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总比把这个十去掉要好吧,”尹知温说,“什么时候结课?好歹休息一下,我去把你们那个什么训练中心炸掉。” 陈非寒稀稀拉拉地笑起来,好说歹说才把男朋友哄去睡了。简自初几个人搁座位上自暴自弃,非要数这几周还有什么没干的,还有什么课要交作品,还有多少跑步指标没跑完。陈非寒一进门,简自初就指着他说:“我跟你们赌,这家伙绝对是跟女朋友打电话。” 陈非寒拿起磨刀说:“男朋友,傻逼。” “你怎么不早说?”北京室友眨眨眼,“我也是啊。” “不是,”简自初就这么在座位上发懵,他一言难尽道,“你们出柜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时间和地点?” “尺寸算完了吗搁这儿出柜?” 几个人叹口气,稀里糊涂忙活起来。自从上了大学,陈非寒就不再避讳自己的性向,别人不提自己也不提,别人提及自己就会老实承认。他和尹知温虽然隔得不远,但从开学到现在两个月时间,竟一次见面也来不及。 “男朋友呢?”简自初画着要裁切的板子,“你搞网恋啊? 陈非寒负责项目的海报部分,一边画一边叹了口气:“就咱们隔壁学校啊。这么点儿路硬生生能肝成网恋,没谁了也是。” 尹知温下地实习还得等个一两年,现在都是理论课,和陈非寒比勉强算半个轻闲——两三百页的考试范围,其实谁都不比谁高贵。他一天到晚在表白墙上挂着,后来专程告知管理表白墙的同学,但凡有人问他微信,一律以“他有人了”回绝。 “啊?”那同学还挺可惜,“这么早啊?” 活生生等了一年还早什么啊,尹知温心想。他时常在图书馆看书,不去干扰陈非寒的日常生活。工业设计系很累,期中作业还能应付,期末真就是拿肝拼命了,一天结一次课,一课五十张图纸,结课设计数都数不完。 但陈非寒每一天都很开心。就像自己能清晰地触摸到未来一般,尹知温对这份开心感同身受。 没有什么是比能一起前进更令他们满足的。 熬到十二月底,废猫还剩最后一个结课作业。他在寝室里和室友忙活到第二天上课,马不停蹄地带着作业赶赴教室。同学们互相打量着彼此的作品,唯独陈非寒两耳不闻窗外事,赶紧打字报了句完成了。
尹知温回:“能跨年?” “这他妈的铁定能,”陈非寒悄悄打字道,“考试没太大问题,剩下那个过几天再开小组会就可以。” “好歹陪我给你过生日行不行?”尹知温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郁闷,“一个学期才见几次啊,像话吗。” 陈非寒惊奇道:“你还知道我生日?” “你好意思提,生日居然要对象去猜,”仙女发来一连串公主无语的表情包,“得亏我看过一眼身份证。” 男生之间不兴过生日这一套,高中就更别提了——笑话,知道你生日都算给你客气。陈非寒那小村落里能养活自己都算不错,根本没有庆祝生日这种说法,还是陈悦临走前打探着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了小孩儿的生辰八字。 生日当天,十二月二十八,尹知温迷茫地站在学校门口,迷茫地思索生日流程。说真的,很迷茫,这玩意他自己没庆祝过,蛋糕都不知道该买不要买。 说不上两手空空,但实在是手足无措。陈非寒虽然也不指望什么,但到的时候都快被男朋友的懵逼脸笑死了。 尹知温除了学习好多好多都不会,但他就乐意看到对方什么不会的样子。 他自私得很。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成为第一个启蒙老师,然后让“陈非寒”这三个字,变成尹知温一生的习惯。 “考试周还准备礼物啊?”陈非寒这死小子拿起礼物就拆,“我看看啊。” “不要流程的吗?”尹知温忍不住问,“比如逛完再拆什么的。” 陈非寒很懂地点点头:“噢……在哪儿逛?” “这个,”尹知温茫然地说,“生日的人定?” 哈哈哈哈哈操,什么人啊。陈非寒愣了一下,笑得一瞬间都摸不着北。他朦胧着笑眼,费了百般力气才把礼物打开。诺大的袋子里只看见一个小小的铁盒,没有装饰物没得拉菲草,只是一张张用照片洗成的明信片而已。 很直男,没什么新意,就很普通。陈非寒心里一顿鞭尸,拿着明信片一张张看了起来,第一张是一株多肉,小小地窝在高中政教处的窗台上,竟死活坚持到了尹知温给他拍照的那一天。 “你是在说第一天吗?”陈非寒摩挲着边角,“在政教处眼神交锋那次?” “是啊,”尹知温的声线竟有些紧张,“喜欢吗?” “喜欢,”陈非寒笑道,“超级喜欢。” 往后是两张很普通的桌子,那是陪伴了两人整个高中的开盖式课桌,四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本和收纳箱,据说这一批用完后学校就全部捐给了山区,换新的课桌椅了。 “你偷拍我?”陈非寒指着下一张说,“你练个手风琴还有时间偷拍我?” 尹知温摸摸鼻子,略微害臊地承认道:“我那天没练,你睡得太死了不知道。” 硬要说的话,这张照片或许记录了首次心动的一瞬间。陈非寒裹着自己的艺术校服,微张着嘴补了个觉。小脸被胳膊弯儿挤在一起,眼睫毛伴着睡梦眨了两下。 当时的尹知温十六岁,拍完了才意识自己在偷拍。 “能不能别站在门口看?”尹知温实在羞愤难当,“我很火的你知不知道,表白墙天天挂我,让别挂了还挂。” 陈非寒一下子警铃大作:“有没有男的?!” ……有,尹知温想,但我不说。 这盒明信片是被刻意排好了的,从上到下,从初识到毕业,每一个朋友都出镜了。 他们的世界里并不是只有彼此而已,还有形形色色的朋友,同学和受其关照的长辈。校庆上丑得要死的张先越,集会解散和郑秋一起回教室的许正杰,烂醉的猴子,偷拍学生的刘姥爷……这些故事未完待续,随着毕业奔向了终于结束的新起点。 在这样一个温暖的世界里,他们就这样找到了对方。 翻到倒数第二张的班级合照,陈非寒忽然合上了盖子。尹知温不解地看过来,男生却孔雀开屏地炫道:“我能猜到最后一张。” 尹知温相当配合:“是什么?” “绝对是to be continued!”陈非寒翘着猫尾巴,“嘁,你的直男品味我巨懂。” 他打开盒盖一看,果真猜对了一半。小小的明信片上印着一模一样的文案,但背景并不是纯白,而是在前往阳朔的途中,两人悄悄在大巴上牵起的手。 “你连这个都拍了啊?”陈非寒一张一张地码好放回去,“变态啊你。” “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的确蛮变态的。”尹知温老实说。 他有很多占有欲,恨不得把自个儿对象金屋藏娇谁也看不到。但他的对象非常聪明,尽管一直在往前跑,还是会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不停地咕哝说“我就在这里”。 还会有新的朋友,新的环境,新的日落,但一定不变的是“我们”。 这是你说的,我只是照做了——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反悔。 十二月的北京,着实不适合晚上散步。冷得要死就算了,还喝不到一口新鲜的豆汁。陈非寒和尹知温不知该怎么过这所谓生日,在西直门随便凑合一餐,竟稀里糊涂到霍营散起步来。路过一家小酒店,陈非寒的猫老大本性又开始闹,非说走不动道了就住这儿拉倒。 “你今天成年啊大兄弟,”尹知温出言提醒,“成年,懂吗?” “我是哪儿没懂了吗?”陈非寒开了个标间,“操……到底是你生日还是我生日啊。” 一进房门,他嘀咕着拿出一罐神奇膏体,看得尹知温都懒得关注房间卫生了。这位离文科状元仅差三分,两年后硕博连读的考古人才第一次支支吾吾地问:“润滑剂啊?” “别说学名,救命!” 陈非寒极其羞窘地低下头:“那什么,这个器官要是随着人长大还变位置的话就不关我事了啊。” “……你还知道位置?” “……你不想知道?” 尹知温两眼一闭,呼吸都加重了。他很是克制地洗了个澡,很是克制地下楼买几条内裤,很是克制地点了个夜宵,还很是克制地仔细研读了做前步骤。 陈非寒还在看自己的生日礼物时,他一把捞进怀里,很是沉默地亲了起来。 然后很是克制地让对方压根起不来床。
第58章 心事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到了考试周,眼睛一睁一闭就把一天给过完了——反正没睡几觉。 废猫对时间的把控越来越好,随着学期的推进经常到仙女那儿蹭饭。大二迎来尾声时,胖子终于在繁忙的学习之余追到了范小烨,特请高材生作见证。 “什么见证?”陈非寒无语,“有什么好见证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就追到个人而已。” 张先越恼怒:“老子就不能秀了是吧?” “能能能,”陈非寒赶紧进行家属安抚,“你牛逼,我和尹知温看你秀。” 这话说得非常敷衍,老许远在南京更加敷衍——他狗头军师,已经指挥麻了。毕业两年后范小烨深受教育学折磨,就没在一个饭桌上一次性见这么多男的,都来不及恢复往年的大姐大风范。 女大十八变,脱下校服,班长比以往更加自信些。陈非寒这周不算太忙,跟简自初在寝室里快乐咸鱼。不像尹知温天天和室友互相摧残,你骂我长得像燕式鼎,我骂你丑得堪比人头壶。 “这儿呢!” 一到饭馆,陈非寒吓得都没认出来。胖子起码暴减三十斤,上下左右帅且对称。他懵了一瞬,赶紧扯着尹知温问:“这是胖子啊?” “不敢认,”尹知温也倒退几步,“我自卑了真的。” 陈非寒皱着眉说:“……有我这么好的男朋友还他妈自卑?” 尹知温马上老夫老妻地接:“小的不敢。” 张先越活脱脱变了个人,现在是人生赢家那一卦的,赢到让人不顺眼。他倒是害羞得很,一双眼珠子自杀式乱瞟,就是死活不看菜单。 陈非寒和范小烨在一旁唧唧歪歪,一会儿给她看美院帅男,一会儿给他看北师大美女,聊得有来有回。在对美的追求上,这俩颜狗保持高度一致。 尹知温倒不吃醋,悠闲地在座位上喝茶。胖子虽然沉稳了不少,但一开口还是原汁原味,又憨又傻。他一把扯开陈非寒,相当憋屈地说:“吃饭看啥手机,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懂。” “菜还没上呢大爷,”陈非寒朝他努了努嘴,“秀啊你倒是,咋还不开始啊?” “你有毛病吧!”胖子直接红了个大脸,“看点儿场合说话!我秀啥啊我!” 这下好,新晋情侣双双变成火烈鸟本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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