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苍道:“本座向来很看重你,你比别人聪明,也更沉稳。可你擅离职守、失窃不报,更有不忠不诚之嫌,你让本座该怎么办?” “有错不惩,无以御下。”莫惊春道,“属下愿入妖泽十日,以鉴澄心。” 妖泽在凭黯墟的刑狱地牢旁,里边全是凶猛可怖的妖兽魔兽,有些甚至是远古凶兽,霓风马便是在里边育出来的。便是一个修为高强之人,在里边待上半个时辰都难保性命,更何况莫惊春一去便是十日。 饶是扈庭踪办砸了那么多次事,都没进过妖泽,这样的惩罚可比动辄几十鞭子严酷得多。他暗咒莫惊春最好死在里边。 鹿苍知莫惊春胆识不凡,却不料他还有如此气魄。他向来更喜欢莫惊春一些,不止因为他的办事能力,还因为他那双眼睛。 莫惊春的眼睛里有的神采,是别人没有的,这样的神采鹿苍只在另一个人眼里见到过。 “行,”之前的气怒荡然无存,鹿苍收了魔鞭,“你去吧。” “是。”莫惊春告退。 “等等。”鹿苍叫住他。 扈庭踪差点以为鹿苍变了主意,可莫惊春回身,鹿苍只是丢给他一个法器:“拿着防身。” 莫惊春道:“多谢尊主。” 扈庭踪觉出一丝不对,可他再也不好说什么,说多了,鹿苍就得怀疑是他陷害的莫惊春了。 魔宫里难得有灿烂的阳光。楼弃叫侍从们把莫惊春院里的盆植都搬到太阳底下去。他看上去把一切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心底却止不住担心莫惊春。他好几次去妖泽,守卫都不让他进,今日就是第十日,却还不见莫惊春回来。 正想着,竹叶长廊的风铃响了,楼弃立即跑过去,果然见一个侍女搀扶着莫惊春回来了。 “怎么又是你?”他两步并做一步地把莫惊春接过来,“哥哥,你回来了!” 莫惊春没说话,只点点头。 楼弃干脆把莫惊春抱起来,往寝屋去。见那侍女还跟在身后,楼弃吩咐:“劳烦你送冥督大人回来,不用再跟着了。” 那侍女有些无措,在原地驻足片刻,原路回去了。 楼弃把莫惊春放到床上,一撤手才发现手上全是血,急忙去找药。翻箱倒柜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身上有莫惊春给的晴雪流月,把药草碾碎了喂给莫惊春。 “我留给你的,你给我干什么?”莫惊春有气无力。 晴雪流月是长在朝梦玉山上的神药,能治百病解百毒,后来全被烧了,莫惊春也只有这一株,送给了楼弃。 楼弃给莫惊春喂水:“什么时候了,还分你的我的。” 这药立竿见影,怪不得魔宗要烧别人要抢。楼弃又拿了些别的药,往莫惊春的伤口上抹:“哥哥何必自请去妖泽?即便中了扈庭踪的设计,鹿苍还要哥哥替他办事,不会怎么样的。” “如若不去,又怎么能让鹿苍放下戒备呢?”莫惊春道。 楼弃上药的动作一顿,猜测道:“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扈庭踪要害你了?” 莫惊春给自己支了个枕头:“他的心思都明摆着,我如何不知?” 楼弃急道:“那你还由着他们!” “他们拿到的有无钟是假的,我总要设法让他们觉得是真的。”莫惊春拉过楼弃,“空肃曾在南江学过咒术,他发现有无钟上有隐咒,必然喜出望外,急着向扈庭踪邀功。扈庭踪见我刻意去九蛊道,也定然以为那有无钟是真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把东西给逢波崖。经此一遭,鹿苍便能放心,不再寻查有无钟,可惜连累俞崖主,叫逢波崖不能平安。” 楼弃宽慰他:“这哪能怪哥哥,都是魔宗作恶多端。俞家少主也是,若非他跟扈庭踪的手下亲厚,又怎么会被魔宗利用?” 莫惊春沉思道:“他大概也很后悔吧。” 楼弃打来水,给莫惊春擦脸:“别想这些了,最近哥哥就好好修养吧,我陪着哥哥。” 莫惊春却道:“我明日要启程去啼竹愁。” “为什么?”楼弃诧异,“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去哪儿?” 莫惊春从储物法袋里拿出有无钟,楼弃一看,却是碎的。 “怎么是碎的?” 莫惊春摇摇头,按说他打开木盒的方式是正确的,里边的东西不会受到损坏:“大概本来就是碎的。所以我得去啼竹愁找翁齐焱,他炼药的炉鼎是上古留下来的「晴见素色」,最适合锻造这样的神器。” 楼弃思及三葬疯道的名号:“可翁齐焱秉性怪异,他能帮哥哥修有无钟吗?再说了,啼竹愁遍地毒草、满山毒瘴,你怎么找他?” “总有办法的。”莫惊春想起那个侍女,“对了,刚才扶我回来的那个姑娘,你给调到院里来吧。” 那侍女模样标准,楼弃迟疑道:“哥哥,你……” “想什么呢,”莫惊春道,“她不想在寂梧宫待,你给换到院里就是。” 楼弃见莫惊春好像根本不记得这个侍女,试探道:“哥哥,你知道她是谁吗?” 莫惊春以为这侍女有什么秘密:“不知道,你知道?” 这侍女自然就是夜宴穿错衣服的那个,莫惊春没想起来,楼弃更不会主动给莫惊春提醒。他心里松了口气,但难免要提防:“我不知道啊,随便一问。那就让她打理一下松树竹子什么的吧。” 莫惊春“嗯”了一声,并未在意。
第10章 啼竹愁 啼竹愁是一座深山野谷,坐落在空杳仙宗东北方,因随处可见湘妃竹,故得此名。此地是毒草毒树的生长佳处,翁齐焱盘踞在此后,就更无人敢轻易靠近。 莫惊春借着银箭拨开竹枝,踩着枯叶朝前走。枯叶碎裂的清脆声下,莫惊春捕捉到一点儿不属于这边的声音。 一炷香前莫惊春就察觉,好像有人尾随着他。可他兜着竹林晃了一圈,始终找不见那人。 凭着声音的来源,逐水银箭无弦而动,朝那人躲藏的方向射去。 一个白衣人从竹丛里冒出来。莫惊春道:“怎么是你?” 衣照雪头上顶着一片竹叶,被他自己拍掉:“我跟过来看看。” 他朝莫惊春走过来,把腰上系着的锦囊递给眼前的人:“空杳山的药,比凭黯墟的好。” 经过九蛊道一事,莫惊春已不像先前一样提防衣照雪。他收下药,但不准备用:“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我听说魔宗杀了俞崖主,想来找你,结果听到守门的人说你被关进了妖泽。”衣照雪如实答复。 莫惊春疑夸疑讽:“敢扒魔宗的墙,胆子不小。” 衣照雪垂下头:“我只是想见你。” “那你现在见到了,”莫惊春朝前走,“可以回去了。” 衣照雪快步追上来:“你要去找翁齐焱吗?我陪你一起。”他怕莫惊春赶他,立马自荐:“我能帮上你的,就跟在九蛊道一样。” 莫惊春看不透衣照雪使的到底是哪家术法,这样澄澈的灵力,哪怕化境的修士也很难达到。他自然不想衣照雪跟,但真交起手来,也未必赢得过。 莫惊春打量着衣照雪的神色,这人大抵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随你。” 越往山上走,雾气就越浓。明媚的阳光笼在外头,山里边依旧灰蒙蒙的。莫惊春在上山之前服了抑毒的药,但仍旧感到脑袋有些沉,他摘下面具,取出丝帕罩上口鼻。 “蒙上。”莫惊春也递给衣照雪一个。 衣照雪依言戴上。莫惊春却听到一个女声,他敏锐地警觉起来。一个人影在竹林深处晃动,莫惊春瞧着眼熟,下意识道:“姐姐?” 雾瘴浓厚,莫惊春一时竟辩不出远近,他朝那姑娘走过去。近了才看清是个背影,银冠流苏、红袖青衣,正是花月族一贯的打扮。莫惊春明知有异,却仍忍不住拍了拍那姑娘的肩。 姑娘转过身来,白雾后,露出一张剜去双目、空洞流血的脸。 莫惊春脑海里还是姐姐的容貌,蓦然见了这张脸,被吓得后退半步。一个力道将他推到树干上,再睁眼,那姑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衣照雪。 衣照雪的模样不似往常般澄真,一双眼死死盯着莫惊春,说不清是恨是怨。额间的梅花纹本是淡金色的,如今却变得朱红。 这姿势似囚似抱,衣照雪声音嘶哑:“是你……” 莫惊春被他按着,不能妄动:“衣照雪?” 他料想方才看见的是幻象,大概是这些雾气导致的。莫惊春轻轻推了衣照雪一把,衣照雪这样神志不清的,要真打起来,莫惊春还不知道要怎样才打得过。 他正思量着,衣照雪却突然松手,捡起一个石头朝前边的小溪砸去,而后便倒了下去。 雾气渐渐散开,莫惊春后知后觉,衣照雪砸的是阵眼。 莫惊春不知道衣照雪是怎么发现阵眼的,但总不好叫这人一直倒在这里。他把人扶起来,啼竹愁的溪水不知有没有毒,莫惊春不好随便喂,只能给衣照雪输灵力。 自入了魔宗,莫惊春几乎就没有用过灵力,修炼魔族术法早已致使他灵脉枯竭。莫惊春用灵力开出一朵小花,花朵落地便化作银光散了。 衣照雪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莫惊春见他醒了,站起身来:“还要跟我走吗?” 衣照雪点点头:“我刚才怎么了?” 莫惊春道:“中了幻象,昏了过去。” 衣照雪犹豫道:“我说什么了吗?” “你自己不记得?”莫惊春不甚在意,“没说什么,就是看上去挺奇怪的。” 衣照雪不知道在想什么,“哦”了一声。 两人走了一段,远远望见一道青烟。莫惊春知晓翁齐焱的住处到了。果不其然,绕过去便见一座竹屋。竹屋前,一个蓝衣老翁坐着,对着炉子扇火熬药。 翁齐焱见一黑一白二人靠近,扇火的动作慢慢停下。 莫惊春并未走近,在不远不近处站定:“敢问是翁药仙吗?” “药仙?”翁齐焱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莫惊春往前几步:“早就听闻药仙大名,一直无缘拜访。今朝冒昧来此,乃是有事请药仙帮忙。” 翁齐焱将扇子扔到一旁:“我的确炼药,但练的都是杀人的毒药,叫我药仙的人不是没有,骂我毒疯子的人才更多吧?” 莫惊春知晓翁齐焱不好打交道,跟他套近乎,不如开门见山。他拿出有无钟碎片:“听说您不仅于药道钻研颇深,对炼器也十分在行。您曾修复了上古遗留下来的晴见素色鼎作为您的药炉。我来此,也是想请您修复一样神器。” 翁齐焱道:“你毁我阵法,还要我帮你修复有无钟?从来没人敢上这儿求我办事,我凭什么帮你?” “不敢欺瞒药仙,”莫惊春道,“乃是魔尊派我前来,还烦您劳动。要是触怒魔尊,那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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