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上官望舒弯身行礼后,便把水桶中的水往浴桶中倒去,他这样来来回回走了许多趟,方把浴桶中的水注满,累得他额上泛汗,双手发软。忘忧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哼过半句声音,也没有帮忙之意,只默默地看着这人忙得汗流浃背,脸容看不出是何种感觉。云帆虽然迟钝,可毕竟是跟随在上官望舒身旁五年的人,看着上官望舒与忘忧之间那种欲言又止,静得让人尴尬的气氛,总是猜到,他俩之间,或许谈论上出现了什么事情,使这两位冰冷的人,中间仿佛隔着一层纱帐,像是隔开,又像是一揭便破。 他还是识趣地向上官望舒作了揖道:“主子,水好了,主子请先沐浴,属下稍晚再来。” 还来!? 上官望舒心道。 他挑了眉看着跟前这愚钝中又确是对自己的事十分上心的人,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出来,只暗自收紧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沉声道:“不用,今晚你且去歇息,明早再来。”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早不用太早来,己时便可。” “己、己时?主子,己时都要准备午膳了!” 上官望舒不动声音道:“让你己时便己时来,还有,今夜忘忧留在此处,就这样。” 忘忧没有看向上官望舒,可云帆却以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那位静静地站着的人,心里虽然有许多疑问,却又不好开口,毕竟上官望舒是他家主子,他要干些什么,实在轮不到他去询问,也没有资格去询问。 他只默默地又作了揖,便要退出去,忘忧淡然的声音响起道:“长风呢?” 云帆顿了步子道:“他啊,他被左君主拉去喝酒了。”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失笑道:“我家主子与左君主真像,都喜欢喝酒。你说,他在檀城还喝不够,到了龙谷也要拉着长风喝个够。” 忘忧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却没有接话,云帆看着那虽易了容,却仍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魅力的忘忧,又作死般道:“嗯,果然,你笑的时候,确是挺好看的。” 忽然啪的声音响起,云帆吓了一跳,愣然地看着那面沉如水,手掌放在桌子上的上官望舒,却听见上官望舒带着冷意的声音道:“还不走?你是想在此处留宿不成?” 云帆不知道他又哪里得罪了他家主子,只能又作了揖,退了出去,前车之鉴,他这次把门默默地带上方离去。 忘忧靠床边,只轻呼道:“你这醋,吃得越发明显,小心被你的王妃察觉到端倪。” 上官望舒把手支在桌子上,看着那淡然得让他烦燥的表情道:“不要把话题扯远,漫漫长夜,让我听听你的故事。” 忘忧的目光轻轻地与上官望舒对上,四目相投,泛起了属于二人的静默。 他走到了浴桶的旁边,把外衣脱下,挂在了架子上,慢慢地把刚穿上不久的里衣,也褪了下来,把它抛到上官望舒的身上,淡笑道:“来给我擦背,擦得舒服,便告诉你。” 他没等上官望舒回应,便把亵裤也抛到了架子上,走到了桶内坐下。他的长发落入水中,带着锁灵环的手放在桶边,让人有想轻托的下巴抵在了那手臂上,脖子拉起了充满弧度的线条,倾着头,挂着微笑,静静地看着上官望舒,像是等待着他一样。 上官望舒失笑一声,把手中的里衣抛到床上,缓缓地走到浴桶旁,把旁边的椅子向浴桶拉近,便被忘忧递来一条帕子道:“干活。” 这人......真是......。 上官望舒把帕子握在手中,不顾浴桶中的水把衣袖沾湿,从后搂着忘忧的肩膀,咬着他的耳朵道:“我可是王爷,你让我替你擦背?” 忘忧轻笑道:“我也是鬼族的九皇子,有何不妥?而且,”他那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上官望舒的脸颊道:“我比你年长,你还得唤我一声‘哥哥’。” 上官望舒轻笑着,吻过他的脸颊,便放开了他的肩膀,拿起帕子湿了水,替他擦起背来。他的力道轻柔,像是替心爱之物擦拭般,生怕稍稍用力,便会把人伤着。 忘忧道:“力道不够,用力一些。” 上官望舒发出一声轻笑,把手中的力道加大了些,忘忧才缓缓道:“不错。” 上官望舒笑道:“所以,九皇子殿下,能告知在下一些事情了吗?” 忘忧闭上了眼睛,仿佛感受着背后带来的舒适之感道:“我与银砾,既是鬼王之子,亦是俞壁城公主之子。换而言之,我们既是鬼族的皇族,也是人族的皇族。” 上官望舒脸上的笑意消失,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道:“你们是,人族与鬼族的混血?” “嗯。” “那为何,你在鬼界,而银砾在人界?” “我们五岁被母亲卖掉,银砾卖到白雾林,以质子之身,屈于白雾林。而我......,”他顿了顿,脑中浮现五岁时那些地狱般的回忆,却淡淡道,“六岁时,被来到人界的鬼王,带回了鬼界。” 上官望舒知道,忘忧有意不说他五岁时的事情,便又不再追问下去。 忘忧淡淡道:“后来,我在鬼界,被父皇训成一名暗杀者,我已数不清自己杀过多少人,手中沾了多少血。”他把水中的手缓缓抬出水面,低头看着那双沾湿的手,仿佛沾湿的,并非清水,而是鲜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那往昔之事,像是与他无关般,一直淡笑地说道:“到我二十五岁之时,也就是现在,父皇让我到人界执行一个任务,那便是我第一次来到了人界,而第一个遇见的人,便是你的母亲,常凌雪。”
第八十三章 年岁廿五 ===== 常凌雪。 这三个字进入上官望舒的耳边时,他原本替忘忧擦拭身体的动作也相应停在了原处。他曾多番猜想,箫白榆与他母亲是如何相见,如何结识,如何结缘,却独独没有想过,箫白榆在重回人界之时,便认识他的母亲。 忘忧道说着与常凌雪相识的经过,回忆故人之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道:“我从没有见过像你母亲这般麻烦的女子。” 可那女子,只在他的生命中仅仅出现过一次,便香消玉殒。 “我不知道你的母亲如何身死,待我受召回到人界时,便是与四岁时的你初遇。” “受召?” 忘忧以一种慵懒的姿态依在桶边,经过上官望舒几番折腾,他的身子确是乏了。他把目光随意地落到屏风之上,脸上显得淡然道:“嗯,受召。这玉佩能让我受召到拥有血契媒介之物的人身边,”他像是轻笑一声,轻轻地闭上眼道,“受召不是问题,问题是,召唤者根本不在鬼界,而是在人界,那时候,我可是被强行穿过遁空之门,来到人界的。” 上官望舒仍然清晰记得,那时候的忘忧身上确是有着一股血气,怕是在穿过遁空之门时,在门内已受了重伤。 他的眉毛紧皱,泛黄的油灯烛光打在他已经易过容的脸上,长睫轻轻地在他的眼下落有细影,沉思的模样让人想把他紧皱的眉毛化开。 “可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召唤之法,也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何来召唤?” 忘忧的双眼微睁,看着那沉在水中的锁灵环道:“是啊......为何呢?” 泛着涟漪的水面仿佛浮现着十九年前的回忆,他的脸容极淡,却默默地在上官望舒看不见之时勾起了轻微的弧度。 事情,总算按着他失忆前布下的路线走着。唯一意出望外之事,便是这个“现在”,已因为他的布署,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上官望舒虽看不见他的脸容,却隐约猜到,忘忧没有把话说完。他却是不动声色,不再追问,他需要等,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所有事情弄个明白。 他把帕子重新沾湿,继续替忘忧擦着背笑道:“我四岁之时,九皇子年岁几何?” 忘忧发出一声轻笑道:“二十五。” “我七岁之时呢?” “二十五。” “现在,我二十有三,阁下的年岁是?” “二十五。” 他苦笑地摇头道:“遁空之门,不仅能穿梭于两界,还能穿越时间?” “确是能穿越时间,却不能准确穿越,只能大概。” “那,”上官望舒的动作微顿道,“回复记忆的你,还能使用遁空之门吗?” 忘忧原本懒懒地趴在桶边,慢慢地仰起头来,与替自己擦背的上官望舒对看着,他挂着微笑,那笑容仿佛带着一种媚药般的神情,淡淡的,却让人离不开眼。他把手放到上官望舒的颈后,把他的头稍稍向自己拉近,在他的耳边吹气般细语道:“你唤我一声哥哥,我便告诉你。” 上官望舒发现,人前人后的忘忧,确实比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反差更大。他人前人后,顶多便是深藏不露,笑与不笑的分别,而忘忧,却像是生了两个灵魂般,人前把人冷得恨不得抱上火炉让自己的心不至于被冰封,可在他的跟前,却是如火般热情,而且,仿佛比自己更会调情。 他的指尖抚着忘忧的下唇,倾头在他的耳边说:“好哥哥,来,告诉你亲爱的弟弟如何?” 忘忧像是满意般,脸上挂着笑意,捉着他抚着自己下唇的手指,把上官望舒的头再压低了些,慢慢地贴近他的嘴唇,却在分寸之隔时,笑容加深,那个本应落下的吻,转移到了他的耳边。湿滑之物绕过上官望舒的耳垂,让上官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捉紧了忘忧捉着自己的手,耳边传来了一把轻而柔的声音道:“不能。” 上官望舒微愣地看著他那双带着柔意的眼睛,忘忧却轻笑道:“我说的不能,是我不能使用遁空之门。” 上官望舒原本愣然的表情加深了些,他像是不太相信般,把目光默默地落在那藏在水中的锁灵环上,忘忧却吃笑道:“看哪里呢?不乏吗?” 上官望舒失笑地捏着他的手指道:“你要试试我到底乏不乏吗?” “不要,你不乏,我乏。” “那你还这样撩拨我,是作甚?” “嗯?有吗?还是,只是因为你,只需稍稍一碰,便能点燃你对我的欲?” 上官望舒轻笑一声,捏着他的下巴,重重与他亲吻,唇舌緾绕了一番后,方缓缓离开道:“若是你乏了,我劝你,不要再玩火为妙,我可是忍耐着。” 忘忧认识上官望舒,比他知道的要久得多,他有过多少次与他翻云,与他覆雨,那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的体力,每次皆让他乏得连连倒卧于床塌上,久久未能起身,从来没有一次,是忘忧能以悠然自得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眼角泛红的上官望舒,一次也没有。 忘忧收起了飘远的思绪,他闭上了双目,像是把那些往昔之事屏蔽般,把那些回忆散在空气,不去多想。他把头轻靠在上官望舒的锁骨之上,柔声道:“抱我起来吧,我的腿使不上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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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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