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翔鹤居里的秋千上荡了许久,天还没黑。跑去和碧衣孟婆聊了好久的天,听着孟婆说着百年来奇特的怪事,有人不肯喝孟婆汤,有人喝了孟婆汤也不顶用,还是会想起来等等,天还是没黑。院子里的彼岸花被他拔了一大片,天依旧没黑。大殿上的书册,生死簿,鬼魂册被他瞧了个遍,天仍然没黑。 黑脸阎王,端着茶,一口口喝着,看着桌上那人把书册翻得啪啪响,但笑不语。 “黑脸阎王,你怎么忍受得了这种生活的啊我说,日头那样长,又无聊得紧,你还不能像鬼差那种出去人间走几遭,真真像监狱。” 阎王不说话,只眼睛闪了闪。 那人无趣得紧,又问:“黑脸啊,你做阎王多久了呀,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呐。” 黑脸阎王,放下书,狡黠的眼睛瞧他瞧得分明,他说:“记不得了,可能五十年、一百年了,也可能三百年了。” “你这人真是无趣得紧啊,我怎么会和你成为朋友的呢?”青布衣裳的人睁着圆乎乎的眼睛惊奇着,是不可思议的语气。 黑脸阎王只哈哈笑着,一脸谄媚。 一时无话,大殿上只有阎王时不时翻书的声音和某人不小心传出来的呼噜声。 不知何时,黑脸阎王放下了书,轻轻拨开黏在青布衣裳男子脸上的发丝,嘴角含笑,没有了谄媚,没有了阴森骇人,十足温柔模样。 他看了他许久,久到他的手臂都酸了麻了。 醒来后,天已经微微黑了,大殿上没有点灯,黑脸阎王坐在椅子上,似乎从未动过,钉在上面似的,黑衣黑发黑脸,在暗暗的大殿上,像是融进了黑色里。 看那人揉着眼睛醒来,黑脸阎王谄媚笑着问:“可曾肚饿?吃些饭食可好?” 那人眯着眼睛,一巴掌呼噜过去,眉眼笑开了:“还要吃荷叶烧鸡。” 阎王招呼鬼差送上饭食,笑眯眯看着陈十恩。 整整一大盘荷叶烧鸡。他拽下一只鸡腿,随意夸着:“还是黑脸你最懂我。” 夜里,阴风阵阵,地府里森冷异常,空气里偶尔传来地牢里鬼魂的惨叫,这样骇人的夜,鬼差若不是轮到当值,也是不愿出门的。 而这夜里,才是陈十恩活动的时间,他要看阎王手中的投胎簿,他想进地牢看看那人是否还在受刑。 至此也就不得不提,阎王的投胎簿了,那可是记载着这世上所有鬼魂的投胎转世,做了哪家少爷,成了哪家小姐,生在山野村外还是城市镇子,一一记之,是寻那前世人去处的好东西。 少年将军死于沙场,进了地府,本该顺利投胎做人,上一任胖脸阎王为了升职不得不铁面无私,严刑峻法,只为给天庭上的诸官瞧瞧,便押了那少年将军的鬼魂,装模作样审了起来。 胖脸阎王,扣着少年将军,嘴里倒豆子一样,一一说着:“杀伐之气甚重,生前之事纠葛太深,手握千百人命,又私自以念力助玉成形,破了这自然规律,该当入了狱受罚,平了千百人命的怨。” 陈十恩是地府的常客,上一任阎王为了升职,为了□□,不顾一切,把陈十恩囚禁在了彼岸花下,一关就是十年。新上任的黑脸阎王把他从花下救出来时,瞪着铜铃的眼睛,大嘴久久合不上。 地府鬼差,怕极黑脸阎王,觉得他比胖脸阎王更骇人威严,独独陈十恩不怕他,嘻嘻哈哈,两人成了朋友。 一众鬼差只觉奇怪,黑脸阎王平时总拉着个脸,一瞧见陈十恩,一脸谄媚相就出来了,铜铃的眼睛里也温温有了笑意,每每看黑脸的谄媚相,一众兵将不敢言,只能一下下抚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黑脸阎王对陈十恩很好,他纵容他做任何事。阎王殿上的匾被劈了,他只让人重新做了挂上。生死簿被撕了,他两指并起,仙法一施又好了。甚至天帝来视察时还在黑脸上画了个乌龟,那阎王竟还不生气。 他不生气,这地府就再无人敢生气,一众鬼差在陈十恩圆乎乎的眼睛里吃的亏,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说不得呀。 鬼差们聚在一起时,便七嘴八舌聊了起来,一人问:“这小祖宗怎的还不离开地府啊?他明明不是地府的人。” 一鬼道:“他不是说他要看投胎簿,要进地牢看看么?” 另一鬼差挑着兰花指,柔柔回:“你瞧黑脸阎王给他瞧,除非阎王院子里的杏树开花。” 一鬼问:“为何啊,不就是投胎簿么?胖脸阎王也给人看的呀。” 兰花指的鬼挑了挑发丝,扭着腰回:“黑脸阎王呀,不会给他看的,他要是看到了,那还会呆在地府么?” 鬼差们只觉得这鬼忒不厚道,净说些高深莫测的话,叫人弄不明白。 后来,陈十恩偷走了生死簿和判官的笔,这才逼得黑脸阎王说了将军的投胎之处。 那黑脸铜铃眼睛里湿漉漉的,要把人看穿一样瞧着陈十恩开口:“地狱服刑八十年,其后按照他的意愿,来生不问朝堂事,不做文武人,投胎到九嶷山下的镇子里去。” 青布衣裳的人得了话,呼啦啦走了,此后的许多年间,再未到过地府。 他没有问黑脸,怎么个地狱服刑?他要是问了,黑脸可能还会笑呵呵告诉他:做这劳什子判官,做满八十年。
第7章 第 7 章 早起,陈十恩开了门,门口坐着商人。他笑呵呵问他:“老实头,你怎的这么久才回来呀?” 商人傻傻笑着不说话。 “你看,燕北的碧玉茶杯。我........我买来给你。” “买来给我做什么?”陈十恩看他,语气里带了捉弄。 “十恩,给你喝茶。碧玉好看,称你。” 未言撩着衣服大声道:“这大早上在门口就这样恩恩爱爱的,当真好么?” 陈十恩侧身看见后面的红衣人。眼睛突然瞪大,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咬着牙,眼睛里出了眼泪。 “对不起,昔鸟。” 陈十恩定定看他,怨恨至极的口吻:“对不起什么?” 红衣人笑了笑,他说:“昔鸟,你不明白,朝堂的事情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将军为了将妹妹许给世上最尊贵的人,要以天下做嫁妆。他只为了自己妹妹的婚事,杀了我父兄母亲,屠了我满门。那是上百条人命啊。” 陈十恩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他。 红衣人接着说:“我只是向皇帝提了一句,将军家的妹妹是个三寸丁,人丑而口不能言。是他不愿意娶那个孩子,着我将加了鹤云的酒连同粮草带去北燕。” 陈十恩没有说话,他原谅不了这个人。是他亲手将毒酒递给将军。 “谢宿听令将军,在一字死后,将我困在燕北一字亭,整整一百年。这些罪孽,我还够了么?” 随后,他看了一眼旁边立着的张富贵,笑了笑:“昔鸟,你总归是等到你要等的人了。可我呢,被将军的人杀了的杜宣和我父兄母后还回得来么?我父兄尊天敬子,年年上供,从无那篡位的心思呀。” 陈十恩看着张富贵,眼睛里带了不可置信。他说:“你是说,将军是........” “是他。怎的,昔鸟,你居然没有认出他么?” 陈十恩瞪大圆乎乎的眼睛,轻声问:“是你么?” 张富贵心里慌了起来,他说:“我不知道。” 红衣人笑了:“昔鸟,好好珍惜吧。他做判官八十年,才有了投胎的机会。不理朝堂事,好好过安生日子吧。前事,咱们都放下吧。” 陈十恩红着眼睛,一把抱住了张富贵,像是抱住了这些年无处寄托的爱恋。 他问:“老实头,你愿意当我掌柜的么?” 商人轻轻地郑重回答:“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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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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