对于栾也来说失去了一点震撼。他随意拿相机拍了几张,转头去找樊青在哪儿。 一群人四散着拍照打卡留念,这条路线挑战的徒步者很多,湖边有前人野餐的痕迹,石头缝隙里散落着矿泉水瓶和食品包装。 樊青似乎已经习惯了,从包里抽出早上从营地带的垃圾袋,蹲下身把东西一点一点捡干净。 栾也注视着他的背影,所有人都在感慨造物主的神奇,没有人在意樊青的举动,他也不在意,动作非常熟练利落,好像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直到栾也跟着蹲下来,樊青才开口。 “你别捡了,脏。”樊青没抬头。 “这得带下山吗?” “下山路上就有垃圾桶。”捡完地上的垃圾,樊青站起身,拿出准备好的纸巾擦了擦手。 “但是很多人懒得带下去。” 栾也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笑了笑。 从冰湖折返,下山的路比起进山并不容易多少,因为太过湿滑,很容易踩到青苔滑倒。新手和老手又逐渐分成两队,老和跟樊青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确保没有人摔倒和掉队。 转过一面山,到了传说中的魔鬼坡。由于体力带来的行进速度的不同,一群人逐渐分成前前后后好几拨。 栾也和樊青走在前面开路,有时候得停下来等一等后面的人。中途还临时找了个稍微平坦点的地方休息,恢复体力,顺便等后面的人追上来。 栾也心情不错,在小范围内溜达了几步,用手机拍照。樊青坐在他身后喝水。 栾也往林子里走了两步,眼看距离樊青喝水的地方有点远了,但他没注意。 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快的,不知道怎么发出的哨声。 栾也飞快转过头,樊青冲他笑了一下,嘴里不知道含着什么东西。 “靠。”栾也忍不住笑了,走过去:“什么动静?” 樊青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又在旁边繁茂的草堆上揪了一下,这次栾也看清了,对方摘的是一种类似豌豆荚迷你版本的植物。 樊青把豆荚沿着缝剥开,去掉里面的籽,又揪掉一头,放进嘴里。 有点像鸟叫,又有点像哨子一样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在密林里非常响亮。 栾也有点震惊:“我靠,什么玩意儿?” 樊青笑了笑,把嘴里的“哨子”取出来。 “响响草。” 栾也听愣了:“……名字还挺直白。” “村里田埂上很多,小时候放学路上经常摘了玩,一群小孩比谁吹得响。” 栾也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笑:“童年生活这么丰富。” 他低头在那堆草里选了一个饱满的响响草摘下来,照着刚才樊青的样子弄好,放进嘴里,试着吹了一下。 同样的声音跟着他的动作从嘴里传出来。 “挺厉害的。”樊青笑了,“好多人都吹不响。” 栾也觉得挺神奇,又跟着吹了好几声。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去,悠长又嘹亮。 “这算不算野生的哨子。”栾也休息了一会儿,认真研究手里的小玩意,又转头去看樊青,“感觉声音和普通哨子差不多,万一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樊青突然伸出食指,在栾也嘴唇上飞快碰了一下。 栾也猝不及防,话卡在嘴边,看见樊青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北岛《结局或开始》[2]出自卡尔·萨根《宇宙》
第38章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栾也屏住呼吸,和樊青一起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两秒钟后,他也听见左侧的密林里,传来一个女孩子微弱的呼救声。 这声音非常小,如果不认真听,估计没人会注意到。 “我得进去看看。”樊青反应很迅速,“你在这儿等着,如果——” “我和你进去。”栾也打断他。 樊青看向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栾也没给他机会。 “能听见呼救代表她离这儿不太远,走不出来说明她可能暂时动不了,可能太虚弱,或者受伤了,”栾也看着樊青,“万一你一个人带不出来怎么办?” 樊青犹豫的几秒钟里,栾也已经把自己的包解下来,放在了路中央。 为了方便找人,出发前他们的包上统一系了一条橙色的弹力带。 “后面的人估计十分钟就过来了,看见了会在这儿等。” 说几句话的功夫,那道呼救的声音又没了。樊青最后还是没劝阻,只是把响响草放回嘴里,用力吹了一下。 几秒钟后,呼救的回应重新响起。 两人顺着声音的来源一路走过去,中途又吹了两次响响草,直到呼救声越来越清晰,是从一处山崖底下传来的。 距离崖边还有一两米,樊青示意栾也别动了,自己慢慢踏到崖边,低头往下看。 山崖估计有四五米高,四周杂草丛生。从上到下都是石面,没有受力的地方。底下是一道狭小的沟渠,一个穿着绿色卫衣的姑娘趴在灌木丛里,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她估计也知道,看到樊青时挣扎着挥了挥手:“你好,我徒步不小心迷路了……” “别动。”樊青没等她说完:“身体有事吗?” 对方反应了好一会儿,开口声音很虚弱:“右边腿动不了了,手也疼,使不上劲。” 樊青俯下身,尽量看清楚一点。 “摔了多久了?” “两天……今天第三天。” “吃过东西吗?” “一瓶水……还有一个面包。”对方答。 樊青皱了皱眉:“有没有严重的伤口或者大量出血,头、颈椎、胸口和腹部有没有受伤?” 底下安静了一会儿,估计确认了一下,才慢慢回答:“没有。” 樊青松了口气,转身从包里拿出绳子系在自己腰间,又拿上系带。 “她手使不上劲。我得下去把绳子系她身上。”樊青把另一头选了棵树系牢,中间挺长一截余量交到栾也手上。 “我系好让你拉,你就把她拉上来。” 栾也攥着绳子:“那你呢?” “等她上来,你再把绳子扔给我。”樊青语气很笃定,“这么点高度我能上来。” 樊青拽着绳子顺着岩壁飞快到了底,确认对方没什么紧急情况,才把绳子给她系牢固,让栾也把她拉上去。 等人上去,樊青检查了一下四周,旁边扔了一个腰包,他捡起来掂了两下,很轻,好像是空的。 绳子又扔了下来,樊青拽着飞快爬了上去,又把包里的急救袋拿出来。 对方身上擦伤看起来很严重,有点血肉模糊,但伤口都不深,樊青用碘酒处理了一遍,爆伤纱布,又去检查对方的手和腿。 一动就疼,应该是骨折了,樊青没再动,用束带固定了一下,下山让医院去处理。 他做这些的时候栾也在旁边帮忙递东西,樊青面无表情,动作非常专业,看起来很熟练。 处理完伤口,樊青收拾好东西,把人背到背上。 栾也把樊青的包背上:“走吧。” 两人原路返回,走到密林边缘,栾也放包的地方已经或坐或站围满了人,有人扭脸看到他们俩,立刻喊起来:“这呢!出来了!” 一群人呼啦啦全围了上来,接人的接人,拿东西的拿东西,嘴上还不停:“怎么了怎么了?” 樊青没说话,直到把人放下,才转头看着老和:“骨折了,右手和右腿都动不了。” 老和也挺着急:“那得赶紧下山。” “我,栾也,再来两个男生。”樊青指了指两个速度还行,是徒步老手的年轻人,“先轮流把人背下去,剩下的人跟着你下来。” “行。”老和立刻答应。“有事及时联系。” 魔鬼坡离雨崩村还有挺长一段距离,但四个人轮流背人,一路到了雨崩村开车,把人送进医院。 一路上女孩子都很安静,没说过话。 两个男生送完人就马不停蹄回酒店了,他们今晚的高铁,还得去高铁站。栾也和樊青帮忙办了入院,小姑娘的身份证在腰包里,办入院的时候栾也看了一眼,小姑娘叫周苓,川渝人,18岁,应该也就是高中毕业的年纪。 周姑娘手轻微骨裂,右腿骨折比较严重.,但生命体征还算平稳,没什么生命危险。 “要手术啊。”医生看了眼片子,通知两人:“联系一下家属,得签字。” “我手机……掉下去的时候弄丢了。”周姑娘躺在病床上,闭着眼,语气很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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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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