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舒光用一条真丝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动作带点老派的绅士感,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我倒是不着急,就是怕你奶奶的病撑不到你过20岁生日。” 距离任意的20岁生日还有半年,也就意味着,华舒光给他的最后期限是半年。 任意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我会等一个十拿九稳的机会。” 这才对。华舒光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我好歹是你养父,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你长大了,杀了傅言归,也该回到我身边了。” ** 任意下午回到铃兰馆,和外出刚回来的傅言归迎面碰上。傅言归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梁都他们先上楼,带着他去了别墅外面的花圃。 “去哪里了?”傅言归看了任意片刻,“最近外面不太平,不要自己出去。” 铃兰馆和华光会最近冲突频繁,傅言归担心任意出意外,对他盯得紧了些。任意身手再好,信息素等级再高,在旁人眼里武力值再强,在傅言归看来,他也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孩儿。他甚至为了任意改变了自己原本在第四区的一些计划,当然这些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求让这个从小跟着他长大的小孩儿不受一点苦。 “去海边走了走。”任意声音闷闷的。 傅言归不知道他撒了谎,但敏锐地察觉到任意身上的不安。他没多想,将任意往怀里搂了搂,叮嘱道:“我不是要限制你出门,我不放心。华舒光那只老狐狸在打武器库的主意,万一他想从你这里下手,我是真的会怕。” 在任意心里,傅言归像一个打不倒的巨人,强悍、缜密、多谋,无懈可击。就连他身边的人,也个个智勇双全。跟在傅言归身边这么久,这是任意第一次听见傅言归说“怕”。 怀中人身体一颤,随后反手回抱住傅言归。 任意抱得很紧,仿佛在抱一场虚梦,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将那些压在心头多年的惶悚不安压下去。 “言哥,”任意低声又叫了他一遍,“言哥。” ** 任意身世和大多数第四区的流浪小孩一样,父母早亡,被滞留在福利院长大。和傅言归以为的他13岁时因为受不了福利院折磨跑出来的情况不同,任意实则在6岁时便被奶奶找到,带离了福利院。 奶奶是华家的一个洗衣女工,得到管家同意后,带着小任意留在华家生活。后来无意中检测到他未来分化成3S级高阶信息素的几率达到85%,华舒光便将他收为养子。 华舒光当时的想法并不难猜,要么养大了供自己泄欲,要么为自己做事。 奶奶患有先天性腺体基因缺陷,随着年龄增长出现不可逆损伤。这种成分复杂的药剂只在第四区华舒光名下的一家医疗机构生产,配方是掌控在华舒光手里的——事实上,华舒光最初就是靠着这类违禁药品起家的。 任意13岁那年,华舒光将他送回福利院,把背景抹掉,让一个干干净净的任意和傅言归相遇,从此成为潜伏时间最长,也是最成功的卧底。 这也是傅言归去查福利院,没发现问题的原因——任意在福利院的档案都是真的,他对一些事物的反应也是真的。13岁的小孩子做不了假。 任意的桀骜难驯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华舒光为了更好地控制他,后来将奶奶秘密转移到了别处,只允许两人每个月视频一次。 奶奶是知道任意的苦的,曾在一次视频后试图自杀,想让孙子摆脱这种桎梏。没成功的结果是华舒光开始变本加厉磋磨任意。 自杀事件之后,任意找了借口离开第四区,去看了奶奶。 两人见面仅二十分钟,全程在华舒光监视下完成。任奶奶神色枯槁,拉着任意的手,话说得很少。她知道任意来这一趟多难,也知道任意的处境更难。像大部分疼爱孩子的长辈一样,奶奶的话很常见。 “小意,奶奶很好,你放心。”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了。 “你保重自己,身体最重要。” ——走吧,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每句话都有潜台词,每句话任意都听得懂。 那天,他在路边花坛里枯坐了两个小时。 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千辛万苦将他从福利院带出来,靠着一双日夜操劳的手将他养到13岁。奶奶老了,他长大了,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煎熬着走过来,似乎没有尽头,又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希望。再到后来,这点微弱的希望渐渐放大,让人贪婪地想要抓住。 希望带奶奶离开这里,远离权谋和杀戮,过上安稳的生活。 更希望那个虚梦成真。 ** 那天晚上,任意罕见地主动对傅言归求欢,求他标记自己。两人很疯狂地做了半宿,傅言归察觉到任意不对劲,几次想停下来查看,都被任意的吻或者拥抱给制止了。 任意把灯全关了,遮光窗帘也拉紧了,在黑漆漆的夜里感受傅言归炙热的身躯。他颤抖、流泪,贪婪地一寸寸抚摸着对方的肌肤,深吸着山火灼烧的信息素,从性·事中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存在,也感受到傅言归对他浓烈的爱,以此来消除极度拉扯下的不安全感。 “言哥,你标记我好不好?” 任意搂着傅言归的脖子,嘴唇凑在他耳边,轻颤着,滚烫的呼吸带着渴望和一股没来由的焦灼不安,求傅言归标记自己。 他们两个人都明白,这里的标记是什么意思——不是之前那种临时标记,而是永久标记。 没有哪个alpha能拒绝自己的omega这样的恳求,生理和心理都很难抗拒,因为标记是本能,同时代表了占有和归属。被永久标记的omega将永远属于给他这个标记的alpha,并且终生受对方影响。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如果远离了自己的alpha,腺体会萎缩,严重者会有生命危险。但alpha并不受影响。 傅言归当然想标记任意,但现在不是时候。还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傅言归不会把让这种风险落到任意头上。而且永久标记的过程需要不断地深入,同时注入高强度信息素,这是一个十分疼痛且缓慢的过程,傅言归认为任意还太小,身体和心理都没有准备好。 傅言归温柔地亲吻他,跟他说不行。 “等回到新联盟国,等一切稳定下来,等我们结了婚,”傅言归的声音像天籁,“我会永久标记你,不让你疼,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最后,傅言归像以前一样,给了任意一个临时标记。 事后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相拥入眠。任意在黑暗中睁开眼,耳畔是傅言归均匀的呼吸声,很沉,很热,很心动。 如果华舒光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就会明白任意想要杀掉傅言归,根本不需要等一个“十拿九稳的机会”——每时每刻,傅言归对任意都是全部外放的姿态,完全信任的那种松弛感甚至体现在每次呼吸里。 ** 很快,暴风雨来了。 新联盟国军部传来震荡消息,有高层正在秘密弹劾军委会副秘书长,同时作为军委会成员之一的傅家掌权人傅且听,也受到影响。 傅家在大局变动中也迎来变故:有消息传出,接任下一任傅家掌权人的不是傅言归,是另一个一直没有离开过新联盟国的3S级alpha。在傅家,天新会会长和掌权人是同一个人,没有分开的可能。傅家掌权人如果不是傅言归,那么意味着天新会也没他什么事了。 按照傅言归的性格,他是一定会回去夺权的,他在第四区已经根深蒂固,建了武器库,也积累了大量资金。而且他在新联盟国也留有后手,齐姜和齐颜都在帮他斡旋,梁家也在押傅言归,要不然也不会让梁都跟着他来第四区。有这些加持,他的赢面并不小。 此时的傅言归并不想在第四区引战,他计划先回新联盟国。本来第四区也只是他掌权傅家的跳板,傅言归的重心不在这里。 此时,华光会和铃兰馆的搏杀已箭在弦上。傅言归不管夺权是否成功,他都容不下华光会——不成功,势必要留在第四区发展;成功了,反过头来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所以华舒光不肯放过这个绝佳机会,他不能让傅言归活着离开第四区。
第17章 旧事:入瓮 最后那段时间,每个人都很紧张,一根弦绷到了极致,连小五都不爱说话了。 任意也变得心神不宁,几次欲言又止。傅言归只以为他是压力大,劝慰了几句,或许是因为太信任了,所以没注意到任意身上带了一点反常的愧疚。 按照计划,他们两天后坐船离开第四区。 一切都布置妥当。傅言归留了足够的人和武器在第四区镇守,就算华舒光闹得再厉害,短时间内哪怕是傅言归不在,对方也动不了铃兰馆根基。 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梁都、小五、何迟,这几个跟着傅言归来的人,缺一不可。他们常常谈很久,根据新联盟国传来的消息判断局势,及时调整策略,齐家和梁家也都做好了接应。 这些事情傅言归从来不避讳任意,但任意还是察觉出不对劲。 ——撤离第四区和在新联盟国的后续计划里,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任务,唯独他没有。 任意的惊惧并不明显,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偶尔走神,吃不下饭,常常坐在角落里发呆。傅言归看不下去了,在休息的间隙将他带到房间里,很严肃地说有事要谈。 连日来的心虚达到顶峰,就在任意以为傅言归已经发现一切并且决定坦白时,却意外听到另一番答案。 “小意,两天后我们出发,但不能一起回新联盟国。”傅言归尽量用一种柔和的带着商量的语气说话,但谁都听得出来,这事没得商量。 随后他说了个地址,是位于南部边境的一座小城,交通闭塞,人口稀少。“那里有人守着,钱也够了,你去好好待着,不要出门,不要打探消息,等我这阵子忙完,就去接你。” 任意用了几分钟才从自己的意识里出来,转而进入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中。他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傅言归,似乎没料到对方可以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又似乎这一步是在情理之中。 “你回新联盟国之后,做的事情很危险,所以不想让我跟着。留我一个人在第四区你又怕华光会趁你不在伤害我,所以干脆把我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任意声音微微染了哭腔,“你是这个意思吗?” 傅言归眸色深沉地看着任意,叹了口气,指腹抹过他的眼角。 “我不可能让你跟着我涉险,而且你在我身边,我会分神会紧张,没法放开手脚。”傅言归捧着他的脸,轻吻他的鼻尖,“你乖一点,听话,保护好自己,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午后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口洒进来,尘埃中漂浮着跳跃的光点,给傅言归的脸罩上一层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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