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语宁腿上的血很快洇湿了床单,封可盐手上也全是黏糊浓稠的血,刀片不取出来不方便止血。他无法,只能劝他,“我们去找个村医,行不行?” 听了这话,付语宁收回自己的腿蜷成一团,又进入那副自我防御的状态。 封可盐说:“不取出来不行,而且伤得太深,要缝针。” 他去抱他,付语宁并未推拒,很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乖巧的不寻常。 “付语宁!”封可盐抓了他抠挖自己伤腿的手,“你干什么!?” 付语宁一手受了钳制又伸另一只手去挖,封可盐心如刀绞,“不要挖了,不要再挖了,我帮你弄出来,你不要……” 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半截刀片嵌得深,也不知具体位置在哪儿。封可盐沿着血缝一路摸索下去,摸到了一个硬物,估计是疼了,付语宁腿根小幅度地打着摆子。 封可盐将皮肉撑开外翻,里头隐隐露出一截亮片,温热的血打滑,他勾了几次也没将它勾出来,血涌得更甚。付语宁的眼泪掉落在他眼前,混进血里很快就难寻踪迹。 封可盐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他清了清发紧的嗓子,艰难地开口道:“你喜欢兔子吗?”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白灰色的。”他手下动作轻缓,岔开话题分散付语宁的注意力,“我妈妈不让我养,觉得它有味道,但是我喜欢,所以就偷着养了一只。” “兔子不吃胡萝卜,它吃苜蓿草,这是我养了它之后才知道的常识。它很能吃,我那时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大桶’。” 但后来大桶被鹿开发现了,吵着要抢他的兔子。封可盐说兔子不能给你,但是可以让他摸,也可以和他一起喂。鹿开跋扈惯了,他就喜欢抢,要这兔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最后闹到了陈北鞍那儿,鹿开让大哥把封可盐的兔子抢过来给他。 最终封可盐养了一个月的兔子死了,被陈北鞍杀了。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兔子被开膛破肚的惨死样儿。 他没有说后面的事,只问付语宁:“你小时候养过什么小动物吗?” 他这次不会让兔子的悲剧再次上演,他不是当年连只兔子都保护不了的小男孩了。 封可盐终于拿出了剩余小半截刀片,扯过一条干净的毛巾为他止血。 伤口太深最好还是缝针,只是付语宁不肯去,他又把自己缩回床角。 两人满身血污,熏人腥味令人作呕,封可盐将干涸在手上的血渍洗净,然后下楼问这的老板娘借了两身衣服。 他当时满心疲惫,并未留意老板娘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道过谢后,封可盐拿着衣服上来,想着付语宁有伤不应碰水,说:“我接盆热水给你擦擦。” 他把付语宁抱到椅子上,换上干净的床单,拧了毛巾帮他一点点擦拭干净。 原本清澈的一盆水很快就成了红色。封可盐前前后后打了五盆热水,才把他满身的血擦干净。 伤口的血止住了,但因为没有缝针的缘故,又加上刚才的抠挖,里头的皮肉有些外翻,看着着实骇人。这样下去不行,明天还是得找个医院看看。 他把人抱到床上,拉过被子替他盖上,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发,“睡一会儿。” 封可盐洗澡没敢关浴室的门,好在这厕所就在房内,房门一锁也没人进来。 雾气蒸腾,血混着热水冲刷进下水道,他洗澡时心思全在外头,匆忙地洗了一遍就出来了。 封可盐把人搂进怀里,抬手遮了他的眼,“睡觉。” 掌心渐渐带了湿意,越积越多。封可盐心里顿顿的,好似上头扎了根针,拔不出又死不掉,隐隐泛着疼,他轻声细语地哄:“别哭,付可甜。” 他又叫回他付可甜。如果酒吧相识的那一晚不带算计,他们现在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也许只是一场艳遇,也许他们会是一对恩爱的小情侣。 只是如今,假设的再多也只是假设。 封可盐半夜惊醒,怀里凉透了早就没了人,付语宁双臂抱膝又缩回了床脚,全身冷冰冰的,他把被子裹在他身上。 他问他怎么了,他不答。 付语宁不睡,封可盐也睡不着了,不见星光的阴暗房间内,唯有烟尾的那点火光明明灭灭。 他问他要不要来一根,他还是不答,缩在被子里小小一团。封可盐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盒空了,剩了一地烟蒂。 封可盐与他并肩而坐,问:“你在想什么?” “付可甜,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做傻事。”他说,“想想你爸妈,想想他们,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等着你去发现去体验,为了渣滓搭上这一切不值得。” 他捧起他的脸,轻吻他的泪,每吻一下就哄一句,“别哭,付语宁,别哭。” 他说:“我给你找人,我守着你,他们怎么对你的,我在他们身上一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第52章 52 天光泛起鱼肚白,封可盐守着他坐了一夜。 彻底大亮后,封可盐和阿魁等人下楼吃饭。穷乡僻壤连个早餐店都没有,棋牌社的老板娘熬了些粥,一人一叠小菜配一个咸鸭蛋。 封可盐想拿一份上楼,昨晚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偷挡了他的去路。 刚才下来他就发现这店家四人看他的眼神不大寻常,想来是昨天满身的血吓到了他们,可怪就怪在他们也不问缘由。这小偷收起了满眼的戒备,冲他笑了笑:“坐这儿吃吧,还去哪儿?” 封可盐没什么胃口,这粥是给付语宁拿的,只是他不吃这小于就拦着不让走。他无法,只能和瘦猴并排坐。 阿魁问封可盐是不是吃完就走,他还未回话,那小偷倒是先开口了,“估计要刮台风了,暴雨马上要来了,上高速不安全,过两天再走吧。” 封可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付语宁现在确实是不想走,但他不知这小偷故意留他又是何用意。 封可盐随便扒拉了两口,他回楼上时,正巧看到有人从付语宁房间里出来。 是昨晚在门口见到的,和那小偷待一块的男人。 封可盐在手机上搜了下当地天气,确实有暴雨,但是并没有台风预警。他一开机,鹿开的来电后脚就来,他无奈,只能调了飞行模式。 他把粥放到桌上,问:“刚才那男的跟你说什么了?” 付语宁就像封闭了五感,听不见看不见也不答话。封可盐知道问不出什么,也没强迫他非要答。他把粥吹凉喂他,“喝一点粥。” 他不喝,封可盐总不能硬灌,只能低声劝他,“多少吃一点,不吃怎么熬得住。” 付语宁彻夜未眠,眼睛肿得似核桃,布满了骇人血丝。 他不吃不喝也不睡。 封可盐想带他去医院他也不肯去,他要是硬拽着他去,他就紧握床头与你对峙。封可盐不敢太大力,怕弄伤他。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付语宁,同时他也察觉出了棋牌社的不对劲。 棋牌社是供人娱乐消遣,聚众赌博的地儿,一般来说这类型的店应该开在人多密集的深巷,客流大才能有进账,开在这么个偏僻农庄属于不正常。 平日根本没生意,估计现在是过年,务工的都回了乡,棋牌社才得已接了一桌客人。一整天下来就一桌散客,怎么看都是入不敷出。 棋牌社的两位中年夫妻是那小偷的父母,这家种了些菜,还养了几只鸡,那对中年夫妻早上挑着鸡蛋和土豆去卖,下午还会接些村里零散的活儿。
封可盐想不明白,那两个手脚健全的年轻人为什么不离开这儿,出去找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却只靠些散工维持生计? 心中疑窦丛生,所以在晚饭他们再次把他支走时,就多留了几分心眼。他躲在另一间门后,没有急着下去,约莫五分钟后,早上那个男人又来了。 付语宁记得他,早上他就来过,他当时问他,“你需要帮助吗?” 他说话时脸上有颗浅浅的酒窝,他说他叫小季。 他这次还端上来一份吃食,他说酸菜鱼是小于烧得最成功的一道菜。 付语宁不知道小于是谁。 小季问他:“你不饿吗?” 付语宁不看他,盯着床单上的碎花发愣,小季陪他坐了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不能久待,走之前他告诉他说:“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封可盐盯着小季离开的背影沉思,如果他无恶意,封可盐倒是希望有人能多跟付语宁说说话。 封可盐在村医那里只能买到消炎药和碘伏,他接了杯温水让付语宁把药吃了,可这不听话的伤者完全不配合,抿着一张嘴撬都撬不开。他无法,只能把药放到一边,先帮他上药。 他脱他的裤子,付语宁就踢他,封可盐抓着他的脚踝不准他乱动弹,提了点音量,“我给你上药,你腿不想要了吗?” 这么深的伤口也不知道擦碘伏有没有用,但总归聊胜于无。没缝针的伤口愈合得慢,到现在都没结痂。 上好药后,封可盐又拧了条热毛巾帮他擦脸,等一切收拾妥当后,他再次陪他干坐着。 今晚无月光,房内漆黑一片,外头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封可盐听着窗外的雨声,渐渐困意上涌,再醒来时,外头早已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一道惊雷瞬间照亮了房间,付语宁不见了,他顿时清醒,喊了声:“付语宁!” 人不在厕所,连房门都被反锁了,封可盐被困在屋里,某些念头在脑中疯狂滋生,令他不寒而栗。 付语宁半夜爬下床,他好似感受不到腿上的疼,步履蹒跚地扶着墙下楼。 大门上了锁,倾盆大雨打在门上啪啪作响,他出不去。 夜已深,他不知道小季为什么还没睡。 小季踱步来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出不去。” 小季闻言在他手心里塞了把钥匙,他垂眼看着钥匙,有了它就能出去了。 付语宁听见那个好听的声音再次问道:“你怎么了?” 他咬着干燥起皮的下唇不答话,牙齿掀起一块小小的死皮,唇上瞬间冒出一颗血珠,又被他很快地舔掉。 “为什么想不开?因为什么才有了这轻生的念头?”小季说,“值得吗?” 他一句话让付语宁瞬间溃不成军,也许不值得,但是可以解脱。 “你和我讲一讲,我不告诉别人。” 付语宁告诉他说,有很多眼睛,很多。 数不清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 暴雨下得更大了,过了许久小季才开口道:“我的梦里也有眼睛。” “你试着去屏蔽那些眼睛,只要你不在意,这些眼睛就很难化作利剑伤了你。” 付语宁紧握手里的钥匙,雨还在下,雷也不肯稍停片刻,眼前的陌生人带着善意的笑,他说:“他们犯的恶,不该成为囚禁你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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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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