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朝音嗤笑一声,降下隔离板,开启了冰冻模式。
他要逼暨悯逼到绝路上,确定暨悯什么都没有吐露,才能将暨悯放出去。倘若暨悯说了些情报,导致他们被迫迎敌,那么他就要斩杀暨悯泄愤。
寒气被隔离板挡得死死的,一盏顶灯幽幽地凉气,空气里白雾缭绕。寒冷爬上暨悯的脸颊,将他嘴唇冻得青紫,眼睫眉毛沾上薄冰。
寒冷是刚人类自古以来的天敌,能轻易夺去人类的性命,在极度寒冷的时候失去意识的时候,人类会不自觉求救。
朝音紧紧抿唇,余光注意右下角的生命指数面板。
那么暨悯,你会吗?
你会在寒冷且没有自主意识的时候,放弃尊严和信念,向我求救吗?
第57章 尖刺玫瑰·回忆
冷, 疼痛,屈辱。
暨悯躺倒在大雨里,被雨砸得睁不开眼, 身体热度流失, 还有许多人打着伞, 或是站在室内,指着他窃窃私语。他听力很好,但雨下得实在太大, 他分辨不清那些语句,索性放弃了。
王后训练他的第一步,就是挫掉他全身的骄傲和尊严,将他先丢进泥里,滚得身上没有一丝干净地方的时候, 才允许他从泥坑里爬出来。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都是我们和你哥哥赏赐给你的,你要拥有这些东西,就自己爬起来抢。”宫侍举着伞,护送王后走到暨悯身前, 居高临下地说道。
暨悯闭着眼,一句话都不回答。
“你身份尊贵, 不是因为你有多厉害,是因为你很幸运,你出生在皇家,你哥哥还死了, 所以你能从你哥哥和你父亲手里接过荣耀, 可这些都不属于你。”王后涂着时下最流行的口红,她看上去十分年轻, 更像是暨悯的姐姐,但语气极其刻薄。
她没指望暨悯起来回答她的问题,她看着倾盆大雨,从宫侍手里接过防水外套,丢到暨悯身上。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穿上来找我道歉。”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躺在后面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是国王亲自签署文件的太子,而是一位低贱的,任她处置的奴仆。
高跟鞋混着雨声走远了,举着伞的人也都离开了,暨悯终于听清了其他人在说什么。
“没有一点继承人的样子。”
“王后训他跟训狗一样。”
“这种人真的能肩负起伽州的未来吗?”
暨悯躺在雨里,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出生在皇家,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听他的话,不是因为他是暨悯,而是因为他叫暨悯。
国王之子,太子之弟,给他带来的确实是无穷无尽的尊崇,他做什么事都有人吹捧,不出意外一辈子都会顺风顺水。
这些东西,确实是别人给的。
防雨外套在手边放着,挡住半个身体,半边身子是热的,半边身子是冷的,仿若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夜晚的伽州温度骤降,正值人造大气层检修,全城宵禁,户外温度接近零下,大雨如同冰锥一般落在暨悯的身上,仿佛要活活从他身上刮下一层皮。
他穿着军校的短袖制服,下身薄布,无法御寒。他就那样躺着,好像冻得不自觉发抖是不是自己,被淋湿的也不是自己,他在海里浮沉,像是在做一场噩梦。
过了好一阵,他才从地上爬起来。那件衣服被他随手丢在一旁,看也没看。
王宫也不例外地宵禁了,远处的建筑里明灭灯火,持枪的侍卫站在暗处,保卫这座宫殿。路灯被雨浇得阴暗,大滴的雨仿佛要淹掉这座星球。
暨悯抹了一把头发,将额前的湿发抹到脑后,露出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雨能浇透天空,淋湿世界所有的景物,无论建筑或者是植物,却浇不灭他心里烧的那团火。
暨悯回头看了一眼王后离去的方向,他举起手,比了个枪的姿势,嘴里“砰”了一声,轻蔑一笑。
王后要一条听话的狗,可他不是狗,他是一匹狼。狼王从不屈服,要么战斗,要么死,训狗那套对他没用。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瓢泼大雨中,肩膀宽阔,背影坚韧。天黑得好像要压下来,掩住这片大地,可王后站在窗户边看着暨悯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把天毫不费力地撑起来了。
王宫处处大门紧闭,宫门也是。暨悯漫无目的地在雨中漫步,寒冷侵蚀了他的身体,他神智无比清晰。有些东西可以退让,比如训练的合格线;有些东西不可以屈服,比如打压他的尊严。
没有人寻他,他就和雨相伴了一整晚。
天边泛白时,他眼前出现了王后的伞。伞是王室为王后定做的伞,特制蕾丝,点缀蓝绿宝石,珍珠镶边,打底珍珠白。王后打扮得光彩照人,一身精致的长裙,同是整夜未睡,她像是从某个刚解散的宴会上回来,路过路边的乞丐,高高在上地询问。
“你知错了吗?”王后冷冰冰地问道,跟气温一般。
暨悯淋一晚上雨,此时说话都冒着寒气,嗓子哑得像是被锯过的一样,他索性不说话,俯视那把伞。他睫毛是湿的,看谁都雾蒙蒙的。他漫不经心地眨眼,眨去眼睫上刚凝结的水珠,不置可否。
“有锐气是好事,实力衬不上就不好了。”王后也不恼,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你也是这样训我哥的吗?”暨悯哑着嗓子开口,“跟训狗一样?”
王后微怔,随即讽刺地笑了一声。
“你也配和你哥相提并论?”
暨悯并不生气,相反,他还肯定地点点头,赞同王后的话。
“您说得对,所以,别在我身上找我的哥的影子,”每一个字都是从滚烫的心里冒出来,由冰冷的雨水淋不灭的热血推上喉头,出声时情绪便格外浓重,“您不觉得,不太公平吗?”
雨下得更大了。
这场雨来得急来得猛,一整夜了都不停,像是要淋透什么一般。
“你出生在皇家,还是个Alpha,就是最大的不公平。”王后唇边的讽刺意味更为明显。
她和她的朋友们不一样,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是上天馈赠,是自己应该拥有的。她从懂事起就开始谋划自己的未来。
她的Omega朋友们尚在等待家族为她们指定家世时,她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的计划,她要坐到最高的那个位置。
她极其明白自己这一路多么不容易,走错一步就会与她想要的东西失之交臂,所以她不会容忍暨悯想要走一条她没有想过的路,随时会摔下悬崖的不安感能攥紧她的心脏,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暨悯沉默了。
“你哥哥没你这样一身反骨,”王后轻笑,“他知道他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赐予他的。”
暨悯盯着王后看了很久。两个人在雨中无声对峙,王后身后跟着三四位宫侍,远处是特里王宫正殿高耸的屋顶,国徽雕刻在正殿顶上,正对暨悯的方向。
而暨悯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和暗不见光的夜,随时会伸出触手拖走他。
“母后,”暨悯突然叫了王后一声,他抬眼看向国徽,声音轻得好像要被雨声盖住,“你记得我小时候骂我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王后狐疑地盯着他。
暨悯讽刺一笑:“您总骂我,不知好歹。”
在王后惊怒的眼神里,暨悯扭过身,果断地离开了。
没走两步,他便晕了过去,天旋地转里,他满脑子都是王后惊诧和愤怒的眼神,那是拉开他和王后长达十年拉锯战的开端。
有人脚步匆匆,同雨一样冰冷的手接住了他,没让他跌在地上。
“暨悯?”声音清冷,像是大海里航行渡轮的港口,旅人找到了归处。
*
暨悯再醒来时已经换了个房间,虽然灯光仍然昏暗,但好歹有床了。他尝试动了下身体,幻想里的疼痛没有传来,左手腕被一根银色的金属链条紧锁,限制住他的人身自由,右手手臂扎着一根细细的留置针,另一头空空如也。
“你醒了。”有人推开门,手里捏着一管试剂,脸色阴沉。
“陶源?”暨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记忆还停留在他自己注射药物向朝音证明清白,他在药物的作用下彻底失去了意识,再然后,他做了一个冗长的,许久没有再做过的梦。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接住他的手应该是来自朝音,因为实际上,那天没有人接住他,他摔倒的时候还磕到了额角。
“是啊暨悯殿下。”陶源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冷言冷语地走过来。
“我在哪?”暨悯也懒得理他。
“殿下的御用飞船。”陶源放下手里的药剂,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暨悯。
朝音在的时候,两人尚能维持表面功夫,谁都不想因为自己惹到朝音不开心。如今朝音不在,两个人的语气都忍不住夹枪带棒。
“朝音人呢?”暨悯又问。
“你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嫌疑还没洗脱,”陶源似是怜悯似是讥讽地指着银色长链,“殿下不信任你。”
他没能如愿从暨悯脸上看出任何伤心或是难受的表情,一颗石头砸进了水坑,水坑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陶源非常不爽。
“我嫌疑没有洗脱,”暨悯看着陶源将绿色的药剂注射进吊瓶里,粗暴地塞进他的输液管里,发泄不满,“那他为什么不继续审我。”
陶源动作一滞。
朝音没明说,但他作为朝音身边久待的人十分清楚,朝音已经放过暨悯了。只是暨悯迟迟未醒,他们不能这样把暨悯还给伽州,不好解释。
所以朝音找了借口在伽州多逗留了几天,为的是等暨悯醒来。
如果不出陶源所料,朝音会将想好的口供和暨悯一对,再离开伽州。想到这,陶源心情更差了。
“隐瞒情况不报不是一个忠心下属该做的。”暨悯看着绿色液体流进体内。
“用不着你教我。”陶源不痛快地说道。
暨悯长长地叹了口气,吐出这一段时间以来的郁结:“我只是想早点见到你们殿下。”
他语气是难得地惆怅,陶源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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