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时11分,警卫队六人全数牺牲,一号门失守,城内采样者小队集结完毕。奥利维亚少校下落不明?” …… 克里尔区的一家医院内,走廊上蹲满啃食破碎尸体的变异种,墙上飞溅着猩红的血迹,看上去实在像个人间地狱,尽头的手术室却亮着灯。 奥利维亚被绑在手术台上,周与戴着口罩,开着无影灯,正专心处理她的伤口。病床上的伤员疼得直打颤——这疯子没给她上一丁点麻醉镇静药。 “我本来没打算救你。”周与夹出一颗变形的子弹扔进弯盘,“你被感染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奥利维亚很想骂他两句,可尖锐血管钳层层破开肌层的疼痛让她脏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周与评估过她的伤口,打算缝上一针:“周并一直在问你的情况。” 回答他的只有手下轻微抽搐的躯体,然而周与不在乎,他知道奥利维亚会听,手上用力一扯线,笑道:“你知道吗,我弟弟从小最怕疼了,就算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也没舍得真把他打伤。” “就因为和你们跑了,他现在断了两根肋骨躺在病房。”周与叹息着摇头,“他为什么这么倔呢。” 奥利维亚嘴角微动,扯出一个因为疼痛而扭曲的笑,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没人会愿意和疯子待在一起。” 周与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反问:“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离开手术台,脱掉手套和口罩:“你知道‘周薇’吗?” 奥利维亚转过头,短发被汗水沾湿贴在脸颊上。 作战失败是她思虑不周,但是第一大区那群人都指名道姓要她注意圣格瓦罗克是否出现一个名为约翰逊·赫莱森的幸存者,下放到她手里的任务资料里可没提过面前这人的存在。 “你们是她的什么人?” “我以为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看起来我太高估你的智力了?”周与转身撑着桌子,“她是我们的母亲,她的遗体被保留在明尼奥尔监狱,我要带她走。” 奥利维亚看着他:“你相信我说的话?” “不信,所以我会让变异种带着周并去找。”周与笑着,他很喜欢笑,笑起来也很好看,和那些大学里热爱运动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男生没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他手里有原始病毒的信息?只有找到那个你们才有可能找到解决变异种问题的方法。我猜你不会让他轻易死在这里。” 奥利维亚的眼神带上嘲讽:“那你敢拿他的命赌吗?”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他对你们很重要,不代表对我也是,否则我不会让他跑出圣格瓦罗克。”周与说着,走出了手术室。 奥利维亚躺在床上,轻轻呼了口气。 通讯器在遭抓获时就被摘掉,终端也被缴获。这个人好像对采样者的仪器非常熟悉。 是因为他作为变异种的支配者,曾经杀过无数的采样者吗? 不多时周与又回到了床旁,奥利维亚被熟悉的恶臭惹得皱眉,偏头看向他手里的气味源头。 看起来像两张卡片。 “认得这两个人吗?” 奥利维亚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直到周与用拇指拭去遮掩照片的血肉,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看来你认得。”周与将身份牌放在她身侧,伸手把她从束缚带间隙中抬起的脑袋摁回床上,在她暴起之前凑上去,几乎鼻贴鼻地对她说,“如果你想报复我,让周并死在这里可达不到你的目的,懂吗?” 两人僵持半晌,谁也不肯后退一步。奥利维亚愤怒极了,变异种围城的情况下采样者却死在城区,原因并不难猜测,更何况其中还有阿加莎。他们一定是来找她的,却……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奥利维亚莹绿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哪怕是她被周与用枪指着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过这样充满杀意的表情。 但周与确实没说错,仅仅死一个的周并,既无法对他造成打击,也会让第一大区错失一个扳回局面的机会。 谁能想到艾辛克博士要的东西竟然就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周并身上,一个明显在过去一年受到过虐待的人——还很有可能就是来自眼前之人的虐待,他的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幸存区和奥利维亚抛去了橄榄枝,而他居然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肯说。 她咬着后槽牙,沉声说:“我告诉你。”
第14章 1-14 周与走进单人病房,几只穿病号服、体型较小的变异种正在床尾徘徊,闻到他的气味后像一只只受惊的兔子,脖子一缩夹着肩往外跑。 周与没管它们,走到床旁。 床上的青年盖着洁白的被褥,裸露在外的头部和手臂大半都缠着绷带,正闭着眼、浅浅地呼吸着,脸色苍白极了。 其实按照周并身体的愈合速度,就连伤口感染都很少发生,这些治疗不是必要措施,但是周与热衷于给他处理创口。这种行为比起治疗,更像是亲自确认弟弟身上的伤痕。 他坐到床边,牵起周并的手,那只手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立刻通过皮肤灵敏的触觉反馈给他。 他亲了一下周并的掌心:“亲爱的,别装睡,我知道你醒了。” 周并无奈,只能睁开眼睛看他。 “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周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知道你现在不便行动,但这件事很重要。” 何止是不便行动,他亲爱的兄弟现在断了两根肋骨,有轻微的脑震荡,浑身上下是数不尽的挫伤,就算有非人的自愈能力,疼痛、眩晕、呕吐欲也一直包裹着他。而罪魁祸首说瞎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说。” “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件东西。”周与玩着他的手。 随着周与手指的动作,轻微的痒意从手掌蔓延,迅速盖过了身体的不适感,让周并整个人都局促起来。和他不同,周与的茧主要在掌心和虎口,虽然手指也有,但没他的严重。这双手曾经在周并身体的各个部位反复摩挲,给他带来痛苦和快乐,现在也同样能让他心里升起非道德的依恋。 周与顿了顿,继续问:“你还记得十年前妈妈离开的时候对我们说了什么吗?” 周并闭眼,脑袋向他的方向偏了一下:“她说她和爸爸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虽然以后再也陪不了我们,但是那件事比一切都重要,有无数的人在阻止他们,将来也会阻止我们。今后约翰逊会代替他们留在我们身边,陪伴我们,教导我们。我们要继承他们的遗志。” 一切为了进步。 但周并记得很清楚,周薇说这番话的时候,望着周与,眼神里尽是殷殷的期盼。 这不是对他说的。他和他的哥哥从来没有可比性。 “你记得比我更清楚。”周与缓缓说,“那个女人说,妈妈的尸体在指挥大楼地下七层,我需要你去把她带回来。” “为什么?”周并不明所以,抬眼盯着他。他对这个看起来荒诞至极的要求感到可笑,难道这就是周与一定要毁灭第三大区的理由,为了一具尸体?那尸体上有什么?周薇从来不会对他提。 “就当是一个小小的执念。”周与说,“你不想见她吗?” 周并老实回答:“不想。” “别任性,亲爱的。”周与的手指轻轻在他包扎了好几层的胸口划圈,居高临下的模样几乎叫人忘了他们其实是同龄的双胞胎,“你知道我不想伤害你。” 他往下轻轻用力,补充道:“也不想伤害那个女人。” 周并吃痛,抓住那只挤压伤口的手臂,阻止对方继续施力。周与也从善如流地停止了,手仍旧停在原地,等待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答案。 周并有点脱力,根本没办法把那只手移开。不过就算是一年前他身体状况最好的时候,对上周与也没讨过好。他控制着让气息沉入腹部,避免让胸壁因为呼吸起伏触到周与的手、再加重肋骨的伤。他还是妥协了,轻声问:“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周与挪开手,一只推着轮椅的I型变异种出现在门口,扭曲的手掌努力抓住两侧的握柄,恐怖得实在过头,反而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他小心地将周并抱到轮椅上,往弟弟手里塞了一个对讲机和一张胸卡:“我们会随时与你联络,不要怕,找到了妈妈我就带你回家。” “你要是别让这些东西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害怕。”周并低头,“它会不会突然失控把我吃了?” 周与亲亲他:“不会。” 于是周并拿着奥利维亚的磁卡,往那座第三大区堪称鹤立鸡群的高大建筑移动,一只变异种为他推轮椅,身后还跟着三只护卫。I型变异种的速度之下,城内的满目疮痍尽数后掠,相同的场景见得多了,周并最初的茫然、恐惧和愧疚到最后只剩麻木。 快些吧。别再让我看这个了。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来到了指挥大楼门前。
第15章 1-15 手中的对讲机传来奥利维亚的声音:“从正门进去……往里走……你周围有什么?……不是这个电梯,在背面……看见了吗?嗯,它很隐蔽,有独立供电。” “现在进去刷卡,去B3。然后向左走到尽头,你会看到一扇门,门后有电梯,去B7。” 周与松开对讲机的按钮,奥利维亚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原本没有B7的权限,今天是为了周并临时开的,如果打不开门,只能算你倒霉。” 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仅仅十几秒后,对讲机传来周并的声音:“然后呢?” 奥利维亚在心里叹了口气:“往里走,直走,有一条走廊,走廊尽头的房间就是。” 他们听见周并持续报告周围的情况:B7收拾得非常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纸质资料,和他经过B3时看到的凌乱景象十分不同,这里的研究员大概训练有素,就连撤退也干净利落,仪器没有破坏痕迹,就连桌椅也是摆放好的…… 周与认真听着,食指有一搭没一搭轻叩着手术床。他正准备问周并是否看见了奥利维亚所说的那个房间时,对讲机内突然传出一声带着很重电流音的枪响。 第三大区指挥中心所有楼层中,直属第一大区研究院,专职进行变异种相关研究的B7权限最高,在这里工作的研究员必然是重点保护对象,在变异种围城的情况下毫无疑问是受助者第一梯队,而且从撤离现场来看,他们把善后工作做得很好,不存在时间紧迫导致落下研究员的情形。 所以,当前B7应该是一个全空的楼层,不该有人留在里面。 为什么会有枪响? 守株待兔?第三大区里谁会知道变异种的袭击其实是冲着周薇的尸体来的? 周与脸色霎时一沉,直勾勾盯着奥利维亚,按下通话键,唤道:“周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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