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因为他试图运转灵力的举动,紫府处的沉涩感愈发清晰。 沈玉奚感觉他的识海在无法控制的陷入混沌,哪怕他已经极力在保持清醒,他的意识仍是一点一点的陷入了黑暗。 修士无需睡眠,自然也不会有梦。 有的只是…… 梦魇。 …… 隐约有人声如沸水嘈嘈,如在菜市茶馆喋喋不休的鼓噪,钻入耳中,将原本混沌的脑海挤得愈发乱作一团 。 沈玉奚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身体有些沉,四肢乃至躯干都好似被缠上了什么重物一般的酸痛疲惫。 混沌的思维迟缓地运转着。 我…… 这是什么地方? 发生什么……事了? ‘滴——答。’ 似乎有什么黏腻的液体从他的额角往下滑,带了黏着的潮意。 有淡淡的血的腥气传到鼻尖。 沈玉奚眼睫颤动,意识逐渐从浑噩转向清明。 在意识恢复清醒的那一刻,围绕在他周围的议论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就是玄天宗的清霖长老沈玉奚?” “看不出来啊……真是他做的?看着不像是心狠手辣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段老您别看他长得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要知道越是好看的人,心思越是毒辣。” “此言差矣,正所谓相由心生,清霖长老那么好看,心地肯定善良,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说话的人声音年轻,语调里透着几分的轻佻与不着调。 “花宫主,你这样为他说话,他也是不会记你一辈子好的,可别忘了,当初你求娶他的时候 是怎么被拒绝的。” 花宫主花星剑摇着他的扇子笑眯眯地说道:“说不定清霖美人发现我情深义重,于是改变主意,愿意嫁给我了呢。” 有人忍不住恶声恶气地讥讽:“你就不怕成为下一个剑尊?” “哎呀,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如果是清霖美人递过来的,别说一杯毒酒了,一坛我也是肯喝的。 ” 眼见话题被花星剑带的越来越歪,一个发须皆白的道长道:“好了好了,审判要开始了。” 什么审批? 他们在说的是……我? 细碎的议论声逐渐清晰,沈玉奚从混沌中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白。 沈玉奚不适地闭眼,抬手挡在眼前,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在做什么? 主是举行八方会审吗? 审的是…… 我?! 仙盟审判奸邪的审司殿由上古一位大能炼制,样式奇特,整座宫殿色彩极为单调,非黑即白,地上铺设的是洁白的无瑕晶玉,典雅庄重,千万年的鲜血无法在这片纯白之上染上半分。 沈玉奚的视线从地上的血滴移开,目光扫过居高临下的仙盟众人,轻飘飘的落在他苍白的指尖……好冷啊。 在场的仙盟的高层都是修真界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不是一派宗主就是一方巨擘,身上肩担守护一方的重任,轻易不出世。 上一次聚齐的缘由还是三百年前玄天剑宗的淸霄剑尊与清霖长老的结契大典,而再次齐聚的契机,却是为了审判沈玉奚,不得不说世事无常。 一声断喝自高处落下,声如洪钟,震得人心血翻涌:“魔孽沈玉奚,勾结魔道,谋害道侣,残害子弟……” “沈玉奚,你——可认罪?” ……勾结魔修?谋害道侣?残害弟子? 沈玉奚瞳孔一缩,霍地抬起头。 心中的茫然被更强烈的情绪盖了过去。 这些罪名……这些罪名分明是有人栽赃嫁祸。 可笑!可笑! “……我,”沈玉奚想要开口辩解,直到开口他才自己舌头僵硬得厉害,哪怕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我……” 见沈玉奚开口,全场一时寂然,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开口的沈玉奚。 等待,他的伏诛。 “我……”沈玉奚尝试了许久,终于勉强将声音吐个清楚,他声音沙哑的道:“无罪。”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那道威严的声音自高处砸向沈玉奚。 “冥顽不灵!” “无罪?!你是没有因为贪欲害死自己的丈夫?或者是没有因为嫉妒加害自己的弟子?还是没有堕落魔道?” “死到临头还要狡辩,毫无忏悔之心,可见其心性之阴险。仙尊,我等请命,严惩魔孽沈玉奚。” 数道威压随着一声声讥嘲压下,沈玉奚的脸色顿时一白,嘴角溢出一线艳红的血。 因为失去护体修为,沈玉奚无力抵抗施加在身上的威严,伏在地上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恍然中,沈玉奚仿佛听见了自己体内的骨骼挤压的‘咯咯’声。 沈玉奚压下翻涌到喉间的腥气,嘶声反驳道:“我非魔!” “呵。若你没有堕魔,那你身上的魔气又如何解释?” “那么浓郁的魔气,你不是修了魔道,还能是什么?” 沈玉奚牙关紧咬,不发一言。 是啊,身为玄天宗的元婴长老,灵力深厚,除了自愿堕魔,还有什么理由解释他身上如此深厚的魔气? 难道让他说他体内的魔气全部来自外来魔修? 难道要他把他在玄天宗内被那魔修打开身体,一次次沾染魔息的屈辱说给这些人听? 把他被日积月累的侵犯,他无法逃,也无力逃,最后体内灵气彻底化为魔气的屈辱,当着所有修士的面说出来? 他说不出,也不想自取其辱。 沈玉奚视线略过争论不休的众人,看向人群之中的玄霄仙尊。 仙尊神色淡漠,目下无尘的模样真像极了他死去的道侣。 也是,毕竟是双生子,又如何会不相像,一样的俊美无匹,一样的天资卓绝…… 唯有一点不同—— 淸霄爱他,而玄霄……厌他。 故而,他魔气爆发时,玄霄会毫不犹豫地截去他的后路,不但压制他翻涌的魔气,还锁住了他的一身修为,将他带回仙盟看押。 玄霄仙尊察觉到沈玉奚的视线,波澜无惊的双眸只略扫了一扫,眉宇几不可查的蹙起一瞬,疏离之气又添冷厉。 沈玉奚忽觉身上一松,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威压倏忽消弭无踪,仿佛有什么替他挡去了在场众人刻意刁难。 玄霄…… 玄霄也会有对他好心的时候吗? 越是高阶修士五感越是敏锐,穆正心神一动,若有所思的在仙尊与沈玉奚之间打量了一番。 如今外界皆传言仙尊不喜沈清霖,说仙尊是因为淸霄尊者执意要迎娶沈清霖,而与淸霄尊者决裂。 可如今看来玄霄仙尊不一定是不喜这沈清霖,或许…… 不过,话说回来,沈清霖到底是玄霄仙尊已故亡兄的遗孀,论资排辈沈清霖还是仙尊的嫂嫂,仙尊念及旧情要护他也是情理之中。 “我有一问,”穆正余光略过蜷缩成一团的沈玉奚,适时问道:“诸位当真以为淸霄尊者陨落乃沈清霖所致?” 他本意想要勾起大家回忆起对此事的疑点,然而,他这话一出口,就仿佛激起了众怒一般。 脾气最爆烈的方长老横眉竖目。 “那还能有假?穆宗主,你难不成也被他的皮相蛊惑,竟然替那魔头说好话。” 另一个手持锤形法宝的黑脸大汉道。 “沈清霖身上魔气之厚,若非早就堕入魔道,还能作何解释?魔修素来阴险狡诈,冷血无情,若不是他,还能是谁?” 又有不知名的人在人群中附和。 “正是如此,淸霄尊者为救道侣沈清霖葬身葬仙岭一事,当年我们只以为情深,可如今看来其中恐怕另有蹊跷,要知道,当年若非这沈清霖一意孤行非要前往葬仙岭,淸霄尊者又如何会为了救他深入葬仙岭导致中途陨落。” “还有沈清霖那大弟子,何等惊才艳绝,若非这沈清霖嫉妒又何必苦苦压制修为,导致不敌兽潮,身殒秘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口口声声都是沈玉奚的罪责。 这样多的人,却无一人信他。 也是,那些长老们认定是他勾了他们得意弟子的心,害那些天才修士一个个为了他争风吃醋。 想他一个男人,却被修真界……视为祸水。 他们本来就对他心怀偏见,又怎肯相信他是无辜。 既知无用,又何必再多言语。 沈玉奚闭眼,不再出言,任由众人将桩桩罪行强行按在他的身上。 有些不合时宜的,沈玉奚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为自己,也为在场义愤填膺的正道们。 这些人这样的嫉恶如仇,只因为他身上的魔气 就认定他是罪人,殊不知 …… 殊不知,真正的魔修正堂堂正正的站在这群自诩正义的仙盟道众之中,冷眼看着他被世人攻伐,押入监牢。 可笑的是,他直到今日才知道害他至此的魔修,正是他那温良恭俭的好徒弟。 何其讽刺。 哈。 谁叫他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落得这个下场,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活该如此。 无意间,沈玉奚的目光同钟离渊对上。 随即,他厌恶地移开了视线,自然也没有看见钟离渊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 “钟离师兄,你身上还有伤,还是先回去吧。” “是呀,钟离师兄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钟离渊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语气黯然的说道:“我想陪着师尊,虽然他……” “我想多看他一眼。” 看他万劫不复。
第六章 “我担不起你的‘师尊’。” 通往仙盟牢狱的石阶上青苔累累,坑洼不平,又因连日的阴雨积了不少泥水,愈发得湿滑泥泞。 若是以往沈玉奚自然是不必忧心石阶湿滑与否 。 只是沈玉奚如今被封了灵力,只能如普通人沿着石阶一步一行,石阶湿滑,稍有不慎便容易跌倒出丑。 沈玉奚走得极慢,瘦削的脊背始终挺直,仿佛是一株如何也无法弯折的傲竹。 忽的,负责押送沈玉奚的修士脚步一停,沈玉奚眉心微拧,抬眸望去。 只见石阶的另一端立着一位年轻修士,他脸色苍白,唇色浅淡,就像是大病初愈。 他也确实是大病初愈,如今的修真界哪个人不知道,一个月前他被沈玉奚害得差点丢了性命。 也是经由这个契机,世人才知沈玉奚是何等丧心病狂—— 戕害了一个弟子不够,对剩下的弟子也毫不手软,肆意残害,简直是…… 枉为人师。 钟离渊看到清瘦许多了的沈玉奚,眸光微微动了动。 而后,他对负责押送的修士道:“剩下的路,让我送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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