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的时候没打起来,”季轻墨嗤笑一声,“公子留生性愚蠢,让他篡位还不如当个闲散公子,不过是受人撺掇,被别人夸了几句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阿忱,想看看公子留怎么作死的吗?”
姜以忱抿了抿唇:“可是我想看你,不想看公子留。”
公子留篡不篡位,怎么篡位,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贤安于他来说本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是因为季轻墨才让他和这个没有被记载过的朝代有了联系。
所以他只想在这里了解季轻墨的生活,不想了解其他人。
季轻墨轻声笑了笑:“好,那就带你去看看我吧。”
本来还想等姜以忱适应一下这里的风气,但姜以忱不想长留,那就不留了,早早让他看清楚自己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小时候成长的环境特别无聊,今年我应该十五岁,走吧,带你去看看。”
季轻墨那时候还不叫季轻墨,叫季恍。
季恍虽然跟着他父亲季承懦住在王宫,但他是蛊师的儿子,王宫里很多人都怕他,所以季恍没什么朋友,季承懦住的地方跟贤安王的房间很近,季恍就住在季承懦旁边。
他虽然十五岁,但季承懦并不怎么管他——他自销就不太喜欢蛊术,在这上面也没有天赋,他母亲早夭,季承懦自诩对他母亲一番深情,所以不论私底下找过多少女人都没有给她们名分,就算有的生下了孩子也一样。
季恍虽然没有天赋,但却是季承懦唯一承认的儿子。
他住的地方好歹在王宫,就算再简陋也还看得过去。
姜以忱和季轻墨到房门口的时候,季恍站在院子里那棵槐树下,斜仰着头看着天空。
“季恍这时候大概在想如何博得季承懦的喜欢。”
“你不叫季轻墨么?”
季轻墨微笑着摇了摇头:“季恍。季轻墨这个名字是我入了地府当了鬼殿殿主之后给自己取的。”
姜以忱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叫季恍,字轻墨。”
季轻墨摸了一下他的头:“我没活到加冠之年。”
风轻云淡一句话却让姜以忱心里一痛,他咬了咬下唇,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安慰季轻墨。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季轻墨把人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这也不算什么伤心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其实也记不太清了。”
姜以忱不信。
他知道根据记忆建造出来的幻境,如果季轻墨真的记不太清,这些场景应该是模糊的,而不该这么清晰。
“季承懦来了,”季承懦过来干什么,季轻墨清清楚楚,可他却想要把姜以忱的眼睛蒙起来,不让他看到这些,季轻墨按捺住自己的想法,轻声笑了一下,就把姜以忱放开了,“好好看着。”
“季恍,”季承懦站定到小季恍的面前,“你跟爹过来,爹有事情要交代你。”
季恍生性温顺,除了蛊术之上,从不忤逆季承懦的话,他乖乖地跟在季承懦身后。
姜以忱能感觉到季轻墨看这一切的时候心里什么波澜都没有,但他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小季恍没有活到加冠之年呢?
季轻墨察觉到身边小朋友的兴致不高,拉住小朋友的手腕就跟上了季承懦的脚步:“跟上去看看吧。”
贤安的民风很奇怪,季承懦带季恍离开了王宫,一路上姜以忱看到了大街上很多人打群架,也没有人去劝架,周围甚至全是看热闹的。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据我所知,法制从夏朝就开始了,为什么贤安是这样的?当众打架,抢人东西都不会受到惩处吗?”
“不然你以为这地方为什么只存在了一百年?”季轻墨嗤笑一声,“贤安王靠蛊术得人心,民众什么样的都有,如你所见,这里就是这么乱,灭亡也正常。”
姜以忱不说话了。
他们一路跟着季承懦,只见季承懦把季恍带到了一个林子里,林子里到处都是毒虫,姜以忱听见季承懦对季恍说:“我知道你在这上面没天赋,爹也很少逼你做这些事情,但你是我季承懦的儿子,合该成为最厉害的蛊师。贤安王残暴,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到那个时候你就要自己一个人生活,需要自保能力。”
季恍低着头:“爹打算让我在这里呆多久?”
他很乖,说话也是软软糯糯的。
“最多一个月,”季承懦样似疼爱地摸了一下季恍的头发,说,“一个月后,爹就会来接你。如果这次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那爹以后就不逼你了。”
季恍心思纯净,季承懦这么说,他就信了。
季承懦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似乎这个儿子于他来说可有可无。
姜以忱捏紧了拳头,却被季轻墨的手包住了:“我在这里待了两年,性情大变,变得肆虐残暴。你这样的小朋友还是不要看了。”
“不,我要看,”姜以忱很坚决,“还有,严格来说我已经一百一十七了。肆虐残暴又怎么样?这是你的以前,你遭遇了这么不公平的对待,被自己的父亲丢在这种鬼地方,性情不变才奇怪。”
姜以忱如此义愤填膺,他旁边的季轻墨却并没有觉得这个场景有多么苦痛,于他来说,阴暗过去的标签只有一个“不堪”。
幻境的时间是可以由季轻墨调节的,姜以忱匆匆看了季恍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看的他心揪痛。
季恍才十五岁,日日夜夜都要被林子里的毒虫噬咬,他挺过一个月之后没有见到季承懦,还以为季承懦是因为有事情耽误了,所以乖乖地在林子里等了第二个月。
还是没有等到。
他跌跌撞撞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却被季承懦派来的人拦在了林子的入口,他恍然大悟,季承懦不是因为有什么事耽误了所以不来接他,季承懦只是想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于是季恍开始自暴自弃,林子里什么样的毒虫都有,近乎两年的噬咬下都没能让他死在这里,他阴郁,日日低垂着眼,盖着眼中明显的嗜血欲望。
两年来,季承懦也派过不少人来林子里给他收尸,可是季恍所在的位置是林子的核心部分,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走到这个地点。
这日,季恍坐在树上,他身边是一只大花蛇,他在这里待了两年,又被咬了很多次,大花蛇有灵,咬不死他,索性把他当成玩伴。
季承懦走到了树前,这地方是他把季恍一开始带到的地点,一路走来,他只看到了那些不中用的人的尸体,虽然看不太出来模样,但身上的衣服他还是认识,却没有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
他想或许是已经被毒虫吃完只剩下白骨了,但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爹,”阴沉低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季承懦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看到头发盖了半张脸的季恍,和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画蛇,季恍半眯着眼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颤,“你是在找我吗?”
季恍问完之后就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季承懦的面前,大花蛇也随之从他的脖子上爬了下来,高高昂起的的蛇头和季承懦的脑袋齐平,它吐着蛇信子,蛇脑袋歪了歪。
“你怎么还没死?!”
“爹很想我死吗?”季恍伸手摸了一下花蛇的七寸,又拍了一下花蛇的脑袋,花蛇便离开了这里,做完这些,季恍才看着季承懦笑了笑,“吓着爹了吧?爹怎么突然有时间来这里看我了?”
季承懦隐约觉得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强行压下那一点害怕,和季恍对视:“好儿子,爹把你放进来就是为了你能有这一天……”
“如果你刚才不说那句话,没准你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我就信了,”季恍唇角扯了一下,“来检查我死了没?那可太不巧了,没死成。”
季承懦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到季恍说:“这林里的所有毒虫都为我所用,爹今天要留下来陪我吃饭吗?”
“我……我……”季承懦深吸几口气,“我今天来是接你出去的,小恍,我接你——”
“两年前到底是贤安王要我死还是公子留要我死——亦或是爹你要我死啊?”
季承懦满头冷汗,他沉默了三分钟,就在他要说话的时候他身体颤抖,然后直愣愣摔在了地上,断了气息。
季承懦旁边爬出来一只小青花蛇,它朝着季恍吐了吐蛇信子,似乎在说“你的事情我已经处理了,你可以去玩了”。
季恍看着季承懦被毒虫瓜分的尸体,笑出了声。
姜以忱的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季轻墨安慰他:“哭什么?不觉得我那时候很厉害吗?”
姜以忱转头看着他,然后转身伸出双手抱住了季轻墨的腰身:“你这么好,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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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贤安王朝:杜撰的杜撰的,大概时间在春秋前一点
文中提到的东唐:私设,为秦汉之间的朝代
蛊术:上古就有了,但蛊师不清楚,我编的
马:外来物种,贤安时间线是有它的
字:起源于商朝,盛行于周,源于商朝祭司的代号。
第134章 劫运
姜以忱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哭过,他性子在别人眼里也是属于阴晴不定那一挂的,又顶了云槐山小山主的名号,不长眼睛惹到他头上的基本没有,更别说让他哭了。
可季轻墨带他从幻境里出来的时候他都还没有缓过来,那种巨大的悲伤快要把他吞没绞杀。
季恍是被一把火烧死的,林子里很多毒虫都没能幸免于难,九成以上都死在了那个林子里,贤安王容不下季恍。
姜以忱的头埋在季轻墨肩膀处,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季轻墨却没有听到抽泣声,他轻一下重一下地拍着姜以忱的后背,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姜以忱闷声问他:“你哄小孩儿呢?”
“你在我这里可不是小朋友?”季轻墨郑重地抱了他一下,“我感受到你对我的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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