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在意,烛凉想不明白。朝音不提,他也不提,毕竟对不起朝音的是他。
朝音对伽州的风土人情不太很感兴趣,他每天出来走动,纯粹是为了让民众觉得,伽州和银海关系还不错,没有大家想的那样剑拔弩张,为的是安抚民众。
偶尔他会问问暨悯的事,在烛凉的形容里,暨悯年少时就展现出了傲人天赋,飞速地接过了他哥哥的重担。朝音只听着,不发表任何看法。
没有人能够轻轻松松成长起来,尤其是暨悯这样突然把及格线从60拉到120的,付出的努力和血汗,一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外人总觉得,他们的成就获取得简简单单。只有朝音知道,哪怕是真的天才,走到巅峰,也并不容易。
他什么也不说,人已经死了,他的憎恶,懊悔,暗藏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烟花一样绽开,飞洒在宇宙各个角落,都不再属于他和暨悯彼此了。
在伽州访旅的最后两天,他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飞船从天而降,直直砸到离他一百米的地方。
首都星上戒备重重,没有经过报备的飞船不可能轻松入境。但状态正常的飞船,落地不会发出如此大的动静。
朝音脑子里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在伽州的人来之前,朝音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打开飞船,带走了医疗舱。
暨悯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黑暗的环境里,四肢放松,没有疼痛,他皱起眉,不知道虫族又在打什么主意。他活动手脚时,门口传来动静,他抬眸。
门打开的瞬间,朝音感觉到一阵风铺面而来,朝音嘴角微抽,往后一退,陶源接住了暨悯的拳头。Alpha见面分外眼红,暨悯的体能恢复之后陶源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过两招,陶源心里就一惊。
暨悯感觉哪里不对劲,但他没有空细想,就像当初被关在暗室里和导师对练的时候,只要犹豫一下,迎接他的就是狠狠的痛击,没有人会给对手放水,他趁陶源收势的时候用尽全力,破开一切阻碍,击打在陶源的脸上。
饶是陶源往后躲避也没来得及,他闷哼一声,嘴角渗血。黑暗里谁都看不清谁,陶源咬紧牙,战争期间的恩怨浮现眼前,他想要报仇,想要把暨悯一拳击倒在地,让暨悯低下他高傲的头。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在挥出拳头的那一刻,朝音打开了灯。暨悯不适应地眯起双眼,陶源却没有收起拳头,他肌肉记忆还在,往后一退侧过身,没让那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陶源还想继续打,朝音叫停了。
“好了。”朝音转头,和暨悯对视。
其实没有分别很久,比起两年时间,就像分开吃了顿早饭。
但也分别很久了,中间隔着“生离死别”。
暨悯瘦了不少,黑暗里的一周时间消耗了他非常多的体脂,肌肉变薄了,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发亮,似乎永远都不会出现能够挫败他的东西,经历生死一线,锐气不减。
两人沉默着对视,似乎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暨悯的表情只有惊愕和重逢的欢喜,看不出一点责怪他的模样,好像他不知道是自己按下的按钮,那颗导弹不是自己发射的一般。
但暨悯是知道的。
朝音是真的没有想过,还能重见暨悯。
说不惊讶是假的,在医疗舱看清暨悯的脸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时空错位,身份对换。惊喜也有,暨悯的存在对于伽州会是一件好事,对朝柠也是。
随之而来还有深深的担忧。
如果暨悯要追责,那么这仗就必定会打起来。他飞到特里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阻止战争的再次发生,如果暨悯的回归导致他的努力白费,那么他……不会让暨悯重见光明。
朝音:“好久不见。”
暨悯:“最近好吗?”
两人同时出声,却又同时怔住了。
朝音突然想笑。暨悯遍体鳞伤,他打开医疗舱前看了一遍暨悯的治疗数据,说死门关走了一躺是毫不夸张,造成这一切也有他一份力气,到了现在,走到他面前,还能问一句“最近好吗?”
换成两年前的他,他怕是要撕碎暨悯。
“也没有很久。”暨悯抿嘴一笑,当做没看见身边的陶源。
朝音瘦了,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像张纸了,脸色倒是红润,最近过得应当不差。朝音过得不差,他也就放心了。
“他们给你上刑了?”朝音问道。
“没有。”暨悯撒谎了,刑罚太痛,他不想让朝音担心。
“没有?”朝音反问道。
“没有。”暨悯坚定地回答。
“你为什么对我撒谎?”朝音蹙眉,从衣服包里掏出一封信,展开给暨悯看。
那是庄瑞亲手写的信。数十年没有动过笔,他的字迹与日记本上的字迹已经不再重叠,只勉强看得出几分相似。朝音不在乎是谁写的信,他只在乎内容。
庄瑞在信里写明了如何将他送出去,交代他以后不要再来虫王星。
信的末尾,他写得非常着急,说军师和庄伞似乎要对银海不利,让他们早做打算。
银海,不利,早做打算。
没有这封信,朝音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暨悯叙旧听听他讲虫王星的故事。有了这封信,他只关心一件事。
“银海的情报,你吐露了多少?”朝音神情淡漠地问道。
暨悯的表情由惊愕变成愤怒,他没有冲着朝音发火,深呼吸几下以后,极其无奈地反问:“我在你心里就是会出卖盟友的人吗?”
朝音也冷笑道:“你不是,那你为什么撒谎?”
“你可能不会主动吐露,但虫族给你注射药物以后,你可以保证你什么都没说吗?”
第56章 尖刺玫瑰·审讯
“你可以保证吗?”朝音仰起头, 直视暨悯,质问道。
暨悯心脏突突地跳,又气又急, 但他一时不知道如何辩驳。
他清醒和半昏迷的时候一直守口如瓶, 无论再饿再渴, 就算是疼到难以忍受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要说什么,为的就是不让朝音会被突如其来的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我可以。”暨悯眼神坦荡, 毫不心虚。
“我不信你。”朝音毫不动容。
“我没必要欺骗你。”
“也许,”朝音将那封信递给暨悯,“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虫族心甘情愿把你送回来的?”
朝音的眼里没有爱恨,像审讯犯人一般审讯暨悯, 他高高在上, 字里行间都是质疑。
暨悯努力活着回来,目的就是为了见到朝音,他没想过用苦难邀功,但也没想过, 朝音会厉声质问他,信任全无。
“庄瑞是人类, 可他已经融入虫族几十年了,他的立场值得商榷。也许他会出于同族的怜悯,将你送走,可问题是, 庄全会想不到这一层吗?”
“他对庄瑞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音用手指戳着暨悯的肩膀,“难道不就是为了送你回来向我示威吗?”
“我对你有盟友之间的信任, 但你真的可以保证,你在失去自主意识以后,没有对敌军吐露我方任何情报信息吗?”
朝音许久没有情绪激动地说话了。
准确来说,本来除了暨悯和朝柠,这世上也很难有人能够勾动他的情绪了。他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他,暨悯是值得相信的,他不会再做出迫害他的事。
可他要对他的子民负责,不能凭借直觉就去信任一个从敌军阵营逃回来的人,即使对方在半月前还是值得托付信任的盟友。
“你可以吗?”朝音最后问道。
暨悯坐回椅子上,他手里捏着那封信,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可以。”
“我受过完整的反审讯训练,在训练过程中打过很多次不同种类的审讯药剂,可以保证,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吐露我不想吐露的东西。”暨悯斩钉截铁地答道。
反审讯训练痛苦到他都快想不起来了,他肩负着帝国的重担,又要去战争前线,他必须要对自己知道的情报全部守口如瓶。
除了药剂以外,最原始的刑审他也尝试过,鞭子、烙铁,反正星际时代的医疗技术能把一个生死垂危的人抢救回来,所以他母后的训练指导只有一条:只要不死,就往死里训。
除去精神上的疼痛,还有精神上不断被幻觉刺激的痛苦,双重痛苦施压下,他都想直接放弃这条生命——就算他死了,二十年以后,他母后依然能找到一个新的Alpha继承帝国。
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带着对敌军浓烈的恨和凌驾一切的决心,活下来了。
他不怨王后,要做帝国的继承人,付出的就远远要比常人多得多。
所以今天他也不怨朝音,要坐稳一个帝国的继承人,就要比常人心狠手辣一百倍。
“是吗?”朝音将信将疑,语气不再咄咄逼人。
伽州的王后能对暨悯做出什么事都不夸张,所以反审讯训练确实可能发生。
但药剂逼供有多痛苦,他也是体会过的。在高度疼痛几近昏迷的时候,人会出于求生欲,吐露出许多神志清醒时不愿吐露出的东西。
“我什么都不会说。”暨悯目光灼灼,紧盯朝音。
“试试?”朝音从包里掏出针剂,递给暨悯,他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嘴唇紧抿,不太开心。
暨悯想也没想就接过拆开注射,剧痛不会被免疫,只不过疼久了成了习惯,他就不会再害怕了。
这下轮到朝音惊讶了。
暨悯太果断以至于他都怀疑暨悯是不是不知道针剂里是什么。
朝音皱着眉注视着暨悯,暨悯坦荡地看回来,谁都不移开眼神。
药剂注射进身体到完全发挥药效不到五分钟,不到五分钟,暨悯额头就开始冒冷汗了。
“你出去吧。”朝音不转头,命令陶源。
“可是……”陶源担心暨悯对朝音不利。
“出去!”朝音不耐烦地说道。
他此刻非常烦躁,明明暨悯完全没有反抗就答应注射药物对他来说是件轻松的事,可暨悯真做了,他又于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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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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