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为着游歌。 好在齐太傅早已故去,家中只有一个寄养的本族小弟,齐沐在齐府是老大,说一不二,因此婚事耽搁至今,也没人催促。 唯一热衷此事的,是齐沐朝中同僚,乐此不疲的挖掘周围适龄的女青年,有些心急的同僚,甚至介绍过几位寡居的女子给他。 所以齐沐这一段时间,可以称得上,不是在相亲的茶馆,就是在去相亲茶馆的路上。 小姐们的容貌虽然隔了面纱看不真切,但暮云一百二十八家茶馆倒是摸了个门清。 比如,王记的龙井茶汤颜色深了些,孤月楼的茶点千万别点杏仁酥,李陆记的大红袍绝对是陈茶。 又一日,同僚欲替齐沐牵户部尚书之女的红线,据说此女年方二八,秀外慧中,温婉大方。同僚殷殷嘱咐他下朝后孤月茶楼一叙,于是齐沐来不及知会游歌,散了朝便匆匆出宫去了。 游歌赶到前廷,连个齐沐的衣角都没捞着,只听他人言道是去孤月楼和户部尚书之女喝茶谈心。 万般奇怪下游歌唤来宋冠翎询问,才知道齐沐近日竟是忧心婚事,疲于相亲。 “殿下,齐沐为您殚精竭虑了七年,此刻才考虑个人问题,确实有点迟”,宋冠翎虽是游歌手下,可向来站在齐沐一边,且善于畅所欲言。 “娶妻”,游歌浑然未觉宋冠翎的直言,双手合拳,喃喃道,眼神少见的写满了呆滞。 “可不是,殿下你也知道,齐沐能文能武,少年英才,多少闺阁里的小姐都望断秋水”,宋冠翎道。 不知呆立了多久,游歌松开捏起的拳头,道:“宋侍卫,孤曾听闻孤月楼杏仁酥不甜反苦,你拿孤的令牌给京兆尹传个话,让他们即刻去孤月楼后厨查查”。 “顺便把齐沐给孤喊回来”,游歌轻缓道。 游歌有心搅扰齐沐好事,京兆尹一到,孤月楼顿时乱成一团,厨子哭爹喊娘的拜托官爷不要乱摔他的锅碗瓢盆,掌柜的看着大人们翻账本,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齐沐并没有目睹孤月楼人仰马翻的现场。 只因户部尚书之女嫌齐沐支持无权无势的永王,压根就没来。同僚抹不开面子,要请齐沐快活一番,齐沐不好此道,推辞离去了。 出了孤月楼,齐沐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闲来无事,步伐也慢了下来,时不时还驻足在路边买点小玩意。 日头偏西,齐沐遇到四处寻他的宋冠翎,听到游歌让他入宫,翻身上马,右眼开始不住的狂跳。 永王虽没开府,但皇上在后廷单独给他辟了个独院,规格比之从前还是升了不少个档次。 齐沐进了游歌的院子就觉得不对劲,四下静悄悄,侍卫和仆人一概不见,院中、廊下都没点灯,黑漆漆的只能借月光看路。 游歌的卧房倒是有一盏微弱的烛火,摇摇曳曳,脆弱不堪,齐沐的心立刻酸成了一只蜀地进贡的芦柑,不熟的那种。 齐沐推开房门,看见游歌在床上缩作一团,立刻拿了那盏灯快步上前。 游歌发烧了,脸红的像秋日里的大闸蟹,身上烫的像腊月里的暖锅。赏心悦目的五官因为疼痛折磨,含悲带苦,口中却叫着:“齐沐哥哥”。 齐沐伸手把游歌抱在怀中,芦柑一般的心脏,碎成了橘汁。 游歌睁开眼睛,黑眸血丝密布,却深不见底,“你终于来了”,游歌笑笑。 齐沐看到游歌扯出的微笑,怒火中烧:“下人呢?堂堂永王病了都没人知道吗?” 游歌伸出手,环住齐沐,安慰道:“我没事,皇后气我在父皇面前得了巧,故意调走我院中人手”。 齐沐哑声道:“小歌,去我府上吧,齐府有位大夫,熬药一点也不苦”。 游歌乖巧的点了点头,齐沐便打横抱起游歌,十五岁的少年,身量已经长开,齐沐抱着有些吃力。 可他一点也不想松开手。 躲在暗处的众人看自家王爷出了府,才点上灯,各自上岗。有人腹诽:齐大人来的真够晚的,永王殿下白白许多个时辰前便弄病了自己。 “不要娶妻”,喝了药的游歌恢复了力气,语气也分外坚定,“我会永远陪着你”。 齐沐说不出口一个好字,只婉转道:“永王殿下烧糊涂了”。 低头对上游歌执着的眼眸,齐沐无奈:“游歌,你还年少,不懂这约定的重量”。 “我懂”,游歌突然坐起身,本能使他想急切的做些什么,来证明这份感情。 齐沐按住他,道:“生病了就安分些”。 游歌有所顿悟,笑笑道:“润兰,我已束发,理当该起表字,你帮我起吧”。 齐沐:“皇上定会亲赐表字,我起怕是不妥”。 游歌望着他:“父皇拟了几个,我都拒绝了。你于我如兄如师如友,怎会不妥”。 齐沐不再推拒,坐在桌前,提笔想了片刻,写了两个字,拿给游歌看。 “敏盛” 齐沐点点头:“我知你有凌云志,望你敏达繁盛,得守正道,能开盛世”。 ☆、第 17 章 天界多唤彼此职位、封号和大名,鲜有表字。 齐沐也是一觉睡醒,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有表字的。润泽乃沐也,兰君子也。润兰二字,正是老父对自己一生的美好祝愿。 而游歌表字敏盛,正是如今帝号。 自从白日和齐家后人大街上一番叙话,齐沐对于自己到底是谁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若说他非齐沐,梦中一切却是亲历。若说他是齐沐,那幅卷轴上所绘之人,又明明白白是另一幅模样。 闭眼想了一阵,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甫一睁开眼便看到游歌端坐在床尾,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小心谨慎的坐姿,配上温情脉脉的眼神,虽然有点违和,但齐沐却顿时生出一种,管它前世如何,不如怜取眼前人的错觉,更何况游歌也已全忘前世是非恩怨。 游歌看齐沐睡醒,垂下眸子,遮去眼中神采,温柔道:“可有好些?” 齐沐暗忖此番在街上晕倒,多亏游歌照顾,便道:“多谢陛下,小仙自感已无不适”。说罢,云淡风轻一笑,以此证明所言非虚。 游歌站起身,捏了个诀,桌上立刻摆满了各色吃食,每样分量不多,但品种不少,有的还在袅袅的冒着热气,游歌笑道:“暮云应该是你生活过的地方,我不知何种吃食才有你的回忆,便让陵光捡些出名的,每样买了些”。 齐沐惊了一瞬,不知是马上跪下谢恩的好,还是直接豪气万丈的把游歌揽入怀中的好。 徘徊良久,齐沐只下床披上外衣,拉游歌一起在桌边坐下。 齐沐看着一桌吃食,无从下手。记忆回想起来的不多,关于这些食物更是一无所知。 游歌似乎知他心中所想,指着齐沐面前的几碟道:“左边这个叫印海棠,是取海棠花混着糯米粉做的小点;中间这碟是栗子饼,陵光说外皮酥脆,甜而不腻,很是可口;右边这个是鲜肉月饼,据说是暮云特产;后边这几碟都是小菜,有凉拌猪耳,麻酱凉粉;还有这几碟是热菜,清蒸石斑,还有糖醋小排。” 游歌又指着几个小碗道:“这几碗都是暮云城里最出名的面馆买来的,有汤面、也有拌面,你应该爱吃”。 游歌记性极好,此刻介绍起来如数家珍。手指上下左右的挥舞,颇有种点兵点将的气势。 齐沐默默不语,递给游歌一双筷子,满怀期待的望着对方。 游歌接过筷子,夹了块自己面前的红烧小排放到齐沐碗里,嘱咐道:“别吃太饱。” 齐沐心想,大概是吃饭花费时间,怕耽误了和云莲的约定,于是拿起筷子,挨个快速吃起来。 游歌好笑的摇摇头,慢条斯理的盛了碗酒酿放到齐沐手边。 然而等到了义庄,齐沐才知道游歌所说别吃太饱的真正含义。 京兆尹特案特差,特地把这十具尸体远远的放在离城最远的一处义庄里,还命一队士兵巡逻,防范甚严。 三人潜入义庄的时候,月黑风高,阴风徐徐。 院内则和院外严阵以待的气势迥然不同,只有一位干瘪的老头,坐在房前提着灯笼打着瞌睡,想来是这义庄的看守。 云莲二话不说,伸手就劈晕了看守,三人一同闪进内室。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游歌觉得很是新鲜,双眼在黑夜中尤为闪亮。 屋内,十具精血尽失的尸体,分成两排摆放,皆盖着白布。 此时,月亮从乌云背后勘勘露了个头,洒下的月光刚好照亮了室内,这使得三人不必一边假装只是视力超群的凡人,一边各自偷摸摸的捏诀夜视。 云莲掀开第一块白布,只见死者眼珠半掉,嘴大张难闭,皮肤皱皱巴巴,通身因失了血色而显得极白,因失了精气而老如耄耋之年。 齐沐看了一眼,感到胃里一阵翻滚,恶心的冲击比时刻忍着的头疼还强烈。 游歌扶住了他的手臂,道:“你少见血腥,陵光下午说起死者惨状,故而让你少吃一点。” 那边云莲一鼓作气,一连掀开剩下的九张白布,十具死状可怖的尸体就这样出现在三人眼前。 齐沐忍着头疼恶心,屏气凝神,走进尸体,欲查探一番。 云莲拿出下午去京兆尹衙门顺出的卷宗,道:“死者都是十八至二十五岁的青壮男子,未见中毒迹象,全身也无一处伤口。” 游歌点点头,拉住要脱死者衣服的齐沐,道:“你且帮我们看看卷宗,可有蛛丝马迹,云公子和我检查尸体即可”。 齐沐接过卷宗,走到一旁细看。 游歌和云莲俯下身,漫不经心的看着尸体。 游歌负手看云莲一眼,缓缓道:“云公子是修仙之人,想必知道三界之外还有魔族?” 云莲抬起头,也学着游歌的模样,挺直上身,道:“自然知道”。 游歌含笑道:“依我看是魔族所为,云公子所见如何?” 云莲恶狠狠的回瞪游歌,斩钉截铁道:“不敢苟同”。 游歌和云莲不再做声,也不去看尸体,只沉默的对峙着。前者负手自傲,仔细的观察着对方;后者不甘示弱,换上一个天地唯我独尊的眼神,挺着身形。 突然,在一旁看卷宗的齐沐叫道:“原来如此!” 游歌闻言,率先走了过去。 “这十人除了年纪相仿,还有一点共同之处”,齐沐对于自己的发现信心十足,是故语调高昂,“卷宗所载,十人都被发现死在酒楼、茶馆附近,其中有一人出门前,曾与家人言道,出门会老友。本朝不宵禁,不少酒楼、茶馆都通宵营业,我推测死者深夜前往这些地方,应当都是为见熟人”。 齐沐摸了摸耳垂,迟疑道:“然这十人并无交集,断断不会有同样一位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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