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出骗子这个词时,她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她并非冷漠无情之人,终究只是一个会爱会疼的女子。 沈孤鸿无言以对,唯有沉默。甚至在此时他连一点安慰也无法给。 似是痛极了,少祭司竟是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她笑声悲怆,就如同受伤的小兽,嘶声道:“师兄,你可知那妖孽是谁?!那妖,那在你颈间留下痕迹的妖孽,便是你苦苦寻不得的蛇妖!长生令牌已接,师兄纵使你百般不愿也不得不亲手杀了他,你和他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这样的惊天消息炸得沈孤鸿手指微微有些发凉,又好像是身处寒冬之中一样,眼睫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随后他叠了叠眉,冷淡道:“少祭司,无凭无据,不得胡言。” “你不信我?!”少祭司以拇指轻轻逝去眼角泪痕,苦笑了起来,“你不信我!” 这笑真的是比哭还难看,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沈孤鸿觉得自己理应心疼,这毕竟是他看顾着长大的师妹,可为何他的心里平淡无波,如同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他当真冷漠无情至此吗?不应该啊!在他记忆中,他分明是把少祭司当做妹妹来对待。 沈孤鸿的思绪已经去想这不合理之事了,识海清明,比任何时候还要来得冷静。 记忆可以骗人,而他的心却不会骗他。 少祭司还在笑,笑着笑着竟是悲从中来,喃喃道:“你宁愿信一个相识不久的妖孽,也不信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莫非我在师兄眼中就是那般满口胡言的刁蛮女子不成。” “少祭司言重了,许是误会,毕竟你我皆未见过千雾谷蛇妖。”沈孤鸿缓缓道。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误会。”少祭司摇了摇头,抬眸直直看向沈孤鸿,她泪眼婆娑,一袭白衣飞扬,更显其俏丽,只可惜此等美色,对外人冷情冷性的沈孤鸿一点也不懂欣赏。 “少祭司又是如何知道那小妖便是千雾谷蛇妖。”沈孤鸿平淡道。 “那幅画,我去看了那副画,画上之人与那妖孽一模一样。”知空口无凭,无法让人信服,少祭司索性拿出留影石抛给沈孤鸿,她当时虽慌忙,但也留了个心眼,将那一幕用留影石录了下来。 “师兄,你大可以看看师妹所言是否属实,人可以骗人,留影石却是不能的。” 沈孤鸿一手捏碎留影石,一时脸色微变,那留影石中的景象是一幅画,一幅历史悠久的画,画中男子正是那小妖,哪怕沈孤鸿再不信,也不得不信眼前的事实。 就算画可以伪造,可殿主的书房却是不能伪造的,少祭司在此之前并未踏入过殿主书房。 留影中男人漫不经心的姿态竟是让沈孤鸿觉得有些熟悉。 “师兄,那蛇妖莫非不知道你去千雾谷的目的吗?他只是在愚弄你,玩弄你的感情,心里指不定在怎么嘲笑你,师兄妖精都是不可信的。”少祭司情不自禁就回想起了南冥当时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如同在看什么不自量力的小东西,换一种话又可以说成是在看情敌,那蛇妖有可能的确是对她师兄有意,但无论有无有意,都必须变成无意与折辱。 沈孤鸿神色冷漠,闻言后唇边却缓缓溢出一缕笑意,然少祭司只觉得师兄这笑比冰寒着脸还要可怕。 沈孤鸿颔首,只道“我知道了”,便又转身离开,回到听花小苑。 少祭司抹了抹哭红的眼,想叫住沈孤鸿,可对方那孤寂的背影,冰寒之下蕴含着复杂情绪的场,让少祭司不得不止步。 师兄不想她插手。 是什么时候两小无猜的他们竟到了如今这渐行渐远的地步。 庭院处,南冥懒散的拨弄着沈孤鸿小院里精心饲养的花,见着沈孤鸿回来了,唇边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嘴里却抱怨道:“这是和你师妹说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 南冥还未抱怨完,忽察觉到突变的天地灵气,他脸色一变,飞身后退,面色一时黑如锅底,沈孤鸿对他竟然有了杀气!!! 剑气飞虹,仿佛一道白练射出,那划过的剑气如同惊鸿刺电,卷带着极寒的冰雪之气,劈山开谷,亦不过如此。 沈孤鸿眼中孤寒若冰,冷冷将眸光从他脸上扫过,手执腰间软剑,剑尖直指南冥。 南冥方才所站之地花草皆被掀起,形成一道深至百丈的沟壑,而南冥方才的闪退之快也分明不是一个受伤的小妖能做到。 南冥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阴戾。失算了,对方刚才是在试探他,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这么凶。 沈孤鸿的声音冷极,如极古寒冰,眼中也似无欲无求,只冷漠道:“你便是那千雾谷蛇妖!” “你知道了?”南冥坐于屋檐,歪了歪头,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弧度,面上哪还有丝毫之前的无知鲁莽,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大妖才有的风华气度。 对方眼中原本黑如曜石的眼瞳,已经悄然变成了一对冷血的金色竖瞳,蛇类特有的竖瞳。 沈孤鸿面色越发冷寒,他果然被对方愚弄了。堂堂大祭司,长生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竟被一妖精玩弄了感情。 沈孤鸿冷淡的眼中罕有的一哂,也不知是在嘲笑那蛇妖,还是在嘲笑会相信妖精的自己。 “长生殿执法,千雾谷蛇妖罪大恶极,理因处死。”说出这话时沈孤鸿就连原本的冰寒也收敛了下去,只余一种无欲无求的冷淡。 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两人初见时,沈孤鸿所说‘长生殿执事,闲人勿扰’时的场景,对方就如同当初看他时一样,那种淡漠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路边最普通的碎石杂草。 本以为都和对方心意相通而有恃无恐的南冥,一时有些慌了,小除妖师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吗? 初见时还并不觉得那般眼神如何,可如今南冥只觉得冷漠的可怕,小除妖师怎么能再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和自己刀剑相向呢?自知是自己欺骗在先,南冥态度极为诚恳的认错,“小除妖师本座错了,本座真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你别这样,我害怕。” 这句‘我害怕’可谓放尽了姿态,然沈孤鸿只觉更加恼怒,他当初就是被这蛇妖装出来的柔弱无害给欺骗了。 沈孤鸿手中执剑,剑在他意念之下化成无数风雪,携带着凌冽的极寒之势向南冥袭去,方圆百里如变成了极寒之地,温度急剧下降,花草树叶屋檐建筑更是直接冻碎成渣。 风雪寒冰中,唯有南冥所处之地还算平静,南冥半浮在虚空,周身有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任由冷冽寒风吹动他的衣袍墨发,有些惊叹于沈孤鸿的实力。好强的冰雪之力,区区人修居然就能驾驭如此强大的自然之力,唔——不愧是他喜欢的人。 更强的风雪如同百万把利剑向他袭来,南冥不得不脚尖轻点,躲闪开来。 被人如此追击,南冥却只能躲闪,一时也觉憋屈得紧,甚至还有些委屈,他虽然骗了沈孤鸿,但一初化人形的小妖和修为大成的蛇妖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妖吗?为什么小妖就可以,换成蛇妖对方就要这样,好不讲理,有他这么法力高强的道侣对方不是赚了吗? 他冷下了脸,不再一味的道歉,“小除妖师,你可知本座是何境界吗?你虽也是人修中少有的逆天之才,可要杀本座,却是远远不够的,你我非要闹成这般地步吗?!本座当初是想捉弄你一下,可今非昔比,你又何必斤斤计较,本座是否是千雾谷蛇妖有那么重要吗?” 沈孤鸿毫无温度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手中的攻击更加密集。 南冥不得不东躲躲西躲躲,好不狼狈,他撩起略有些凌乱的墨发,微眯着眼,问出了一个自认为极为严肃的问题:“莫非小除妖师你怕蛇?!还是怕我有两个那个会把你弄疼?” 沈孤鸿:…… 沈孤鸿风雪化剑,脸色冷得难看,提剑就向南冥劈去。 躲闪的南冥:??? 作者有话要说: 南冥(纠结咬手指):你是不是因为我有两个那个怕弄坏你,所以不想和我好了。 沈孤鸿(冷漠拔剑):……还是戳死得了。
第93章 “小除妖师要这么狠吗?”南冥委屈兮兮的揉了揉被风雪冻僵的脸,“狐狸精说的果然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下了床就像变了个人,睡了就丢,拔吊无情。” 南冥口中的负心郎沈孤鸿:“……” 他咋以前没发现南冥这么能颠倒是非呢?说得活像他污了对方清白还不负责一样。 两人大战了三天三夜,硬是谁也没有奈何谁,于似乎筋疲力尽的两人暂时性修战,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南冥紧了紧衣袍,抱紧在极寒风雪中冻了三天快冻僵的自己,继续可怜无助道,“可我们还都没有睡,你怎么就开始翻脸不认妖了,你是不是有其它妖了?!你是不是有种族歧视?!我们蛇妖哪里不好了,别的妖有我们这样曼妙的身段吗?别的妖有我们这么柔弱无骨吗?你知道我们在床上可以解锁多少姿势吗?!你完全不知道有一蛇妖道侣是多么幸福的事,别的妖求都求不来,小除妖师,有我这样的蛇中美人当道侣,你这是撞大运了,知道不?” 沈孤鸿额头青筋直跳:“闭嘴!” 可怜无助南小冥默默抱紧自己:“你又凶我,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咯。” 沈孤鸿:“……”他就不该手下留情,让对方还有说话的力气。 南冥吸了吸鼻子,“我好冷,你让我抱着缠一下暖暖身子,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沈孤鸿冷冷瞥了南冥一眼,南冥装乖的眨巴眨巴了眼睛,然后沈孤鸿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咒,消失在了原地。 走……走了?! 南冥呆呆的坐在原地,差点就爆粗口,眼中酝酿着滔天怒意,好一个冷酷无情的小除妖师,居然还有传送符!居然就这么跑了!!! 南冥从身边扯了一朵花瓣数量众多的小花,将其蹂.躏的不成样子,扯下一片心里默默道‘他喜欢我’,又扯下一片‘他不喜欢我’,如此慢慢扯花瓣,最后一片居然是他不喜欢我。 气得南冥瞪大了眼,差点就想把这块地给揭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南冥揉了揉眉心,按耐下怒气,我懂我懂,这是狐狸精口中的打是亲骂是爱,嗯,一定是这样的。 千雾谷近来人心惶惶,自从他们的老大和一小除妖师出去一趟再回来后,便是看谁也不顺眼,谁敢触其霉头,准被打的哭爹喊娘。 有了几起例子过后,小妖们便知道了万万不可向老大问此次出门之事,更不能提及那小除妖师。 在南冥又一次对着湖水愁眉苦脸扯花瓣,吓走一堆湖边生灵过后,小妖们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的蝎子精大王终于赶到了千雾谷。 深深宫邸,大殿之上,蝎子精大王坐于上首的金漆宝座,含笑观赏台下妖族美人为他翩翩起舞,只见广袖云裳、衣袂飘荡,又闻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周围尽是大妖们饮酒作乐之声,嬉笑怒骂,杯觞交错,换盏推杯,好不热闹。 唯有今日宴会的主人公眸光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神情恹恹。 蝎子精大王一把推开怀中美人,挥手让其退下,对着一看兴致就不高的南冥抓了抓头,“南小兄弟这是怎么了,兄弟们难得一聚,南小兄弟就坐在一边看都不多看那些美人一眼,莫非是觉庸脂俗粉不和南小兄弟胃口。” 南冥勉强的笑了笑,“哥哥你说笑了,这些都是哥哥你从各地收集来的美人,怎会是庸脂俗粉,不过是我没兴趣罢了。” 蝎子精大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道:“怪我怪我,尽叫了些纤柳细枝的女妖出来,倒是忘了兄弟更爱蓝颜,莫急莫急,哥哥我前些日子才从长生殿捉了一弟子过来,那高冷禁欲的,着实让人生出一股征服欲,就连哥哥这样惯不爱男色的也忍不住将其掳来。” 南冥揉了揉眉心,半趴在紫檀案几上,手上摇晃着杯中琼液,无精打采道:“无需。” 蝎子精大王只以为南冥是在和他客气,挥了挥手,就叫手下人将他前些日子才得来的美人带上来。 南冥皱了皱眉,看蝎子精大王这么热情,也就懒得阻止了。那日他和沈孤鸿到底还是打了一架,他越想越觉憋屈,都说蛇是冷血动物,怎么沈孤鸿翻脸无情起来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在和他卿卿我我,后一秒就能对他大打出手,要杀要剐的,小除妖师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啊!他都那么宽宏大量的打算要原谅对方了,结果对方还一声不吭的跑了,跑就跑了,可为什么对方这些日子都不来找他。 “大王,你要的美人来咯!”小妖精扯着嗓子道。 南冥抬眸看去,能让蝎子精大王那般夸赞的自然是少见的美人,其五官俊朗,宽肩窄腰,一袭纯色素锦,让人看着只觉清爽干净,而那男子哪怕被俘虏,也眼神高冷,看他们这群妖精就如同在看什么脏东西。 蝎子精大王哈哈大笑,似乎对这美人极为满意,抬头示意,“送到南兄弟那里去。” 南冥早已兴致缺缺的收回眼神,还没有小除妖师一半好看。 那男人被小妖们压到南冥身边,然后粗鲁的一推,踉跄之下眼看就要摔到南冥怀里,男人倍觉屈辱的咬了咬唇,然一根修长的手指却抵住了其下扑的趋势,手指的主人冷冷道:“离本座远点。” 素衣男子:???这不是该他说的吗? 他抬眸看向那对他冷冰冰的男人,对方一袭红衣妖艳,狂野的半露.胸膛,容貌俊美无俦,眉眼精致到再好看的女子也比不上其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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