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带私货啊,那不是学校纪念册嘛。”陈非寒满足地吸了一大口解闷,眼睛都舒服地眯了起来。他刚要扔票,尹知温直接顺手拿走了。 自然而然,好像没什么不对地说:“所以是初稿啊。” 他俩的聊天总是断断续续的,谈天说地,想到一出是一出。陈非寒说叶子掉了,尹知温就说总归要长;陈非寒说成绩太难看了,尹知温就说进步空间翻两番;他俩唧唧歪歪老半天,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如果话题突然中断了一会儿,那一定是因为其中一方终于口渴了。 原先,省考古所就在这附近。但10年修建博物馆,考古所一并搬了过去,省得文物运输中途发生不可逆意外。即使少了省考古所,这条街仍然还有一所老林业高校和林业研究所撑着,高校吵闹,研究所安静,尹知温的家属楼大区就在他俩中间,看尽这十几年的前进与发展。 “上了这坡就到了,”尹知温说,“先剪头发还是先去我家?” “肯定是你家啊,”陈非寒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懂不懂,这是基本的礼貌。” 越是相处得久,尹知温就越能感受到同桌的矛盾。明明平时行为脱线得很,家教却出乎意料地相当不错。尽管实在听不进几堂课,读书人的气质却非常明显,小脸皱巴巴想题的时候,总会让人产生这是在推理竞赛题的错觉。 刚到单元楼楼下,尹奶奶的声音就从四楼传了过来:“孙儿!乖孙儿!看到一楼那盆芦荟了没!拿上来!” “看来今天有活。”尹知温叹口气,迅速进入下凡状态。他撸起卫衣袖子,轻车熟路地进了两栋单元楼之间的空地。这儿被老太太们围了木栏,种些花草,大伙儿都爱看。在一片萎靡的花中,男生撅着身子拿起芦荟,努着嘴让陈非寒先走。 “四楼?”陈非寒问。 “四楼,”尹知温答,“你别被吓着,我奶奶就是有点儿……有点儿喜欢做不符合风湿骨病人的热情动作。” 这话到底还是委婉了些。刘碧霞女士非常喜欢小年轻,尤其是长得讨喜的,那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尹知温刚打开门,一个眼神警告连忙扫过来,身体都不自觉靠前了些:“别啊,你别啊。” “别什么别,”尹奶奶往后一瞧,眼神都亮了,“这小同学!瓷娃娃似地!你班上的啊?” 陈非寒下意识倒退两步,还没开口,尹奶奶又说道:“快请进快请进,尹知温这孩子居然知道带人了,稀奇。” 当 孙的简直红色一级预警:“别瞎说,别瞎说!待会儿别乱讲话啊!” “你一边儿去,”尹奶奶笑眯眯地,“给你任务,阳台的花盆搬楼下周老太的空地方去。” 陈非寒没想到仙女地位如此低下,震惊之余连忙摆手道:“没事,我帮他搬,搬完一起上来。” 哪料尹奶奶毫不相让,赶紧在鞋柜里拿拖鞋,和蔼可亲地说:“那怎么行,地铁都要转线呢,坐了一个多小时也该坐累了。” 离大谱,尹知温恨不得把芦荟搬回去,那你乖孙儿就没坐了是吗。
第42章 可爱 尹知温从不会主动把谁带到家里来,这点尹奶奶最清楚。自家孙子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每个来家里玩的小孩下意识会问的问题:你爸妈怎么一年四季都不在家。 再长大些,懂礼貌的小孩就不会这么问了。 但尹知温早已形成条件反射。 陈非寒本想买点水果带上,但同桌飞快地制止了他。要让尹奶奶看见高中生进门带水果,她得花一年时间反省尹家礼仪。家属楼不高,统共五层,两室一厅一卫,撑死了九十平方米,男生窝在客厅沙发边缘,深以为屁股下的红木应该是真玩意儿。 入目,电视机还是从前的大脑袋,靠物理拍打更换清晰度。机顶盒吊着最后一口*气,牌子破产了都没换。餐厅和客厅用装饰木柜隔开——这柜子上的玩意儿应该很有门道,但陈非寒不懂,甚至不敢看懂。尹奶奶拿了零嘴来,一股脑全倒茶几的篮子里,他粗略数了数,好家伙,只有东江鱼勉强不算垃圾食品。 “不爱吃?”尹奶奶很不理解地眨眼睛,“我超爱吃的啊。” “不是,”陈非寒拿起一包卫龙,“您吃这个?” “啊,”尹奶奶说,“甜的,好吃,我吃不完一包大的,开了一起吃?” “……” 尹知温,你家这像话吗?! 刚把花盆搬完的尹知温仿佛听见这话似的,冲上来就把辣条收拾了:“你少吃点儿这种东西吧,拜托,七老八十的人了还吃这玩意。” “瞧你,”尹奶奶很不赞同,“这是饮食文化的时代表达,年纪大怎么就不能吃了?” 还得是你奶奶高级。陈非寒憋不住,头埋在沙发垫上,笑得稍不注意就要漏口水。尹知温瘫着脸坐着,看自家老太婆一个劲儿地拆包,满嘴炮弹不敢打,唯唯诺诺全吞肚子里。初次见面才十分钟呢,他看了眼挂钟想,这在座的人怎么跟认识了十年似地?! “你手上那个味道不行,油做得太差,”尹奶奶非常专业地接过小同学的同款藕片,“你吃不吃素肉?” “那家素肉不是最好吃的,”陈非寒也给了一个十分专业的回复,“要买省内产的,又辣又香,就是牌子不太出名。”
他说完还体贴地回头问同桌:“你吃不吃?” “他不吃,”尹奶奶嫌弃地说,“他金贵得很,不好的油一吃就反胃。” 得,尹知温眼观鼻鼻观心,我坐这儿就是讨嫌的。 文一的男生群喊着上号,陈非寒忙着聊天没注意,尹知温是看了好几次了。他多次小声闹别扭,声称再不去剪头发就去打游戏——小同学嗯嗯啊啊敷衍了事,最后大手一挥,说你赶紧的去,别吵吵。 于是今天的召唤师峡谷多了一个嘎嘎乱杀的疾风剑豪。 进了11月,南方的秋季特征已经非常明显。很多省城学生有午睡习惯,常说省城只过夏和冬,气候催人打瞌睡。陈非寒一连吃了好几包高热量辣条,昏昏沉沉地直犯困。尹奶奶拿着相册来他身边坐,他的精神这才勉强拔高一厘米。 “你怎么都不打游戏?”尹奶奶好奇地指着尹知温的房间,“还以为你和知温一起打呢。” “以前打,现在不知怎么的晕3D,”陈非寒说,“很多游戏都打不了,只能打平面的。” “平面的?” “嗯,”陈非寒催促着小老太翻相册,“比如家园保卫战啊那些,游戏也要动脑子,我不爱动脑子,最擅长就叠叠乐,一叠几千分。” 说完,尹奶奶正巧翻到第一页。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儿在河岸边趴着,身穿老头衫,左手拿着小土铲,右手朝拍照的地方招手示意。 “他小时候,”尹奶奶解释道,“我孙子是个人物,他拍这张照片的那一年……09年?应该是09年,舅舅家买的别墅在装修,他去看,正巧碰上请来的风水大师。” 陈非寒还真就信这类玩意儿,他睡意都去了一半,问:“发生什么了?” “知温在那坐着呢,大师一来就问,你为什么坐那儿?他就说这儿最舒服,大师又问那这宅子里是哪儿让你不舒服了吗?知温就说舅舅家主卧,大师当即要把这孩子领走,上山作徒弟。” “真……真的?”陈非寒吓了一跳,不由盯着照片上的孩子,仔细观察起来。那小孩儿年纪还小,五官稚嫩又精致,本就小的脸沾了泥巴,更显得有些瘦弱了。 很神奇,他想,完全无法和现在的仙女联系起来。 “那他为什么没去?”陈非寒下意识接话,“我家那边也有神棍,生辰八字很会算的,熬出头了不愁吃穿。” “因为不能打游戏,”尹奶奶回忆着那个语气,“为什么我才这么点大就要被决定人生?这话一说完,大师就特别遗憾地走了。” 没收钱,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倒是临走前,特意嘱咐了尹知温的亲戚,将来结缘时一定要谨慎算一下八字才好。 这些后续陈非寒并不清楚,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在想,为什么无法联系起来呢?照片里的孩子不过是五官等比例缩小,明明和长大后一模一样。 是因为这双眼睛吗? 这双和年龄不符的,不算多么天真的眼睛。 这双眼睛好像下凡很多次了,每一次都下凡很久,然后再落魄地回到天上,看别人如何热闹。他好像不太会融入人群,只能随着年龄自学成才,然后伪装成普通人的模样。 但实话说,这双眼睛自己又好像是见过的。 是在哪儿呢? 陈非寒坐在沙发上,看着尹奶奶一页一页往后翻,思绪却飘了十万八千里。看书的尹知温、植树的尹知温、放学的尹知温、甚至是和考古队合影的尹知温……这些不曾见过的样子鲜明地平铺于眼前,他却没有余力好好地想象一下。 这座九十平米的小屋仅仅只有两室一厅一卫,尹奶奶和她老伴儿睡一间,尹知温睡一间,那父母呢?父母睡哪间? 啊……想到这,陈非寒恍然大悟地发现,原来这孩子他在政教处见过。 初遇的那一天,仍然九岁的尹知温站在办公室的一角,别扭地不知该如何跟妈妈说话。他连接纳热闹都学得缺斤少两,更不会懂如何面对理应亲近之人的关心。 承装爱意的容器,并没有随着年龄长大。 感情与日俱增,它也永远只能装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了。 这样的认知让陈非寒的胸口剧烈疼痛起来,他愣愣地看着相册,尽量把表情做得柔和一些。尹奶奶到了年纪,说太多话也费神,介绍一句比一句简短。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觉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如果你和知温高一就认识,还能早几个月来,”尹奶奶遗憾地合起相册,赶忙找了杯水解渴,“我们这儿的小龙虾是一绝,附近的人都知道。” “不过也没事,”她笑得呵呵呵的,“知温下厨,不逊色。” 此刻厨子大人正在饱受折磨,他的战绩刚刚起飞,马上遭受系统制裁。刚把疾风剑豪换下去,一手提莫打得自己尴尬病都犯了。张胖子死死守住上路,一直在耳机警告许正杰别搞下饭操作:“别越塔别越塔,看兵线!你娘的看兵线!让尹哥苟着打后期!” “还后期呢这蘑菇我真种不下去了,”尹知温喊,“打野来了打野来了救命救命救命!” 猴子在偷野,急急忙来下路捞人,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死透了的矮子。对面的五个人众志成城,仙女从泉水出来一次就胖揍一次,死活不让他发育。他倒好,打到最后也不急了,干脆瘫在靠背上,笑着看猴子满地图救驾。 “等着,”耳机里传来相当有气势的嚎叫声,“你奶奶的,就你们也敢嚣张?” 陈非寒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文一的绝地反击。他们高地塔倒了两个,团战是最后的希望了。此时敌方稀里糊涂仅剩一个辅助,那小可怜刚走没两步,一脚踩进尹知温的蘑菇坑里——行行好吧,哪料爬两步又踩一脚,彻底团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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