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个位子拂袖落座,甫一坐定,他便发觉了不对劲,向一旁瞧去。 封萧阡一袭锦绣华服,朝他略一点头:“陶宗主。” 陶夜阑一见她,赌气似的起身便走。封萧阡习以为常,端坐依旧,面色无波。 待问剑开始,各门派弟子相继上场,展露绝活。有些剑如电闪雷鸣,势气磅礴,有些剑如飞鸟惊弓,诡变无踪。除此之外,各派法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无奇不有。若是那家弟子表现优异,观台上免不了一阵恭维。 封萧阡未收弟子,无心评判,又不大好先行离去,只能像块木头似的端坐在那儿,时不时同人寒暄几句。直到吕云川出现,一见着那张脸,她面上表情微变些许。 少年完全长开,不似当年稚气未脱,一下便叫她认出来。 吕云川头一次代表白玉楼出场,饶是不负众望,剑锋交错间,他总能剑走偏锋,化去对方的气力。 封萧阡越瞧眉头越紧,向身后夏文杰问道:“那位白玉楼的弟子是谁?先前怎没见过?” “陶宗主新收的亲传弟子,听人说天赋了得,是个好苗子。” 封萧阡眯起双眼,眸中暗流涌动,像只盯上猎物的猛兽。 夏文杰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低声补充:“是原先跟着吕望舒的那个孩子。” 封萧阡沉默不言,终是坐不住,起身离去,下了观台,径直去找吕云川。 吕云川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向着对手行了一礼,缓步下台,于拐角处碰见了她。 “你叫什么?” 吕云川一眼认出,她便是曾在青川镇追杀吕宁的那人! 他莫名被这人拦住,饶是愤懑不已,也还是按耐下心中滔天怒意,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晚辈名为吕云川。” 闻言,封萧阡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狭长的眸子都瞪圆些许:“你、姓、吕?你不是……” 你不是姓花么? 封萧阡明显有些愣住,见她这般,吕云川倒疑惑了,他不能姓吕么? 封萧阡很快敛容,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你同吕望舒是什么关系?” 吕云川横眉沉声:“他是我养父。” 封萧阡目不斜视,双眼盯着他时显得不怒自威。 吕云川有些被她的威压震慑住了,透过她橙金色的眸子,仿佛正在注视的不是一位女子,而是一位亘古永存的神明。况且他隐约觉察到面前的女子流露出了些许杀气! 就在此时,半路杀出个陶夜阑,他不知从哪儿走过来,将吕云川挡在身后,对封萧阡道:“我这位弟子灵脉有些不大稳定,经此一战,我须得为他梳理梳理,就此失陪了。” 陶夜阑不等封萧阡回答,拉了吕云川就走。封萧阡并未去追,立于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眉头微敛,眸中风起云涌,也藏着往事成荫。 吕云川那套剑法,她不会认不出来,绝对是吕宁教他的! 此外,她比谁都清楚,现下吕云川只不过在门派大会上出出风头,再过个七八年,这个少年会有多可怕。 周围的嘈杂在她耳中缓缓褪去,伴随着吕云川离开的背影,她眼眸中腾起过往云烟。 ——前世,刀光剑影无处不在,铁骑长嘶烽火连天,她的同伴、亲人一个一个地失去性命,她强撑着一路走来,也不过只想谋个出路。 于是她利用自己祭司的职权,给吕宁下了判决。 编造神谕实为大罪,可神没有降下神罚,神支持她。 那一刻,蝴蝶煽动了翅膀,一切向着诡谲云涌的方向变化,他们的命运悄然改写。 眼下…… 要解决吕云川吗? 她眸光晦暗。 斩草除根的道理她都懂,只是…… 她最终还是移开目光,往回走去。 罢了,她暂且收起杀气,先让夏文杰彻查清楚,若他并未与魔族接触,放他一马。再怎么说,这辈子吕云川还只是个少年,况且他拜入了陶夜阑门下,虽说因着吕宁那事,陶夜阑素来不待见她,还同她起过龃龉,可一码归一码,她相信陶夜阑的品行,也选择相信陶夜阑能教好吕云川。 也算能拉一个是一个。 这辈子终归有些事不一样了。 酉时一刻,门派大会接近尾声,剩下大多为纳青阁内部事由,各路修士走了七七八八。 纳青阁信仰神明,此刻敬神祭典开始,封萧阡走去祭台,奉上供品,台前献舞,吟诵祭词,而后至于聆听神谕一步。 她跪坐于祭台前,闭目颔首,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下去。 不多时,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似是逐渐沉沦于深海,又像缓缓坠落于梦境,眼中漆黑一片。须臾,无差别的黑暗中,她听见了水声,哗啦——哗啦—— 还未等她细细分别,黑暗被明晃晃的刀刃划开,尖锐的刀锋在眼前晃动,仍是很快消失不见。 黑暗褪去,红焰燃起,跳动着,燃烧着,隐约间有热浪扑面。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土石不知自哪儿倾泻而下,似夏日的滂沱暴雨,瞬间盖下熊熊烈火。 土中长出了石蒜花,花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拔节、绽放、枯萎。她细细去瞧,却见这花根部根本不是泥土,竟是一个人头骷颅! 还未等她瞧得仔细些,眼前便燃起了绿色的火焰,越窜越高,最终占据她整个视线。 梦戛然而止。 她缓缓起身,头有些晕。这个梦,她前世也做过,只是一直没能解出具体含义。 天将欲雨。 火树银花
第20章 双飞燕 距吕宁离开已然近一年了,吕云川来到白玉楼靠着那张脸迷倒不少姑娘,却鲜少有人搭讪,他总是冷冷清清,给人一种要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尤其是还生了双丹凤眼,面无表情瞧着人时眸光略显料峭。 在山中他也算个很开朗的男孩,然自打吕宁走后,他变得少言寡语,平日里头总是形影单只,从不主动与人交流。 虽说吕云川悟性高,又极刻苦,是最让陶夜阑省心的一个徒弟了,但是成日里见着他皆是孤身一人,陶夜阑忍不住让他去交点朋友。 “这里我谁也不认得。”吕云川的声儿板板正正,面无表情地瞧着陶夜阑。 “大家刚来时都是谁也不认得啊,”陶夜阑想了想,“不若你去找医馆里的徐烨,他以往同吕宁交情挺好,指不准你们能相处得来。” 吕云川乖乖去了。 徐烨——白玉楼医师,闷葫芦一个。 二人凑到一起,大眼瞪小眼,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尴尬到能用脚趾头扣出一座秦始皇陵。 吕云川想到陶夜阑说要主动找话题,于是道:“你是如何看待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天下大同思想的?” 而后他被徐烨赶了出来。 陶夜阑长嘶一声,摸着下巴思忖了会儿:“要不你去找你师姐魏岚?她可会交朋友了,让她教教你。” 吕云川认得魏岚,每次见到她她身边都会围着一圈人,有说有笑,他常常怀疑这人不是来修道,而是来结义的。 不过魏岚比徐烨好多了,至少她话多,一来二去二人也算是聊上了。魏岚告诉他杨霄是她表弟,成日不好好学习,亦不好好修练,就想着玩。原本吕云川对杨霄没什么印象,直到次日晨读,杨霄坐在了他后头。 他先是一通抱怨昨晚没睡够,而后又跟边上的兄弟诉苦自个没吃早点好饿,整个人苦哈哈。完了开始背书:“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吕云川:“……” 他决定不理杨霄,专心背诵。后面的杨霄还在摇头晃脑:“垂死病中惊坐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日听写,吕云川的一堆勾中有个极明显的叉,那句他写了:垂死病中惊坐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吕云川觉得下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坐他前头,这人改写诗词的能力就是个祸害。 但是见到魏岚却是愁眉苦脸,白玉楼考核将近,杨霄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她很担心表弟过不了。 “他上课不是瞌睡就是搞小动作,你说能听进去个啥?”魏岚托腮叹了口气。 吕云川想到陶夜阑说过要助人为乐,细细想了想,十分认真地道:“我有法子。” 魏岚顿时来了精神,对他双手抱拳:“吕兄,你若能让姓杨的好好听课,魏某定当感激不尽!” 翌日学堂上,吕云川和魏岚一左一右坐在杨霄后头,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这人便开始传小纸条,魏岚朝他使了个眼色。 还未等到她反应过来,吕云川一个华丽的起身,把正在讲课的陶夜阑都吓了一跳,然后他干脆利落地一指杨霄,对着陶夜阑道:“师尊,他在传纸条。” 魏岚:我他妈…… 杨霄:我操大哥我没招惹你吧? 他一脸震惊地转头猛瞪吕云川,尚未等他开始狡辩,陶夜阑一脚踹在他身上:“你给我起来,好哇又搞小动作?放课后来找我!” 魏岚眄了吕云川一目,嘴角直抽:“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吕云川:“没事不客气。” 当晚,杨霄就带人把吕云川给堵了,吕云川被迫打架,几人被陶夜阑当场逮着,拎回去又是一顿训。 “你说你打他做甚?”陶夜阑指着杨霄对吕云川问道。 “因为他打我。” “那你什么情况?”陶夜阑转向杨霄。 “我瞧他不爽。” 陶夜阑,吕云川:…… 陶夜阑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想往杨霄脑瓜子上拍:“你就这么对同门?门派规章怎么讲的?以和为贵!” 杨霄赶忙抱头逃开:“饶命啊师尊!莫打头,会变傻的!” 陶夜阑:“我不打你你脑子也不好使!” 他也没有真那么执着要揍杨霄,见人溜开,放下举起的手从身后桌案上抽了张纸,拍在吕云川怀里:“你们两个给我去把这个委派解决了再回来。” 而后他们被陶夜阑轰了出去,白玉楼大门在二人面前砰然关起,留下一阵风吹落叶的声儿。 杨霄转头以一双死鱼眼猛瞪吕云川,相顾无言,惟有牙恨得痒痒。 “凭什么啊!”杨霄几欲抱头痛哭,他莫名其妙地被这个面瘫针对,又莫名其妙地跟他绑在了一条贼船上。 “师兄,”吕云川面无表情,“劳烦多指教?” 杨霄:“滚!” 吕云川:…… 吕云川和杨霄立于地窖前,二人愣愣地杵了半晌,谁也不开口。 终是杨霄憋不住,他猛地一推吕云川道:“你先。” 吕云川踉跄一步,很快往后缩了缩:“你先。” “你先。” “你先。” …… 谁也不肯先下去,二人重新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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