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凛很喜欢替他做事情,巴不得事事包办,可是这对他的复健并无益处,他试图对文思恬解释,让他自己刷牙,文思恬则会露出一副被欺凌的表情,于是他只能背着医生偷偷作弊。 唯一让他能自我安慰的就是,文思恬在这个时候,看上又跟以前一样聪明了,比起这个,不愿意自己刷牙也不是什么大事。 “哥哥对你好不好?”他用软毛的牙刷蘸了牙膏,仔细地替文思恬刷牙,文思恬张着嘴发出含糊的声音,伸出手指在镜子上涂涂写写,像他们很小的时候一样。 咸咸的牙膏泡沫从左边蔓延到右边,他们在镜子中对视,文思凛认真说:“以后不可以到处乱跑了,不然没人给你刷牙知道吗?”镜子中的文思恬眼神干净得像水一样,他垂下眼睛,说,“……哥哥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你知道吗?”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音。 “……我不知道你在那里,恬恬……我不知道……“他低下头搂住文思恬,他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被埋在文思恬小小的心脏里,可能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不经意间慢慢掉落出来,也可能就这样永远跟随他的意识沉睡下去。 文思恬感到后颈湿热的水迹,不安得动了动,随即文思凛便抬起头来,还是很温柔的样子,说,”画个小猪。“ 他蘸着牙膏沫,在镜子上涂了个小猪脸,文思恬笑了起来。 卧室里的文思恬睡得东倒西歪,七仰八叉,以前他总是很规矩,乖乖卧在自己的被子里,仿佛随时会惊醒,眉毛也在细细地抖动,现在终于又自由自在了起来。 他在文思恬书包里翻出的那些大小不一的药粒里面,大概不知混着多少让他伪装成正常人的安眠药剂,压抑着不能释放的痛苦。 但现在都好了,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考虑,无法无天地睡着了。 文思凛在被子里摸到他细瘦的手腕,用一根线松松地系住两个人。他时常在半夜惊醒,总是怕文思恬趁自己不备又跑掉,拴住他,潜意识里自己会觉得心安。 “恬恬,哥哥爱你。“他想起今晚的份还没有说,又不想叫醒他,于是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永远也不要再伤心了。” 他像往常一样亲了亲文思恬的额头,犹豫了一下,在他水红色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他为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道德伦常,生生把一个好好的文思恬弄坏了。 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坚定地错下去呢? 作者有话说: 这文写得我自己伤心,读者也伤心,到底为啥要写……
第46章 完结 窗外无风,只有细细密密的雨丝,文思恬趴在窗口看外面,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文思凛被逗笑了,过去揉他的脸,文思恬快瘦成金针菇了,只有脸颊还鼓鼓圆圆,”下雨了,我们还去看菊花吗?“ 文思恬照例不说话,伸手去接雨水,很愉快的样子。 他原本担心雨天带他出门会着凉,但……他不想再食言了,尽管文思恬未必听得懂他的话。 他把文思恬用两层衣服包起来,跪下去低头去替他一颗一颗系扣子,他想把文思恬裹成蚕蛹,一丝风也透不进去。 忽然有人拂了一下他的头发,文思凛抬起头,正对上文思恬那双鹿一般的眼睛,他正用一种恬淡而没有防备的表情看着自己,笑盈盈的,拂开了他额前的头发。 他似乎有些看不懂文思凛,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哥哥会露出类似疼痛的表情,于是学着文思凛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脸。 他的手冰凉又柔软,好像带着天真的愿望,要来安慰他伤心的哥哥。 文思凛望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侧过脸去亲了亲他的手。 也许是雨天的缘故,植物园里人不算多,文思恬看中了车里那顶原本是他自己买的草帽,非要戴上出来不可,不伦不类地被文思凛拉着手进了植物园大门。 他被文思凛紧紧攥在手里,没办法乱跑,有时会眼巴巴地盯着别人手里的奶茶、香肠、冰淇淋,但他也不会开口说要,只是忧郁地看着。 他以前也是想吃的,但是文思凛觉得那些东西对健康不好,为了不让他为难,文思恬总是把他这些幼稚的小心思藏起来,但现在他不会伪装了,文思凛很快在他可怜巴巴的眼神里败下阵来,给他买了一个甜筒,小声示意摊贩给他少装一点。
锦团拥簇的菊花并没有引起文思恬太多的兴趣,比起植物,他更喜欢动物,菊花并不像猴子一样可以在树上爬来爬去,冲他招手,他更喜欢植物园的热带雨林馆。 在馆口他们意外地碰到了严清。 热带雨林馆里面有冷血动物的展览区,文思恬伏在玻璃上看得很入迷,变色树蜥瞪着它圆圆的眼睛,爬到了叶子下面藏好。 文思凛和严清在不远处看着他。 两个多月没见,严清也瘦了许多的样子,他明显有些忐忑,但文思凛面色如常,似乎这一场翻天覆地的骚动与严清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甚至没有多看他几眼。 “你一个人来的吗?“长久不见严清开口,文思凛收回目光,随口问道。 “带我爸来散散心,他刚回国。“严清指了指远处,一个年轻的保姆正推着轮椅上的老人。 “家里的事情还好吗?“ “还好。“ 文思凛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所谓的“还好”也并未好到哪去,只是他不欲多问,严清也不欲多解释。 沉默再次蔓延开,严清神色复杂,踟蹰半天,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恬恬……怎么样了?” 文思凛一直盯着文思恬,似乎是没听见他的话,见文思恬追着蜥蜴跑,没留神一头撞在玻璃上,扁着嘴东张西望的样子,笑了起来,随即才说:“休克引起的脑损伤,现在还在做康复治疗,之后想办法带他去美国吧,那里的医疗条件最好。“ 严清哽住,事发时文思凛情绪很不稳定,陈光跃再三要求他不要出现,他甚至没机会去对他们说声抱歉。 他知道他的歉意无足轻重,只是像巨石总是沉甸甸地压在他心里。 看到严清的表情,文思凛才转头直视他说:“真的不怪你,是我的错。“ “……不是的!要不是我……”严清急切地说到一般,被文思凛摇头打断了,他淡淡道:“没有人责怪你,严清,恬恬也不会。” 严清怔怔地望着他曾经的情人,他从前张扬的锋芒被掉转了方向,刀刃全冲着自己血肉筑成的心怀,只留下缓钝圆滑的刀背,生怕伤了他要抱住的人。 “能改变这个结果的,原本也只有我。“他平静地说,”就算没有你、没有绑匪……” 严清听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只是眼神不由得悲悯,低声说:“可他毕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有什么区别呢?“文思凛无谓地说着,”他改变的东西,可能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我不在乎。” 文思凛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要离开,严清想起文思恬与他说过的话,失声叫道:“那你和他……你们……“ 文思凛转头看他,严清硬着头皮说:“恬恬对我说……你们……你……跟他……”他觉得难以启齿,好像那两个字说出来会割破他的嘴一般。 沉默了片刻,文思凛漠然道:“是啊,就是这样,我们在一起,像兄弟,也像爱人一样。” 严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原本他还抱着一丝希冀,那是文思恬一厢情愿的胡言乱语,他喃喃道:“文思凛,你是不是疯了……?” 见文思凛不说话,他颤抖着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恬恬已经……你……”他歇了半口气,尽量措辞温和。“别人会说你们乱……你的亲友、同事,他们会怎么看待你……思凛……”他说不出更严苛难听的词汇,几乎哀求地看着文思凛。 他还想继续说,却惊讶地瞪大眼。 文思凛的眼眶红了,他锋利而英俊的眉目轻轻皱起来,竭力睁着双眼,去看远处的热带绿叶,眼底却慢慢晕出一片赤红。 他认识文思凛接近十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好像坚冰被人从内里击碎,只有外壳还在勉力支撑着。 “你……”严清有些无措,“对不起,我说话太重了,但是……” 文思凛却忽然打断了他,他低声喃喃道:“不是,我只是忽然想到……你想对我说的话,还有那些可怕的眼光,早就有人对恬恬做过了。” “从他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活在这样的恐惧里,我的恬恬……” “我每一次回家,他都很开心,他跟我说学习成绩,跟我说电脑游戏,也跟我说爱我,可他从来没说过这些。” 眼泪顺着他下巴流进了他的衣领。 “他从来都只对着我笑。“ “我怕他受伤,从来不让他去危险的地方玩,怕他生病,不许他吃垃圾食品,有的时候我看他盯着同龄小孩的雪糕,眼巴巴的样子……可他从来不吵着要吃,他那么乖,我以为我已经把他保护得很好了。” “可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我一次都没陪过他……” 文思凛无法忍受地举起一只手捂住眼睛。 他看上去那么弱小,那么爱哭,却从来对他说过他的苦处。 “我想让他一辈子都平安顺遂,想让他过最不需要吃苦的日子,我给他留了很多钱,想给他安排一份优渥的工作,去过最喜乐的人生。“文思凛嗓音嘶哑,”他是我最重要、最爱的人,可是……我却亲手把他……“ 远处的文思恬转过头来,带着那顶上面别着一朵鲜花的草帽,探寻地望着他的哥哥。 感觉他的衣服被扯了两下,文思凛回头去看,文思恬不声不响地跑了回来,他很难得口齿清晰地说:“回家,哥哥。” 文思凛揉了下脸,对他露出笑容,答道:“好,回家。”他微微俯**子,问,“要不要背你?“ 文思恬又不作声了,只拉着他的手,还是那副天真懵懂的样子。 他们买了一只红色的蜥蜴模型,文思凛背着他出了热带雨林馆,一路往植物园门口走去。 “去新加坡要好好照顾自己,和恬恬。”严清表情依然担忧,但不再多说什么,“有事情可以联系我,各国的同学我还是认识不少的。” “好。“文思凛点头,到了园门口,对文思恬说:“跟哥哥再见。” 文思恬对严清招了招手,笑容纯稚,两个小小的梨涡久违地露出来。 叠在一处的背影逐渐远去,文思凛颠了颠背上的文思恬,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两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周围不时有人侧目,看这怪异的场景,面上或有厌恶与嘲笑,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倒是好奇地回望几次,兴奋地交头接耳。 严清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进濛濛的烟雨里。 Fi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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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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