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间走远了,文思恬却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承受更多让人伤心的事情,他飘在半空的心好像被人一脚踩进泥土里。 文思凛一直都想甩开他。 原来他对许青杨那样生气,不是因为想和自己在一起,或许只是出于独占欲或恶劣的玩笑,他就是这样的,小时候邻居家的叔叔不经过他的同意掐了文思恬的脸,文思凛跳起来凶巴巴地推了对方一把,完全不忌惮他比自己高了半截的个头,于是在被文父文母关了三次禁闭后,方圆十里的大人孩子都不敢再招惹文思恬。 但即使他这样护着文思恬,也照样能毫不犹豫地拎起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头扎进了新奇有趣、人来人往,唯独没有文思恬的少年世界里。 他这次还是打算像初一的那个暑假一样,毫无征兆地在临行前一天亲亲文思恬的脸,说他要去住校吗? 文思恬知道那位黄教授,是国际AI领域的专家级人物,如果能成为他的学生,是十分难得的事情,文思凛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去拒绝,自己也绝不会同意他为了自己去拒绝。 但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自己说过很多次,不会拖他后腿的,文思凛还是打算给他留一笔钱,然后各赴前程? 他心里沉甸甸的,却又很踏实,以往总像脚底下悬空,现在无论如何,是踩到底了。 一整晚的时间,文思凛都若无其事的样子,若不是下午那番话,文思恬怎么也看不出他包藏的邪恶企图。 他还能怎么做呢?文思恬麻木地想,哭也没有用,闹也没有用,文思凛拒绝他的依附,他只能自己往前跑。 他不会给他甩掉自己的机会的,他会追上文思凛的脚步的,他追逐了那么多年,才在时光里找到一点空隙,偷来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怎么能被区区一个新加坡所打倒? 文思凛未免太小看他了。 连父母的死亡都没能劝退他,除非有一天,文思凛站到他面前,说他爱上了别人,要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那个时候他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否则他绝不可能被外力所击溃。 “我才不要钱……”他勉力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眨掉眼睛里酸涩的湿意,用力在熟睡的文思凛嘴巴上亲了一口。 哥哥不是要去新加坡吗?那他也要跟着去,以前他总是追不上文思凛的脚步,现在可以了,他不会总是要文思凛停下来等他,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奢望文思凛会回头来找他。 以前他怕世俗,怕父母,怕文思凛生气,可如今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无所有,总可以走得大胆一点了。 - 西山的温泉水洗礼了文思恬,他从那里回来以后,便灵魂升华,精神荡涤,不再贪恋热被窝和巧克力,从懒洋洋的波斯猫变成了谨慎抖擞的小老虎,开始认真研读英文,然后问文思凛要钱,说要报个雅思班。 “你怎么突然要考雅思了?”文思凛对刻苦的弟弟十分不适应。 “同学都考啊……我也要考。”文思恬嘟囔着,“而且你……“他抬眼看了看文思凛,不说话了。 “我怎么了?” 文思恬避重就轻地试探道:“大伯不是说,你的专业将来在国外更好发展吗?” 如果文思凛敢当着他的面说,他不要他跟去,他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不如嚎啕大哭一场之后离家出走算了。 文思凛愣了一下,伸手抚摸他清瘦的后背,道:“你是因为我才想考雅思的吗?” 文思恬犹豫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我也想出国……" 让文思凛知道他的打算,搞不好要从中作梗。 文思凛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紧张地握着笔,半天写不下字,生怕文思凛识破他的诡计然后冷酷地拒绝他。 好在文思凛没有,他只是轻轻皱着眉头问:“那你也不用这么拼命啊……" 不拼命的话,煮熟的哥哥就要长出翅膀飞了。 “……你一个寒假都没出门了,不找朋友玩玩吗?”他不仅不出门,连手机也不玩了。 文思恬从书上抬起头来,脸上是一种罕见的倔强神色:“……我有你就够了。”他点点头,像是同意自己的说法,“做人不可以太贪心,我要一个最重要的。” 以前他就是什么都想要,才害得别人也跟他一起受惩罚。 他拒绝了文思凛的拥抱,低下头继续去念书,文思凛半天没有说话,文思恬进化速度太快,让他无所适从,只得失落地收回手脚,他明天大概得去抽空去买些讨好文思恬的美食,以重新俘获他会撒娇弄痴的芳心。 文思恬抬头望着他坐回电脑前的背影,露出一点贪恋的神色,随后重新投入到英文中。 - 换季的时候文思恬有些烦躁,他常常在四五点的清晨惊醒,只有一点点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露出来,然后紧闭着眼睛假装睡到七八点钟。 他总觉得自己崩得紧紧的,每日都很亢奋,像被一口参汤吊着气的老朽,不用睡觉,不用休息,一直要把身体里的燃料耗尽为止。 他一度想念那些让他乏力而迟缓的抗抑郁药,可他不想再去找栾剑了,他不希望别人因为他的存在而不自在。 同样的,开学之后,他便又重新陷入了独来独往的境地,刘苗苗有时特意来找他说话,他也会尽快结束话题,抱着书离开。 许青杨的眼神很可怕,看上去和往常无误,却让人他觉得充满了审视,他不敢抬头,也许他会认为自己又在对刘苗苗做什么坏事。 人类确实由奢入俭难,他那么快就习惯了有朋友的生活,所以现在才感到这样难过。 他不要再害人了,也不想自己再失去不该得到的东西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从学校回到家的路依旧是那个模样,路边有矮小的植物丛和路过的流浪猫,随着也来越热烈的季节变换颜色,文思恬一遍一遍地狂奔而过,急迫地冲刷着这条路径,从碧绿的初春到热月的盛夏,只是他不再为此驻足,也不再定时给猫咪喂食,他不会再被精心装扮的世界所迷惑,它们花言巧语地展示自己,实际上都是虚假广告,他要用尽全力离开这里了,去一个只有他和文思凛的地方。 - 文思凛从五月份开始就已经在一家芯片研发公司里实习了,边写论文边工作,大概在等A大的博士申请结果,与此同时文思恬现正在竭尽全力修补自己惨不忍睹的绩点。 文思凛看他焦虑的样子很是心疼,他安慰了他很多遍,考不好也没关系,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就算他现在申不到学校,将来出去了再申也可以,哪怕不念书也可以。 文思恬不听,他和尚念经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发出蚊子一般的声音。 “我要考到7分……”他陀螺一样打起转来,然后被整个人腾空抱了起来。 文思凛把他压在沙发上,语带威胁道:“文思恬,你是想弄疯我还是弄疯你自己啊?”文思恬已经走火入魔,他甚至某天晚上提出了使用向来不喜欢的跪趴式的要求,因为这样他可以边做边看书。 “之前不是还想让我留校吗?我爱学习怎么就不让了……”文思恬小声咕噜两句,奋力在文思凛和沙发之间扑腾起来。 “你干吗把自己弄得压力这么大?”文思凛发出无计可施的叹息。 “因为想跟你一直在一起啊……“他嘀咕,文思凛不回答,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应。 他也不计较,埋在文思凛的胸前闷声说:“等考完了试,我们去海边吧,你答应过我的。” 他期盼了很久了,那本画满爱心的日记本,多少也要填满几颗,四舍五入就是他赔给了他一个盛夏。 文思凛犹豫了一下,他的心瞬间就被提到了嗓子眼。 “……好。”好在文思凛还是答应了。 这些愿望他要尽早完成才好,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变故。 即使文思凛没有忽然跳上去国际机场的出租车,也可能会在某一天的傍晚下班回来,身后跟着一串孩子,说他要结婚了,不然孩子不能上户口。 文思恬被这让人恶寒的想象激得一个哆嗦。 “恬恬,你还想要什么?” 他被这话唤回了意识,发现文思凛一直在盯着他看,眼睛里隐隐有些难过的神色。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啊……”文思恬无所谓地喃喃道。 他还敢提什么要求? 文思凛低声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恬恬,我什么都想给你……” 可是他却不肯把他自己给文思恬。 文思恬摇摇头,竭力开心地冲他笑:“你肯陪我去海边,我比什么都高兴,哥哥,真的。”然后他转开眼睛,语气轻得像一缕烟,“我就是觉得很累……做个正常的大人很累……” 他抬起眼睛,表情看上去像是悲悯,又像是自怜,问:“哥哥,你累不累?” 文思凛幽暗的眼底像猛地被针扎出了血,瞳孔颤动了一下,文思恬也不要他回答,慢悠悠地爬起来,乖乖坐到书桌边开始学习。 文思凛为什么不明白呢?他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比那几百万的信托要值钱。他们的未来还会有无数个互不相见的日日夜夜,可能厚着脸皮私缠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呢? 他咬着笔,不愿意再回头看文思凛的面容,学海无涯,苦海无涯,文思凛总有一天会上岸,或者,他一直就在岸上。 而自己,不知能不能渡过这一江,再看到新一块的陆地。
第28章 新公司的工作好像很忙,文思凛常常要加班,在家吃饭的时间屈指可数。 文思恬只好自己收拾行李,临近七月份,他情绪稍微好了一些,一个人兴致勃勃地买了新的泳裤和沙滩镜,整齐地码在箱子里,等文思凛有空了,献宝一样拿出来展示给他看,好像所有的准备都是他们一起做的一样。 不然他都怕文思凛忘掉了这个行程。 “还有一个月才考完试,你现在就开始整理啊?”文思凛看着他装旅行药箱,蹙眉问道。 “我怕有什么漏掉嘛……”文思恬手上不停,这事如果他不紧紧地盯着,说不准就被文思凛找机会赖掉了。 文思凛没说话,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是尽力掩饰的社畜所特有的疲惫神情,随即他开始了更厉害的加班,甚至周末也不回来,他曾经说要文思恬不要等他吃饭,文思恬不听,等到饭菜都凉透了,再放进冰箱里留着自己第二天中午吃掉。 文思凛有那么忙吗?他只是个实习生而已啊……还是,他其实不太想面对自己……文思凛一直不想让自己跟他出国,现在雅思考试渐渐逼近,说不准……他会越来越后悔,当初脑袋一热随口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仿佛印证着文思恬的担忧,文思凛一整晚都没有回家,早上的时候他才回来,衣服都没脱便往床上扑。文思恬被弄醒,小心地摸摸他生出了胡茬的脸,爬起来给他脱裤子,见文思凛要醒,口中轻柔安抚道:“哥哥是我,我给你脱衣服,你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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