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就这样忽然出现了,一回来就找到了文思凛,还大大咧咧地走在他身边。严清是家中独子,父亲弃政从商,母亲是高校教师,家中薄有资产,从小被珠翠奇珍浇灌长大,写得一手好书法,吸取父母精华而去其糟粕,不俗不骄,浑身上下都是清贵的气质,倘若不是文思恬的情敌,他都要忍不住叹一声赏心悦目佳偶天成,比个兔子精似的自己不知胜过多少。 他们只要略微聊天,就会发现自己在电话上做的小手脚,他猛地一个激灵,自己一时冲动,干了件必被戳穿的坏事,简直愚蠢透顶。 文思凛已经在时时想着甩开他,他何必亲手把破绽送到他面前去? 他正头昏脑涨,一股对自己的极端恼冲上头顶,几乎想打自己一顿。 也许一会儿回到家,文思凛便会把手机扔到他面前,狠狠痛斥他心术不正,让他滚回老家接受大伯的监管。 他盯着陡峭的台阶,冷汗****地从脊梁上冒出来。 - 混着油烟的香气从各家窗口飘出来,天边也逐渐露出赤红的云霞,文思恬磨磨蹭蹭地从小区门口踱到楼底下,开始一瘸一拐地爬楼梯,他贴着墙,像个壁虎似的,一路上要听听水泥墙另一边有没有传出来严清的声音。 一股股反胃的感觉涌上来,他勉强咽了咽嗓子,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了家门口,他踟躇着,手里紧紧攥着钥匙,正哆哆嗦嗦地犹豫要不要开门,门忽然呼啦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随之是被推搡着赶出来的陈光跃和一阵大呼小叫。 “……不是给你的吃的,你给我吐出来!我也要喂小兔子玩!……诶?恬恬?”陈光跃见到文思恬,立刻收起张牙舞爪的形态,露出和蔼的笑容,道,“你下午跑到哪去了?我……哎哟!” 他话没说完,被从天而降一只手推出了出来,文思凛探出半个身子来,精准地捉住文思恬拉回家门来,随口说了一句:“师兄慢走。”便把陈光跃关在了门外。 陈光跃略微在门口吵闹了半分钟,见没有人要出来再邀请他进门的意思,只好悲愤地离去了。 - 文思凛把他拉进家门之后,急急转身边往厨房走边说:“桌上是陈光跃买给你吃的。“他的声音从一墙之隔的厨房传来,听不出情绪。 哥哥有没有生气?他肯定知道了自己捣鬼的事……他都不肯看自己一眼…… 文思恬慢慢挪进厨房,桌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南瓜盅和一包杂七杂八的零食,只有一包薯片拆了包装,旁边还有一个造型精致的蛋糕盒子,上面印着他最爱吃的那家店的Logo。 “……但小兔子是家养的,能让他随便喂吗?”文思凛“刷刷刷”切起笋丝来,头也不抬地低声嘀咕着,随即又说,“饿了就先吃一点,就剩一个菜了。” 半天听不见文思恬的声音,他偏头扫了一眼,揶揄道:“不想吃蛋糕就算了,你光跃师兄拍胸脯保证他买的肯定比我合你心意。” “……我爱吃你的!”文思恬赶忙说道,伸手去解蛋糕盒上的丝带,他手指都是软的,颤巍巍地跟那个死扣搏斗。 文思凛不回头,嘴角轻轻弯了一下,随口道:“那就吃完吧,晚饭等一会儿。” 笋丝过水,他动手调凉拌汁,除了碗筷叮当相撞,就只有文思恬很微弱的吞咽蛋糕的声音。 蛋糕像往常一样甜腻,顺着食道被文思恬拼了命地往下咽,可他的胃里一直有股缓慢上涌的酸意,想把从喉咙里进来的这些食物全给顶出去。 他好难受…… 可是……文思凛让他吃完的……都是文思凛的心意…… 他艰难地又咬了一口,把嘴巴塞得满满的,试图把想吐的欲望一起咽下去。 他……他坚持不住了…… 还有一半……这些奶油滑腻腻的,仿佛在喉咙口蠕动。 文思恬勉强把嘴里的慕斯吞进去,颤声说:“哥……我吃不下了……” 他几乎被自己变了调的声音逗笑了,好像被掏空了身体。 文思凛听到他气若游丝的话语,终于回过头来了,在看到文思恬的脸后,眼神一凛,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他把筷子一扔,走近一步,似要伸出手来。 文思恬哆嗦一下,往后一退,赶忙举起蛋糕又咬了一口,慌张地发出含糊的声音:“我尽力了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他还没说完,文思凛猛地跨到他身前来,一把把那个剩了一小半的蛋糕夺下来扔到桌子上,奶油软趴趴地在南瓜盅上趴了片刻,一头栽了进去。
“谁让你都吃了!你有毛病吗?”文思凛声音又急又冷,整个人突然间横眉竖目起来,看上去一副气坏了的样子,抱着他坐到一边的凳子上擦了擦他的脸。 分明是他让自己吃完的…… 但他没精神去争辩,他全身心都在压制着要吐的欲望。 “恬恬,跟哥哥说,怎么了?不舒服吗?”文思凛把声音放得很软,呼吸里还微微带着急促的颤抖,他把文思恬脸上的汗和奶油擦了擦,道,“是不是热?怎么这么烫?” 文思恬摇了摇头,紧闭着嘴用湿润的眼睛恳求地看着文思凛,虚弱无力地扭动了两下后,张口吐在了文思凛身上。 他随即腾空被抱起来冲进卫生间,他中午没吃什么东西,除了刚才的蛋糕,就是又酸又苦的胃液,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最后有气无力地挂在文思凛的手臂上摇摇欲坠。 他不知道如何回头面对文思凛,呆呆地盯着洗手池,心想干脆吊死在这算了。 但后背上耐心的抚摸还在继续,一下一下拍打着,文思凛为什么还这样温柔地抱他,既不追问他,也不责骂他,文思恬感到难堪又无措,终于忍不住低低地抽泣了两声。 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他已经很少在文思凛面前哭了,文思凛不喜欢他哭,他也不想成日招人烦,可他实在太难受了。 他简直没有一件事能做得好。 文思恬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也许是这样久违的纵容勾出他心里的百般委屈,他开始试探地哭起来,初时他抓着文思凛的手,小声地低泣,哭到后来,好像洪水决了口。
第30章 他哭得气都喘不上来,转身把脸贴在文思凛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嚎啕,眼泪汩汩地涌出,浸湿了文思凛胸前的衣服。 好像手足无措的幼童,除了哭,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表达悲伤。 他听见文思凛轻柔地叫他的名字,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道:“哥哥对、对不起……你别再骂我了……别不跟我说话……“文思凛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他哭得胸腔发疼,内脏都要被震坏,被折起来好好地抱在怀里往外走去。 他停不下来,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好像那些被埋在内心深处徐徐发酵的痛苦终于能借着这场无理的哭闹发泄了出来。文思凛没有喝令他闭嘴,也不再给他讲道理,而是像从前一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让他尽情地哭。 得到这点沉默的鼓励,他哭得愈发伤心,他明明知道自己做来好多错事,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这样多的委屈? 他一点也想不明白,他们要求自己做的乖孩子,为什么这样难做。 他听到文思凛贴在他耳边用低沉又模糊的声音,慢慢念着:“恬恬乖,恬恬不难过了……你跟哥哥说好不好?”文思凛想把他放在沙发上,他哭得手脚痉挛,却不肯松开搂着哥哥的手,恨不能全身长出倒钩钩在文思凛身上:“哥哥我错了……哥哥对不起……” “……没关系,恬恬没做错事……”文思凛顿了顿,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哥哥不怪你……” 他听了这话,却哭得更大声了。 好像他懵懵懂懂的幼年时,无论犯了什么错,总有人先关心他好不好,快不快乐。 “哥哥我原谅我……你别离开我好不好……你不是说什么都答应我吗?不是什么都给我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他捧在手心上的文思凛,忽然就消失了。 然后爸爸妈妈也消失了,许青杨也消失了。 他们看到了真正的他,便都开始要恨他了。 他抓紧文思凛的衣领,泣不成声地喊,好像松了一下手,这场幻境就结束了似的。 文思凛抚摸着他,半天在他蓬松的发顶亲了一下,沙哑着嗓音说:“……嗯,不走。” “撒谎……你撒谎……你生气了就要赶我走,还有我、我的朋友……我已经全部都按照你说的做了,真的,你说还有什么啊!”文思恬哭得嗓子发疼,好似能从撕裂的声带中渗出血,崩溃又疯狂,“我不吃雪糕了,也不吃路边摊了,你到底要什么啊哥哥!” 文思凛把他箍在心口的地方,越箍越紧,眼底是翻滚的赤红血色,又混着狼藉的爱意,好像要折掉一只最新鲜的花苞。 他的声音像午夜的提琴,哀伤又温柔:“恬恬别哭了好不好?”他手指小心地抚摸着文思恬的脖颈,微微发着抖,“你什么都没有错,是我错了……” 这不知是对他临近崩溃的安抚,还是良心发现的悔过,文思恬无暇分辨,他哭得脑袋里嗡嗡鸣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你明明说暑假要回来的……明明说也带我去青海、去天江,说你跟严清看了好看的桃花,下次也带我去看……你一次都没兑现过……” 文思凛沉默了半晌,轻轻地开口:“……好,带你去。”他把脸贴在文思恬的发顶,自语一般说着,“不骗你了……” 文思恬哭得太厉害,语无伦次,反反复复地控诉着,趁机要把所有的帐都算完,记忆角落里的陈谷子烂芝麻一股脑地抛出来,文思凛却异常温柔地答应着他的每一句话,好像怕他哭死在这里。 就像许多年前还是少年的文思凛抱着自己的模样,他的手臂还是细长的,抻着十来岁的身子骨,还没有强壮到能轻易地离开家去远方。 可他一旦开始向前走,文思恬就再也追不上他了,他们相差的这短短年岁,把他们隔在了两个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文思凛才拍了拍他,说:“不哭了好不好?”他力竭地缩在那,时不时抽泣两声,见文思凛要松手,又扁着嘴要开始。 “我换个衣服,你都吐我身上了,还抱这么长时间,不嫌脏啊?”文思凛微微笑着,在暖黄色的灯影里眼尾也发着红,他肿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文思凛起身,换了一件带着柔软剂香味的干净上衣,重新回来把哭成一块咸鱼的文思恬抱回床上。 他的力气和精神全随着排山倒海的眼泪流了出去,木呆呆地看着文思凛进进出出,先给他擦脸,擤干净鼻涕,然后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忽然笑起来:“哭得像个小猪头。” 粥煮好了,厨房里隐约飘来清淡的香气,文思凛先去把吐得一塌糊涂的家里收拾干净,文思恬独自坐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悲从中来呜呜哭起来,文思凛只得丢下拖把跑回来继续抱着他,小声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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