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朋友出乎意料地害羞，两人视线相撞的立刻移开，后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可焦点始终不敢放在她眼睛上。
云随优走上前问，“你是在等我吗？”
洛中洲点头。
洛中洲上学从来都是踩着最后铃响前的最后一分钟，只是今天的他醒得特别早，怎么睡也睡不着，就提前来了学校，他没想着等云随优，可腿怎么也迈不进校门。
云随优乐了，“我今天要是迟到了，你是不是也要一直站在这里不进去等我啊。”
洛中洲下意识回答，“不会，”迟到不仅会被扣分，还会被高清摄像头拍下来挂在校门口的宣传栏滚动播放，他虽然不觉得脸皮有多重要可男孩子基本的自尊心还是有的。
话刚说完，洛中洲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女孩子都喜欢男生说好听点，他连忙解释，“不是的，我会等你的，你不要误会，刚才我不小心说错了。”
“好啦我知道了，”云随优打断他没有逻辑的解释，伸出手扯了一下他的书包带子，笑道，“我们进去吧。”
“好......好。”
洛中洲耳朵充血，亦趋亦步跟在云随优身后，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高马尾晃晃悠悠的云随优，见她没有回头的迹象，偷偷地拽住书包带子。
“对了，校运会你报了什么项目？”云随优突然回头。
洛中洲触电般放下手，“男子1500米跑。”
“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被强迫的。”
1500米没有男生报名，体育学习全能的关山幸报了跳高跳远铁球标枪，体委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全上，于是逮着路过的洛中洲逼着他填男子1500米的报名表。
“我报了800米跑，”云随优歪头咧嘴笑，比朝阳还要蓬勃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那么洛中洲同学，放学的时候要不要和我一起锻炼啊？”
洛中洲当然愿意，他兴高采烈地答应，想着是两人在夕阳下奔跑，四目相视，情意绵绵。
云随优打破了他的幻想，她要求他一起热身，不是体育课的那种头部运动肩部运动动动手动动脚的热身，而是波比跳。
做完深蹲、深蹲跳不过十几秒，洛中洲整个人就像是麻醉药效还没有过刚刚被阉掉的猫咪，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云随优看着大喘气的洛中洲，毫不客气地点评，“你体力好差啊，引体向上不会做不到10个吧？”
洛中洲想说他的引体向上咬紧后槽牙去做也只能做三个，但是现在的心跳太快了，他连话都说不出。
“你还能跑5圈吗？”
操场最内圈400米，他们约好了前一周跑5圈，后一周跑10圈，第三周跑15圈。
“能，”洛中洲不想示弱，就算是爬也要把这5圈爬完。
“那你先跑吧，我让你一圈。”
什么，洛中洲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明明只是两个人一起锻炼，为什么他听出了竞技比赛的感觉。
“你应该不知道我学过一段时间的水袖舞吧。”
洛中洲还真的不知道，云随优没有参加过学校的任何文娱活动，他只知道云随优是班上的黑板报小能手，画工堪比艺术班学绘画的同学，每个月的黑板报评选班级总能拿到最高分。
“你这次1500米跑要是能拿到第一名，我就跳给你看。”
！！！
洛中洲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闻言拔腿就跑。
操场上的绿草就像是焖熟了似的透着温热，鱼鳞状白云层层片片，一弯新月淡如爪痕。迎面的风打在他脸上，心跳逐渐升起来，呼吸开始加重，本来轻轻松松就能迈开的腿变得沉重。看到还在起跑点热身的云随优，他暗暗使劲，绝对不能在她面前怂。
云随优在他跑近自己的时候对他淘气地眨眼，接着迈开腿在他面前跑起来，本来略近的距离，随着云随优加快速度和洛中洲大喘气地挣扎，越拉越大。
饶是洛中洲再不甘心，随着他的嗓子越发干疼，身体越发沉重，到最后云随优跑完他还差她一圈。
运动弱鸡的洛中洲在差不多跑回终点时，看云随优的眼神有些闪躲。知道自己差劲是一回事，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差劲是另外一回事。
云随优朝他招手，“快过来喝水，走那么远干嘛？”
扭扭捏捏的洛中洲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接过她给的功能性饮料和纸巾，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才小口小口地喝水。
“你的体能是有点差，以后还是要多锻炼才行。”
“嗯。”
“你可以把背挺直一点，脖子不要总是往前伸。”
在云随优的眼里看来，洛中洲长得不算差，眉眼清秀唇红齿白，圆滚滚的眼睛带着少年气。只是仪态上有些不行，总是低着头脖子前倾弯腰驼背，就像是缺乏安全感的人缩着自己的身体，形成一个安全领域。
洛中洲立刻把腰背挺直同国旗台上的旗杆。
云随优知道这不是一两天就能改变过来的，但是走出校门的时候看到洛中洲又驼背，就忍不住拍他。
“少年，要听话呀。”
洛中洲立刻挺直腰背。
在他们一起开开心心走回家不看手机时，大量的信息在电波中传播。
“云随优是不是和洛中洲在一起了？我看到了他们一起跑步了，[图片][图片][图片]”
“不是吧，不可能，云随优不可能看得上洛中洲的。”
“洛中洲和云随优今天是一前一后进的教室门，我还纳闷他怎么来这么早，原来如此。”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未必不可能，云随优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你看她发的朋友圈，每个字你都认识可结合在一起除了她谁知道在说什么。”
“我看的懂啊，比如说“这可是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星打不得”就出自《儒林外史》的范进中举。”
“关注点歪了好不好，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洛中洲怎么就和云随优在一起的，就没个熟悉详情的人？”
“他们这么光明正大，都不偷偷摸摸遮掩一下的吗？”
第3章 十七岁（三）
“云随优，班主任找你。”
话音刚落，后排的男生齐刷刷地抬头，一半盯着云随优，一半盯着洛中洲。
云随优有想过会被老师找，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她很淡定地吃完手上的抹茶夹心饼，拧开保温杯喝几口温开水，清清嗓子，“下节课的作业我已经写好了，老师要检查的话你帮我说一声”。
捏着手持镜的温斯比了个OK的手势。
随着云随优走出教室后排男生的窃窃私语愈发大声起来，“你说会不会因为昨天的事？”
“肯定是啦，老班才不会让云随优和洛中洲在一起，也不看看洛中洲长什么样子。”
“你们说云随优和洛中洲在一起了？”
一个女生的声音弱弱地响起来。
“是啊，他们俩昨天下午在操场上多亲密，我还有照片呢。”
“云随优，居然......和洛中洲在一起了。”
像是几颗水珠落入滚烫热油的锅中，滋滋啦啦，猎猎炸然，议论纷纷，暧昧晦暗的眼神和侧头讨论的指指点点不断朝洛中洲飞来。
洛中洲低着头试图屏蔽周围的异样目光。
也不是所有的恶意都朝向洛中洲，部分的女生的恶意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她们只是笑得比较得意，想着平时端着同小仙女一样的云随优也不过如此，眼光差劲，许是心里有什么问题也未必。
高中谈恋爱，一般找女生是90%可以解决，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脸皮薄自尊心高，循循善诱谆谆教诲再加以叫家长的威胁，足以解决事情。
学校虽然是重点高中，但是硬件还达不到一个老师一个办公室的程度，所以李项君为了女孩子的面子，特意把云随优带到了教学楼下的小花园。
可就算是教师，也少不了直男开门见山的一面，“我听说你和洛中洲在一起了？”
“是啊。”
对方单刀直入，云随优直接承认，她也没打算否认或者顾左右而言他。
云随优的声音很清脆，似空谷青鸟鸣叫，特别是最后的尾音，还带着少女的娇俏。
李项君莫名地觉得有些棘手，他战术性地坐下来，喝了一口保温杯的菊花枸杞，思考着昨天晚上查阅到的资料和友人的温馨提醒。
“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对异性会产生好奇心......”
“老师我不好奇，”云随优打断他，“我外婆是妇产科医生，在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具人体骨骼模型作为生日礼物，人类身上该长的不该长的我都一清二楚。”
第一次做班主任第一次处理学生恋爱问题的李项君有点方，他不知道现在家长教育小孩子的方式已经这么硬核了，但是作为师范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学生心理课第一名的自己绝对不能怂，一计不行还有一计，他决定转变思路。
“我以为现在的女生都是喜欢关山幸这种类型的，我看关山幸很符合女孩子眼里的白衣少年的形象。”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关山幸，豆腐脑有甜咸党之争，更有不喜欢豆腐脑的。关山幸长得是好看，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喜欢他。”这也并不意味着长得没有关山幸好看的洛中洲没人喜欢，云随优不想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和欺不欺少年穷没关系，“我不认为洛中洲不值得喜欢，不值得作为交往的对象，老师把我喊出来，无非是想和我说恋爱的不好，有可能会导致我的成绩下降，甚至会导致我走上歧路，三观扭曲。但是老师，你一开始假设的前提就是错误的，你分明是混淆了相关性和因果性的概念，恋爱对我们的影响只是具有相关性并没有因果性，我不认为洛中洲能够轻而易举地影响到我。”
李项君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辩论的时候，对方辩友咄咄逼人寸步不让鲸吞蚕食他方领地。
“老师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只是......”
“只是因为他是洛中洲吗？”云随优的声音冷了下来，“老师，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大家提到洛中洲总是会下意识地皱眉，甚至是老师也会不受控地偏向性厌恶，我知道洛中洲不够优秀，他看着衰怂做的事也很衰怂，但还不至于差到成为大家负面情绪的集中点。”云随优面无表情，“我能不能把这些看作是校园霸凌。他虽然在学校里没有遭受到肢体暴力或者是恶作剧，但是据我观察更多的是言语羞-辱和冷暴力，我还见过有的女生被取闹说洛中洲喜欢她，她听到之后真的起了鸡皮疙瘩。”
当套上了校园霸凌的称呼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曾经忽视过的点滴也渐渐清晰起来，比如家长会上肆无忌惮地批评，比如女生们斜瞥之后的不屑，比如愚人节时被拉下的校服裤......
李项君不得不承认，在前5秒他还存在着洛中洲是个连火都生不起来的废材角落里没有存在感的枯草的意识，云随优和他明显就不是一个世界，就算谈恋爱，云随优和年级排名前50的男生怎么谈他都不会管。他也知道云随优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争辩，她比一般的女生还要成熟，有着一套独特的思维逻辑，作为合格的师长，他不应该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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