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居然会燃烧,此等事实在难以想像。但胡云飞随即嗅到一股酒气,方才知道是那刀另有古怪。此时这刀已将树干烧了一个大洞,火苗便呈刀形,竟从树洞中穿过,亏得胡云飞及时掉落,不然这把火刀正插在他脸上。只是这一跤跌得他七荤八素,地上虽然有不少落叶,但从这高处摔落,着实不轻。 他一摔在地上,立时翻身爬起,生怕那少年迫上来。但那少年却只是踏上一步,一手按在腰间,低声道:“你们真是九柳门么?” 胡云飞这一跤摔得龇牙咧嘴,听这少年倒不趁势杀来,反而好整以暇地问自己,他壮了壮胆,喝道:“你老爷自是九柳门的,你杀了我,我们柳门主会找你报仇!”他见过九柳门主柳成越的本事,只觉强得不可想像,虽然柳成越只传了他们两手,并不曾真个许他们入门,但此时吓吓别人也好。哪知那少年听他说起柳成越,露齿一笑道:“好,你带我去找他,我就不杀你。” 胡云飞见他毫无惧意,反倒双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道:“你本事甚高,但要找柳门主,真是找死了。”若自己真知道柳成越的行踪,自然领他前去送死,但他哪里知道柳成越在何处?正在沉吟,那少年却似有些着急,喝道: “你若不肯,我便杀了你!” 胡云飞见这少年出手狠辣,心中一动,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道:“某家竹山教雁高翔,你记得了。” 胡云飞身子一震,叫道:“不可能!你怎么能破我们的寒鸦阵?”寒鸦阵虽不能伤人,但只消有术士欺近,大片乌鸦便会飞起,顿时就能察觉。胡子畏便是因为见寒鸦阵不曾发动,只道这少年是寻常过路人,结果一招便毙命。 雁高翔微微一笑,神态有几分得意,道:“你不必多管,快带我去见柳成越。” 这时,忽然山那边发出一片喧哗,雁高翔闻声抬头看去,却是数十只乌鸦冲天而起,向西边飞去。此时天色近暮,夕阳在山,寒鸦飞散,显得山中越发空旷寂寥。 他刚一抬头,胡云飞忽地一跃而起,双手急速变化,口中念念有词。方才他这起尸咒只念了大半,后面一小半被雁高翔火刀吓回去了,此时忽地想起,顿时念出。他准备已足,跳起来也快得异乎寻常,雁高翔刚一抬头,听得胡云飞忽然有异动,皱了皱眉,手已搭在腰间的葫芦上,喃喃道:“真是嫌命长……”
话未说完,雁高翔只觉脚踝一紧。他低头看去,只见两只沾满泥土的手穿破土皮,抓住了他的小腿。这手已干瘪异常,几如木头雕出来的,雁高翔呆了呆,喝道:“行尸术!” 第二章 役尸术 行尸术是竹山教的法术,九柳门与竹山教同出一源,也有这门法术,名谓役尸术。九柳门有一门极厉害的尸居余气七杀阵,门中高手能役使七具僵尸,布成阵后,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一劫,眼前这人显然并没有这本事。他竹山教也有这法术,雁高翔自是不惧,脚踝刚被僵尸抓住,他双足却不提起,反而身子一沉,喝道:“破!” 这一声断喝舌绽春雷,四顶山上都是黄泥,日晒雨淋,极是坚硬,雁高翔却如踩在流沙上一般,人忽地沉下半尺,抓着他脚踝的那两只手发出“喀”一声,被他下沉之力震得骨节寸寸碎裂。雁高翔得意地一笑,道:“还要出花……”哪知下面一个“样”字尚不曾出口,身后的泥土忽地发出一声爆响,一条人影裂地而出,又是一具僵尸。这僵尸一跳出来,一把抓住他的双肩向下压去。雁高翔不曾想到会有这事,他这招“落地生根”用的本是向下之力,那僵尸借力压下,雁高翔的人如钉子一般,一下又被压下了半尺,土已没到了他膝盖上。 雁高翔一刀杀了胡子畏,已对胡云飞甚看不起,不曾想胡云飞绝望之下,这役尸术使得比平时威力大了一倍,雁高翔只一轻敌,竟着了他的道。胡云飞见雁高翔小半个身体已没入泥中,又被僵尸压着,生怕他会突然跃起,拔出刀来,喝道:“小崽子,我叫你今天就是忌日!” 他出手甚快,只一错步便到了雁高翔跟前,只是见雁高翔双脚虽被埋入土中,双手却仍然得空,也不敢太过欺近,远远地便将手中刀刺去。出手之时见雁高翔面色也有点白,胡云飞不禁大为得意,心道:“大哥,我给你报仇了!” 这一刀只消再刺上一分,便可扎入雁高翔前心,就在刚碰上他衣服的当口,雁高翔忽然大吼道:“呔!” 这一声响若旱雷,胡云飞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他也不曾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能喊得如此之响,手中刀略略一慢,眼前却是一花,仿佛无数胡蜂直飞过来,正打在他前心。这一记凌厉暴喝如巨锤,胡云飞被震得浑身一颤,人已向后摔去,腰刀也不知扔到了哪里。 雁高翔一击倒胡云飞,他身后那僵尸也向后倒去。役尸术若无人主持,僵尸便是寻常尸首。他双手一撑,两腿拔出泥土,已飞身跃出,极快地欺近胡云飞身边,骈指点了他前心要穴。胡云飞见雁高翔双腿尽是黄泥,衣上也有个被撕破的口子,但出手如电,显然没什么伤,心中一寒,心知功亏一篑,已被这少年打得一败涂地了。此时两具法体都已被毁,自己又被点了穴,本来就不是这少年的对手,此时更是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雁高翔击倒了胡云飞,胸口也在不住起伏。胡云飞本领远不及他,他心中实不无轻敌,可没想到胡云飞孤注一掷的反击居然如此凌厉,自己也险些着了道。他拿起腰间的葫芦来晃了晃,里面还有小半壶酒,凑到嘴边喝了口,塞好塞子,只不说话。 胡云飞被点中穴道后,大为惶惑,先前雁高翔只一招便杀了胡子畏,他只道马上便会来杀自己,但雁高翔只是默默站着不动。正在诧异,忽然听得身后有个声音道:“三弟。” 这声音十分苍老,雁高翔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惶恐之色,道:“大师兄,二师兄。” 胡云飞心一沉,心道:“竹山教原来有三个人啊。”若他们能早些知道,胡子畏也不至于因为轻敌,一招便被雁高翔杀却。但此时知道这消息,实已晚了。 来的两人走上两步,那苍老的声音道:“三弟,你怎么这么狼狈?” 这声音十分和蔼,少年垂头道:“是,都怪我学艺不精。” 声音停了停,胡云飞只觉有个人走到了他身后。他动弹不得,也看不到这到底是谁,心中不住打转,忖道:“听说竹山教两人,师兄叫松仁寿,师弟叫鹿希龄,此人大概便是松仁寿了。只是他说话很和气,说不定我还能逃得一命。”正想着,却听那老者道:“这位朋友是被你击倒的?” 雁高翔道:“是。” “唉,我跟你说过,出手之际,须要心存忠厚,不要害别人。” 胡云飞听那老者的语气极是和缓,心道:“我碰到好人了。”若不是被点中穴道,他马上会磕头如捣蒜,求那老者饶命。正在想着,头顶却猛觉得一阵钻心似的疼痛,还来不及感激,便已人事不知。 站在胡云飞身后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长须老者,正是大师兄松仁寿,另一个道装中年人则是鹿希龄。鹿希龄将一枝筷子插入胡云飞头顶心,又在他衣服上擦了擦血渍,道:“高翔,大师兄的话你可要记住了,跟人动手,千万别心软,给他们个痛快。” 胡云飞被刺死,雁高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马上又归淡漠,低声道:“谢大师兄、二师兄教诲。” 此时鹿希龄蹲下来,正往胡云飞尸身上洒着些粉末,忽地手一提,尸身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拉着一样,一下站了起来。他拉开衣领看了看,脸上忽地露出诧异之色,又看看胡子畏的尸身,道:“大师兄,这两人原来并不是九柳门嫡派。” 九柳门嫡派门下,肩上都纹上柳枝之形,柳叶多寡便代表他们在门中地位的高低。只是胡子畏与胡云飞肩头都是光光的,并无文身。松仁寿哼了一声,道:“寒鸦阵是乌衣门的独门绝学。没想到乌衣门末流如此不成器,居然会投到九柳门门下。当初乌衣门叱咤风云之时,九柳门还不知在何处呢,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捋了把胡须,抬头看了看前面,又道,“二师弟,这儿离孙千户还有多远?” 鹿希龄看了看,道:“过了这四顶山,约摸还有百余里。” 松仁寿没再说话。他看了看一边的雁高翔,叹了口气道:“三师弟,你有点不忍么?” 雁高翔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只是嗫嚅道:“不敢。 “这世界,唯有强者才能活下去。你若想活下去,就绝不要留情。” 松仁寿的话仍然十分温和,但雁高翔只觉背后都有点凉凉的,垂下头道:“高翔明白,大师兄。” 松仁寿终于微微笑了笑,道:“好吧。希龄,收拾了这两具法体,就快跟上来。”他背着手,已向前走去,连头都不回。鹿希龄迟疑了一下,快步上前,走到松仁寿身边,不再说话,两具尸身僵直地跟在他们身后,雁高翔则走到最后面。鹿希龄犹豫了半天,低声道:“大师兄……”松仁寿忽然打断他道:“二师弟,你觉得我对三师弟太严厉了吧?” 鹿希龄迟疑了一下,道:“是啊。师兄,他好坏总是我们师父的儿子,似乎不该对他太凶的。” 松仁寿顿了顿,也没说话。鹿希龄心头猛地一跳,心道:“我怎么和师兄说这些?啊呀,太冒失了!”松仁寿出手阴狠毒辣的名声,在江湖上比他的法术更为响亮,鹿希龄跟随松仁寿已久,知道这师兄喜怒无常,一言不和,便会出手。但话说也说了,总吞不回肚里,他又是怕,又是后悔。 这时,松仁寿忽地长叹一声,道:“正因为三师弟是先师的子嗣,我不敢不对他尽心。只是真不明白,他身上流的是先师之血,怎么动不动便会心软?” 元时的千户乃是军职。这个职位是世袭的,父亲是千户,儿子便也是千户,同样可吃千户的奉禄。父传子,子传孙,瓜瓞绵绵,万世不绝。 孙道荣就是个千户。他坐在船头的椅上,看着眼前这一片浩淼的湖水。六百里巢湖,一眼望不到边,时近黄昏,夕阳在山,湖上也渐渐起了夜雾。今天是十五,但天上乌云密布,看来不会有月亮了。看着这片雾气,他不禁摸了摸腰间的刀。 这把刀是当初他祖上随木华黎国王南征立功时得到的赏赐,重六斤。每逢阴雨天,刀就在鞘中隐隐发声。据识者说,此刀名谓“小青”,本是前朝名将韩世忠之物,因为此刀杀人极多,刀上聚集了无数冤魂,得到之人若不能镇住此刀,大大不祥。但这把刀锋锐无匹,孙道荣自觉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此刀归自己正是如虎添翼,没什么不祥。当初麾师平叛,握住此刀,便觉勇气百倍,但今天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踏实。 他刚一摸刀,侍立在一边的孙鸣珂低声道:“爹,会出什么事么?看天气,似乎要下雨。”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