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歌唇角含笑,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不减丝毫风姿。 他又抬手握住剑锋,往心口处猛一用力。 顿时,鲜血溢出唇角,滴落在剑柄之上,刺痛了两人的眼。 那熟悉的人影在眼眶里变得模糊了…… “沉……萧。” 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他的名字。 在他倒下的一瞬间,墨沉萧伸手扶住了他单薄的身子。 这温暖的怀抱是那么的令人怀念,玉卿歌缓缓闭上了双眸。 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便好。 就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竟似听到墨沉萧的声音说。 “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之前,不准走。” 凌霄城外五十里处,是人迹罕见的梅子坞。 此处本是一名修道之人的居所,后因羽化成仙而就此空置。 原主人是墨沉萧的多年老友。 人不在后,他直接派了两名弟子在此看顾、打扫,因此例外都干净得一尘不染。 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窗子半开着,便有花香阵阵,飘进屋内。 躺在榻上的人似是也被这沁人心脾的香气所吸引到,苍白的脸上,眉头轻动了动。 屋内还站着两人,一个手指玉笔,正在纸上潦草似的画符。 另外一人正是墨沉萧。 冷敛的眸中夹杂着许多深不可测的思绪,叫人猜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仙儿放下了玉笔,他是最不喜静的人了,每每和墨沉萧见面总是会调侃上几句,说他这样,或许今后都是孤身一人,无人照顾,劳苦终身。 但对这样刻薄的调侃,墨沉萧从未当一回事,甚至可以说毫无反应。 时间久了,苏仙儿也懒得再用这些话来调剂气氛,只选些重点来说,想尽快离他越远越好,免得整个人都像泡进冰窖中。 捻起落在桌上的一片桃花,他习惯性地放进嘴里嚼了嚼。 涩。 于是又咽了下去。 “这个人多半是废了。” 闻名凌霄城的医仙一句话,等于是定下了生死判一样。 墨沉萧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 他未开口,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手掌心中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色玉石放在了桌面上。 苏仙儿那双不起波浪的眉目往桌上扫了一眼,顿时亮了几分。 要知道这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梵海晶石。 若用梵海晶石修炼,运气好能直接提升一阶修为,运气不好也能调戏顺气,为修炼之人提升助益。 这石头生于峭壁之上,没有固定生成的方位,全靠天地灵气蕴养。 他有些心动了,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往桌边移。 未等那手碰到梵海晶石,就已被墨沉萧一把扣住。 苏仙儿不悦地挑眉,鼻尖逸出一声冷哼,悻悻地抽回了手。 “想救他也不是毫无办法。” “条件你开。” “这么大方?” 苏仙儿已认识墨沉萧数十年有余,从未见他对谁的生死这么在意过。 他最大的优点,除了医术高超之外,另外一个就是会看人。 严谨内敛、不苟言笑、不讲人情,是墨沉萧的最大特点,所以对他而言是个极其无趣的男人。 虽说一张脸长得英俊,却也勾不起他一点兴趣。 贪婪的目光终于懒洋洋地从梵海晶石上移开,落在了床榻上的病人身上。 那个家伙被带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被吊着,好在利器没有刺穿心脏,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对他的好奇心,已经远远胜于对梵海晶石的需求。 忽的脑袋一抽,开口问。 “我想知道你和他之间的故事。” 闻言,墨沉萧亦是陷入了思绪之中。 近百年了。 他只知道一定要将玉卿歌找回来,听他亲口回答所有的事情。 然而现在得到了答案,心情却不像预想中的那样。 根本无法放下,因为他知道,玉卿歌说的都是假话。 从头到尾,他根本不信玉卿歌那样玩世不恭,对掌门之位都毫无兴趣的人,会去偷梵妖鼎。 甚至为此血洗同门。 “罢了,你不想提不勉强你,不过这个男人必须留在此两个月。”
第3章 看在长得还算漂亮的份上 苏仙儿其实挺喜欢强人所难的。 可也不知为什么,见墨沉萧这般沉默不语,突然就失了兴致,干脆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莫消沉走后的半个月,玉卿歌的情况时常反复。 好几次突然浑身滚烫,像是烧着了一样,让苏仙儿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控制下来,便就此让他着急上火,每天除了熬药喂药的时候,都将自己锁在了医庐里,翻遍大小书籍。 等他好不容易解决这个难题,想要喘口气休息休息的时候,玉卿歌又忽地半夜里浑身冰凉,像是置身在冰窖之中。 他唉声叹气,从小到大,天赋异禀,从未被这样繁复的难题难倒过。 只数他玉卿歌是第一人。 无奈都已经答应了墨沉萧一定会将人医好。 虽算不上什么正经的君子,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想毁了自己医仙的名声。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么多年来的无聊寂寞,算是有个人帮他消解了。 “罢了,看在长得还算漂亮的份上,救回这一条命也不算可惜。” 对,他便是这样形容玉卿歌的。 起初那半个月的时候,他是不知道自己救的人就是玉卿歌,后来还是偶尔听打扫院落的小弟子提及。 百年前梅青山那场杀伐,即便是他这样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人也有所耳闻。 所以知道被墨沉萧带来的是玉卿歌后,他的思绪便更复杂了。 这两人曾是青山门掌门最得意宠爱的弟子,论天资,玉卿歌当之无愧,论勤奋,墨沉萧无人能敌,两人若是联手,青山门恐怕早已经是这凌天大陆上最大的修真门派。 然而谁都没有料想到,玉卿歌为了一只梵妖鼎,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不过他看人从不曾出错,既然墨沉萧不愿玉卿歌死,那其中或许真的另有故事。 合上手上的书册,方才准备出去走走,就见小弟子撒开腿朝他飞奔了过来。 “说过几次,不要这样浮躁,天大的事情也要慢慢来。” 口中轻训。 小弟子却摇着头,脸色惨白。 “不好了医仙,方才玉卿歌醒过来,直接就跑出去了。” 闻言,苏仙儿只觉得五雷轰顶,脑袋发晕。 真是一点都不给他喘息休息的时间。 玉卿歌身上的伤哪是能随便走动的?怕是现在已经牵动旧伤,回来又得他劳神。 “就不知道先将人带回来再通禀么?” 苏仙儿气急,将手中的书册往身后一扔,疾步往大门口走。 尚未跨出大门口,几个红衣白衫的高冠发髻与他撞上。 其中一人双手抱拳开口道。 “晚辈,云昕剑派南方子,见过神医苏仙儿前辈。” 苏仙儿连眼皮都未抬。 他是知道,这一次凌霄城来了四大门派的人。 云昕剑派、观心会、翠影楼和青山门。 为的都是那有起死回生功效的修罗草。 那样的圣物成了如今四大修真门派共同保护的东西,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遇上大敌,哪一派掌门若有性命之危的时候派上用场。 只不过这样的东西,说起来也终究是个祸害。 人心不足蛇吞象,哪儿可能安稳无事呢? 南方子见他不语,便继续道。 “听说最近前辈的梅子坞里住进了一位伤势严重的病患。” 早知道来者不善,苏仙儿处变不惊,只是淡笑。 “能让我出手医治的,非死即残,不知道你这小辈说的是哪一个?” “若非事关重大,晚辈也不会如此唐突,更不会登门拜访,打扰了前辈的清净之所。” 南方子继续道。 “先前在凌霄城内,青山门掌门墨沉萧亲手手刃了当年的大魔头玉卿歌,当时一剑穿体,必死无疑,众人所见,不会有假,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墨沉萧带走了大魔头的尸体后便以‘本门事情,本门解决’这样的话来交代,实在有负众人所望。” 苏仙儿从她开口提及玉卿歌的那一刻,便明白这来势汹汹,一定不会一无所获地回去。 刚巧玉卿歌自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玉卿歌命大。 他也懒得口舌什么,直接侧退开了半步,示意若是不放心,大可进去随便搜。 这样的态度,却让南方子有所犹豫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仍是说了一句抱歉后,吩咐身后的弟子进去搜查。 都是名门大派,动作也不敢粗暴,只是将能藏人之处一一查验过后,确定并没有人,这才退了出来。 南方子起手抱拳。 “看来确实是有人看错了,误信了谣言,还望前辈勿怪。” 虽说听上去句句都显得客气,尊重。 但这梅子坞,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能进来,随随便便能出去的。 苏仙儿轻叹了一声,眉梢轻挑。 “哎,怪只怪我这区区大夫没什么厉害的名声,比不过堂堂修真大派,别人要如何也只能答应,否则只怕将来在这凌霄城中的日子都不好过。” 此言一出,旁观的路人不禁一片唏嘘,议论纷纷。 南方子来时就已经被叮嘱过,这位神医不是好得罪的主,又极会记仇。 加上这凌天大陆上,也未必能找出几个。 难免今后不会有找上他帮忙的时候,所以一定要小心应付。 他上前一步,将早已备好的药材递了过去。 “这是晚辈来拜访之前特地准备的花楹竹。” 苏仙儿也非随便收礼的人。 不过这花楹竹对玉卿歌身上那伤还是有帮助的,也省了他的麻烦,再派人去搜罗了。 于是难得大方一回,让身后的小弟子收下,不计前嫌。 不过虽然云昕剑派的人走了,但他仍是留了个心眼,知道他们不会是真的说走就走,必然安排了人暗中观察。 “将我的书信交给墨沉萧,记住,若非是他亲手接下,任谁都不要给,另外若有人要问你强讨,就直接毁了那信。” “是,医仙。” 小弟子木清接过后便匆匆的出了门。 过了一整夜,也不见他回来。 苏仙儿已料到可能出事了。 心中早知道,关于玉卿歌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结束。 他们虽然想要见到尸体,但小弟子毕竟是青山门的人,量他们也不会动用私刑。 被墨沉萧安排在此的两个小弟子,都是捡回来的孤儿,对墨沉萧忠心耿耿,倒也不担心会漏了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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