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工作台上,朝她淡淡一笑:“有没有兴趣挖椰子?” 周阳笑着皱眉,以为她听错了:“挖椰子?” “嗯。”他笑声温和。 接下来在顾青闻的操作中,周阳见识到了何为“挖椰子”。 一条半圆形的刀具,一块圆柱形的浅色木头。他用圆规粗略性地画了一个圈,来回地画了几次,线条颜色加深。 接着他拿起半圆形道具,端着手柄的一端,像小孩子拿汤匙挖西瓜一般在浅色木头的中间轻轻刮了起来。 或许是刀具过于锋利,又或者木头过于软,顾青闻毫不费力地刮起了一块块“西瓜”。 木头的声音很脆,呲呲略略,尤为悦耳舒服。 周阳笑着看他操作。 刮了七八片,顾青闻停下,将刀具递向她。 “有没有兴趣试试?” 周阳小小地犹豫了下:“这块木头后面要用到吗?” 顾青闻摇摇头:“你尽管尝试。” 刀柄握在手里,周阳手微微颤抖,她看着凹了点面的圆木,有点下不去手。 顾青闻看到她微晃的手,他微地沉吟几秒:“害怕?” “有点,以前我……。”周阳顿了下,抿唇,“我有些怕锋利的刀。” 顾青闻略略思索几秒,问:“想不想尝试?” 他的声音似有一股魔力,将周阳一点一点地往里面吸引。 过去几年的生活,鲜少有人问过你有兴趣吗?你想尝试吗? 眼下,顾青闻的话无疑是新鲜的,更有甚者,是致命的。 周阳想不到有任何理由去说不。 可是她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锋利的刀具,刀刃闪过一丝光芒。 刺眼尤甚。 周阳手一抖,刀具落在凹槽里,闷闷的一声,惊起无数恐惧。 时间匆匆多年,远去的噩梦如影随形。 一如那些删除的未接来电和从不打开看的信息。 她忽然抬眼,深深地凝视顾青闻。 她想说点什么,唇瓣翕动,半天光景过去,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时间又是格外的宽容。 这一次,有人来打破她的沉默,她的噩梦。 “介意我帮你吗?” 温润低缓的声音落在耳边,如突破云层而出的天光,是一种介于真实与虚幻的感觉。 顾青闻伸出手,神色温和平静,点到即止的绅士。 周阳低头,望着那只修长匀称的手,它是如此的平和,就像他这个人。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顾青闻拾起凹槽里的刀具,在半空中定住一会。他握住周阳的手腕,将刀柄贴在她的手心里。 声音低低:“握住它。” 周阳迟疑,因为他手的温度。 顾青闻温声:“不用怕。” 浅浅的气息贴在她的耳侧,她没再犹豫,四指压下。 “不用紧张,慢慢来。” 说话的嫌隙,他的手由手腕移到了她的手背。 他的手不是贴得很紧,得宜地拿捏住男女之间的分寸。 周阳仅留的一点戒备,瞬间荡然无存。 她看着刀具,问:“现在开始吗?” 顾青闻声音温润:“如果实在害怕,跟我说。” 他带着她的手,像小时乡下用瓢舀水一样,一下一下地在木头上轻轻地刮。 周阳跟着顾青闻的速度,体验他所说的挖椰子。 呲呲略略的声音再次出现,一次比一次地更加悦耳舒服。
第12章 偷得浮生(3) 一切都是这么刚刚好。…… 阳光静静地铺满工作桌台旁的空地。 周阳和顾青闻站在工作桌台里侧,廊檐布下一片微凉,缓解了空地传过来的炙热温度。 刮了七八片左右,轻缓的气息慢慢从身侧抽离,顾青闻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往左边挪移几步,以悠闲的姿势看着周阳独自操作。 周阳稳了稳心神,轻轻地刮了一片。呲呲略略的声音很是悦耳。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是什么木头?木质很软。” 顾青闻目光落在桌案的木头上:“巴尔沙木。” “巴尔沙木?”她对木头的了解少之又少。 “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轻木。”他和煦向她说明。 周阳歪头看过去,嘴角抿着点点笑意:“是个好名字。” 顾青闻受她感染,也笑道:“现在这个可以用来做个杯子,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这下,周阳是震惊又好奇。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手里的半圆条形道具轻放在一旁,望向顾青闻。 半晌,指着挖了半个槽的木头,问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它待会做杯子?” 见她如临大敌,顾青闻略略失笑:“不会,不用紧张。” 闻言,周阳缓缓地松了口气。 顾青闻拾起她放在桌上的道具:“不超出边上那条线就没问题。”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边看那条线,一边心不在焉。 他的手实在好看。 除了常常形容的“修长匀称”,还有一种叫“分寸的力量感”的东西。 比如他刚刚手把手教她时。 周阳略微迟疑一会,别转目光看向他,接过他手里的刀具。 “你好像对木工很熟悉。” 顾青闻将先前周阳刮落的木片,一块块地叠起收好。 他低头瞧着手里的木片,微地抬眼:“以前常常过来找齐远,他忙不过来我会帮着打下手,学了点皮毛。” 他的语调很是温润,如同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丝毫不见里面的卖弄,他只是很如实地平诉。 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他无时不刻透着一股谦逊。这种谦逊似是刻在他的骨子里,不止存于一时。 周阳接触过的几位长辈,尤其她的母亲,一再说:一个人最可贵的品质之一是谦逊。 她不禁想:母亲会喜欢顾青闻吗? 念头甫一浮现,脸上笑意随即凝住。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答案。 日光烈烈,她低头望向手里的刀具,再侧过脸看看顾青闻。 他也看向她。 相视几秒,忽地,周阳放下手里的刀具。 “这里有点凉,我去太阳底下站一会。” 临城九月底的时节,气温丝毫没有降下的趋势,仍是闷热异常。虽然他们所处的位置阳光晒不到,但要说凉意,明眼人都知道是个借口。 还是最差最没有说服力的借口。 顾青闻静了一瞬,看着周阳立在阳光之下,侧脸温柔。 他没再言语。 许是刚从阴凉处挪到太阳底下,周阳的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抱紧双臂,来回搓了搓。 这倒像足了她刚刚说的,真的有点凉了。 顾青闻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他低头沉吟片刻。 “我离开一会。” 周阳想着别的事,没怎么在意:“好,我在这里等你。” 顾青闻转身的动作一顿,他回过头看她。 “我不会乱走。”她以为自己没说明白,将没说完的后半句补上。 他脸上闪过刹那古怪,转瞬之间,又恢复常态。 “你可以到处看看,”他轻声,“后山景色还可以。” 说完,他转身长腿一迈离开。 周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的还是刚才的事,至于后山景色,无暇顾及。 心里惘惘的,竟是前所未有的空落。 顾青闻离开的时间有些长,长到周阳感到照在地上的阳光都有了声音。 母亲,南城,以及一周后的长假,还有徐风林。 它们幻化成满地的阳光,此时映在她的眼里,格外的扎眼。 她立在榕树下,微微仰头,望着清澈蓝空,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顾青闻双手端着茶具,看见榕树下仰望天空的周阳,他在门口停住脚步,静寂无声地端凝。 此情此景,脑海里跳过一幕,是两人在医院三楼皮肤科偶遇的那次。 那天,她偶然撞见他的尴尬与狼狈,他与她短暂对视,彼此快速地达成默契。 各走各的。 后来,他待在地下停车场良久。 一方面是往事纷纷扰扰朝他不由分说地涌来,将他灌得密不透风。
一方面是他在等待,至于等待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甚至不清楚为何有把握他能等到。 此时此刻,她仰望晴空,而他站在走廊的尽头凝视她。 两人无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互不干扰。 最后率先打破这份沉寂的是前院的一声机器声响,刺耳的木板锯齿声隐约传来。 周阳转过脸。 与此同时,顾青闻拾阶而下。 一切都是这么刚刚好。 谁也没有撞见谁的秘密。 几步的距离,顾青闻走到周阳身旁的石桌,将手里的茶具搁在石桌上。 两个木质杯子,一张小型迷你托盘。 托盘再不熟悉不过,她见过它们两次,这次前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它。 周阳轻声:“齐先生很喜欢托盘。” 她记得,刚刚一路走过来,墙上放置的很多工具和装饰物无一不是用小型托盘做垫底物。 顾青闻点点头:“齐远有个朋友很喜欢用托盘装东西。” “爱屋及乌?”她稍微不解。 对面的人怔住,指尖掂量着:“可以这么说。” 周阳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石桌占用面积不大,两人离得不远不近,加上后院实在安静,这句话很清晰地传进了顾青闻耳里。 顾青闻声音低低:“是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他话里似有无限的惋惜,在热烈的阳光下,显出了一种郁郁之情。 周阳隐约意识到,她触到了顾青闻不太快乐的回忆,像行驶在海面上的船触到了礁石。 沉默须臾,她说:“对不起。” 顾青闻看她,眉眼微微皱着,半晌才明白过来。 他话里含着笑意:“是齐远的老师。” 老师? 周阳懵了,慢慢的,耳朵逐渐红了。 她在顾青闻含笑的注视下,无处遁形,她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停在石桌上。 琢磨了两秒,她端起靠自己这边的杯子。 这茶颜色有点深,周阳心想。 下一秒,顾青闻温温的声音传过来。 “是普洱茶。” 周阳抬眼。 顾青闻声音平平,毫无起伏:“你刚觉得凉,喝点茶会好些。” 话语寻寻常常,顾青闻的神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木质杯子捧在手里,温度适中,她却像手捧了一个火炉,烫得她不成样。 后山虫声阵阵,风息袭耳了了,周阳的耳朵红得更加厉害了。 她忙不迭低头抿着茶,茶香温润,味道还不错。 周阳倒是仔细地尝起了茶。 顾青闻站在一旁,对此缄默不言。 过了一会,周阳问:“有菊花吗?” “有,”顾青闻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还是说,“我去给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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