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尴尬得话都卡住了:“不是,你……你还没回房间呢?” 周舟指指面前的蜂蜜水,示意他喝掉。齐霁还没从尴尬中缓过来,呆呆地点头,接过温热的玻璃杯。 “头发都不吹干就跑出来照镜子?”周舟故意逗他。 齐霁一噎,一口气没顺上来,被呛得开始不停咳嗽,剩下的蜂蜜水通通流到手臂上。周舟忍俊不禁,扯了几张纸巾,拽过齐霁的手臂就要帮他擦。 “没事,我自己擦就好了。”感受到周舟的动作,齐霁像只炸毛的猫,说着就要把手臂抽回来,可惜对方的力气却比他大多了,周舟一句“别动”就让他放弃了挣扎。 周舟迅速帮他把手臂擦干净,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眼前所见吸引了注意力。齐霁看着就瘦弱,手臂更是没多少肉,手腕上却有突兀的伤疤——好几道交错纵横的疤,看颜色似乎已经存在了许多年,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周舟盯着看了会儿,忽然就明白了齐霁遮遮掩掩的反应,他拉过对方另一只手,上面的伤痕只多不少。 “别看了……很丑,很丢人的。”站在他面前的齐霁低着头,小声恳求。 周舟问:“谁弄的?” “我自己……没事的,我早就不痛了。”齐霁趁机抽回手,打着吹头发的借口狼狈地逃回卫生间。 他并不想这么早就让周舟看见这么丑陋的疤,更无法对他解释这些痕迹的来历——要是说出来,没人会信的。 “你不是就喜欢在他面前卖惨吗,”系统看够了戏才向齐霁搭话,“干脆就告诉他,这是你在别的世界自己割的,因为太想念他,因为你宁愿留下永久的伤也要违抗世界意志的命令,他会很感动的吧。” 齐霁没有搭理它,一言不发地吹着头发,表情却一脸沉重。 “我早就劝过你了,你想见他就得好好做任务。你就算不折腾自己,到现在不也能见到他吗?” 吹风机被他重重砸在台面上,手腕处仿佛又开始阵痛,齐霁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闭嘴。” “这么久了,你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差,”系统继续在他脑中喋喋不休,“你为他自残了多少次,差点死了多少次,你就准备一个人保守这些秘密到永远?” “我让你闭嘴,你听得懂吗。”齐霁忍无可忍道。 系统的声音如附骨之蛆般回荡在他耳边,每当他自以为离幸福更近一步时,它就要浇一盆冷水,故意旧事重提,故意惹他生气。只因为,他是无法拥有爱的人。 草草吹干头发,他回到卧室,用被子蒙住自己,疲惫地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他忘了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伤害自己,大概是完成了几个世界的任务之后。被迫和自己厌恶的人周旋,遵从着系统的命令行事,却不能靠近自己的爱人,他厌倦这种被操控的感觉。 系统清楚他的软肋,宣称只要做任务就可以保全周舟,另一边又再三威胁他不能与周舟有交集。 否则他就再也见不到周舟。 真假与否,他只能选择相信,更何况,这的确是世界意志能干出的事情。 扮演在虚假的人设里,和不爱的人进行着所谓“攻略任务”,周舟就在他的身边,他却不能靠近。齐霁几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是深爱着周舟的自己,还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任务者?就算如此,等他完成了那些任务,他还是原本的自己吗? 第一次拿美工刀对准自己时,系统在他脑中疯狂响起警报,齐霁不理不睬,用力划开一道血痕,血溢出来,溅落在地板上。疼痛让他清醒,让他压制住崩溃的自我。 “你如果继续自残的话,”当他第二次拿出刀片,系统这样对他说,“这些疤会永远地留在身上,不管多少个世界都不会消失。” “知道了。”他嘴上答应着,手里却不留余力。 齐霁原本就没打算寻死,他还没完成与周舟的约定,他怎么舍得留周舟一个人徘徊在每个世界。 鲜血也好,疼痛也罢,他只是需要存在的证明,来保持清醒。 肉体的痛苦可以随着时间减淡,灵魂的缺口又该怎么填补。 齐霁手腕上的伤还是让周舟有些在意,他难以想象什么经历才会让他伤痕累累。第二天他照常去医院看望母亲,只是这一次他在药店门口停好车,挑了两支去疤的药膏。认识齐霁以来,周舟都觉得变得不像自己了,即使是开玩笑之类的小事,都已经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多年。 周舟也说不清为什么对齐霁格外上心,也许是他亲口说出的“朋友”二字让他下意识地多了份责任感,又或是,他希望齐霁的人生不要像他那样黯淡。 从医院大门到住院楼,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几乎已经铭记于心,同样刻在心里的,还有对母亲病情的焦灼与无奈。 恶性肿瘤——就在周舟大学毕业那年,这个词强硬地进入这个本就分崩离析的家。 当同龄人对未来充满期待时,周舟毫不犹豫地告诉母亲,他要回来工作,他会陪着她治病,哪怕是亲人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定。 熟人总夸他在大事面前足够冷静,处变不惊,周舟只是笑笑不说话。这份冷静源于他最憎恨的能力,上天轻易向他剧透命运,并不在乎他想不想要知道。 在周舟眼里,命运失去了神秘,它那样清晰,又那样残酷。他成人的那一天,他就窥见了亲人的命运。 之所以能洒脱地作出决定,是因为已经在心里挣扎了千万次。 周舟轻车熟路地和护士打过招呼,拎着新买的水果推开门。他妈正望着窗外发呆,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强撑着朝他笑笑。 “妈,这几天感觉还好吗?”周舟在一旁坐下,刚准备给她削个苹果,就看见柜子上摆着一束新鲜的花,有些意外地问,“这束花谁送的?” “前两天有个挺年轻的小男生过来,名字挺特别的,好像是叫……齐霁。他说是你的朋友,替你来看看我。” 听见齐霁名字的刹那,周舟的呼吸一顿,几乎不敢相信——他从未对齐霁说过家里的事,更不曾告知过医院和病房,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回忆起和齐霁相处的片刻,许琴对着自己儿子称赞道:“其实妈妈很高兴,你能有优秀的朋友陪着你。我老觉得他和你以前特别像,都招人喜欢。” 周舟不知道该为这高度评价感到高兴还是意外,哑然失笑:“你们都聊什么了?” 谁知一向温柔的母亲对这个问题三缄其口,只说那是她和齐霁的小秘密。 也许齐霁真的有什么魔力,可以用最短时间赢得他人的信任。虽然就连周舟也不懂他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行动,又有什么目的,但他不想去过多猜疑。 病痛让她的脸过快地衰老,脸上的细纹再难忽视,此刻她对周舟露出的温暖笑容却像是穿越了时间,美丽而动人,叫他忆起少年时的点点滴滴。 知子莫若母,许琴一直都知道,这段失败的婚姻带给周舟的影响超乎想象,就连她自己都难以接受生活和感情的双重变化,更何况是年轻气盛的周舟。他在亲人面前表现的坚强而勇敢,再难过也全盘接受,许琴却能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周舟没有过去快乐了。 确诊癌症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能活多久,而是周舟该怎么办——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忍心看他再一次承受打击。她劝周舟不要因为自己放弃大好的前程,他不该被困在这里,他那么年轻,那么才华横溢,有那么多能够实现的理想。 周舟却执意要留在这里照顾她。 周舟很少向她介绍自己的朋友,她对周舟的朋友一无所知,总担心自己影响周舟的生活。齐霁向她自我介绍时,许琴欣慰地红了眼眶。她在齐霁的身上看见了周舟的影子,自己不能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只好期盼着他拥有很好的爱情和友情。 齐霁离开时,她叫住他,“小齐,周舟他被我拖累了太多……” “阿姨,是因为有您,他才会变得这么优秀,您对他来说不是负担,是幸福,不要这样说自己。”齐霁不赞同地反驳。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的话,”许琴咳嗽了声,继续说,“你能不能陪他振作起来,让他继续好好地生活?” 齐霁郑重地向她承诺:“就算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第11章 齐霁被昨晚的生日聚会折腾得身心疲惫,决意在家荒废一天,躺了大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累得头晕眼花也不忘拍给周舟看自己的中饭,还夹带一张自己咬着吸管的自拍。周舟在病房里一待就是一下午,许琴聊累了,他就静静地陪着她休息,自己在一边处理邮件。他点开齐霁下午两点半发来的“中饭”,视线又停留在那张搞怪自拍上,长按回复——擦擦嘴吧,都是油。 “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不跟你讲了,我要听网课了,别太想我哦。” 看见过齐霁脆弱的一面,再面对平日里乐观烦人的齐霁,更让周舟好奇真正的他了。 临近日落周舟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听见母亲对自己说:“医生说,过几天会换一种药物试试。” “嗯,总会有转机的……妈,会好的。”周舟小心地捧住她的手。 “周舟,”许琴极少喊他的全名,周舟的心狠狠一跳,“这件事我想很久了,如果还是没效果的话,就放弃吧。” “你不是也说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吗?”许琴安抚似的拍拍他的头,柔声道,“整天待在医院里,我更加乐观不起来。倒不如珍惜时间,让我多出去走走,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 周舟的手在颤抖,他多想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不会有事的,他偏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透过母亲的眼睛,他看得清清楚楚——她还有一年可活。治疗的效果微乎其微,他一直很清醒,一直以来做的种种,只不过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 嘴唇快被自己咬破,周舟低下头,不想再看她的命运,“好……都听你的。” 倒数着时间,残忍地等待亲人的逝去,哪怕心如止水如周舟,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生死离别的故事,他的经历并不少见,可对周舟来说,是世界的又一次崩塌重构。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却在大门口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齐霁站在树荫下,仰头看着树上的福牌。这棵树已有百年历史,商贩抓住它地理位置的优势,近来卖起了许愿牌,几个月就挂得满满当当。 齐霁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踮起脚专心致志研究着上边的内容,没有留意到步步靠近的周舟。 “不是说要上网课吗?”周舟在他身后停下脚步。 齐霁转过身,对周舟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这不是学累了,放松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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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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