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过去,对方眼睛果然还是黑色的,属于普通人的颜色。 方铭闭了闭眼。 是自己太累了吗。 “怎么了。”青年问,“时间还早呢。” 方铭已经有些睡不着了,递去毛毯:“换班。” 青年没有接过,仅是瞥了眼毛毯:“我也还不困。” 方铭:“……” “既然咱们两个都不想睡,”青年提议,“不如你在这里陪我?” 方铭并不想这么做。 刚才对方异常的举动让他生出警惕。 要是再待一块儿,他没法保证对方会不会又做出莫名其妙的事。 而由于那张脸的缘故,他也没法采取太强硬的措施。 方铭无言看了那人一会儿,转回身,打算自己进去。 “等等。” 青年唤住他。 “你是不是生气了。” 方铭停下。 青年:“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方铭:“……” 由于常年面无表情的缘故,不熟悉他的人总会觉得他在生气。 然而并非如此。更多时候他只是在发呆,或者思考问题。 不过眼下,他的心情的确称不上愉快。 已经过去许久,手上残留的痕迹已经没感觉了。可想起对方方才举动,依然觉得不太痛快。 “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 方铭看向那人,“没有下次。” 青年这才明白了缘由。 微一顿后,垂下眼。 “……别人。” 方铭听见那人低喃。 他不太明白对方为何要纠结这个词。 他们刚认识不久,昨天甚至是第一次见,本就是“别人”。 虽然,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确也透露着异常。 方铭微不可见蹙了下眉。 “嗯,下次不会了。”青年消化了这个词,重新看来,“我会先征求你的意见。” 方铭:“……” 他不是这个意思。 感觉有些沟通不畅,方铭放弃了对话,转身回房。 并未注意在自己进门之后,那双漆黑的眼瞳仍注视着门边,目不转睛。 . 等到早上,雨终于停了。 下过一夜大雨,柏油马路积满了水。房檐往下淌着雨滴,滴滴答答。 方铭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而青年竟也没有叫醒他,就这么躺了一夜。 当他意识到已经到第二天后,微愣片刻,急忙出了门。 青年依然守在昨天位置,瞧见他后,笑着道了一句早上好。 方铭问:“为什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挺熟的。”青年道,“反正,我也不困。” 方铭无言。 看了这人一会儿,往外走去。 该出发了。 昨天为免淋雨,摩托车开进了建筑物内。如今正在一层停靠。 下了楼,方铭远远瞧见摩托车,朝青年道:“钥匙。” 青年:? 方铭:“我来开。” 青年默不作声。少顷,从口袋里掏出东西递来。 方铭接过,利落开了锁,率先跨过去,又示意对方上车。 “……” 青年笑了笑,“是因为我昨晚没睡吗。” 的确是这个原因。 但方铭并没有回应,只是收回视线,启动了发动机引擎。 此时身后一沉,对方坐了上来。双臂环过他腰间。 察觉腰部传来的触感,方铭不由一顿。 “不好意思,忘征求你意见了。” 话虽如此,青年并没有松开。 “这样可以吗。” 方铭余光落向摩托车后方支架,想让对方抓住那个。但身后人却没领会他的意思,反而偏了下头,像是奇怪他为什么还不开车。 方铭张了张口,最终把话咽下。 车驶上路。轮胎飞驰,一路溅起了积水。 方铭上身压低,并没有开太快。 但身后人却怕摔下去似的,环住他的双臂越来越紧。 方铭低眼,能瞧见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开习惯摩托的人,怎么会怕快。 可车在疾驰中,他没有多言,收回了视线。 约莫一个小时后。中间没有停靠,他们顺利抵达商场附近。 当映入眼帘商场外墙那抹红色的标记后,方铭降下车速。 “到了。” 身后人缓缓松开双臂,弯了下眼:“谢谢。” 方铭没有回话。因为无论怎么看,说谢谢的也轮不到这人。 进入商场内部。刚一进门,便有大批人涌来。 “楚悠哥,你终于回来了!” “你昨天一晚上没回,我们可担心了。” “还好你没事!” 众人叽叽喳喳。 人群将两人分隔。方铭把车钥匙塞回去,打算离开。却被反手塞了回来。 青年:“留着吧。” 方铭看着手中钥匙。 他现在的确需要交通工具。 至少在赚到钱以前。 可是人情已经欠的够多了。 像是看出他的迟疑,青年先一步道:“没关系。等你有了车,再还我也行。” 钥匙落在掌心,方铭抬头看过去。 “你叫什么。” 两人还没有正式做过自我介绍。 他要还这人情,至少得先知道对方身份。 青年闻言一愣。 周围人原本叽叽喳喳的,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迟迟没有得到答复,正当方铭以为自己话没说清楚时,终于听见人开口。 “你不记得了吗。” 方铭:? 如果没记错,他应该还没和这人互通姓名。只是从身旁人口中得知,这人叫“chuyou”。 像是看出他脸上的莫名,青年垂下眼。 “……全。” 少顷,轻声开口。 漂亮的脸庞辨不出情绪。 “我的名字是,全楚悠。”
第12章 有多大的几率,一个人的样貌会跟另一个人一模一样。 又有多大的几率,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恰好拥有同一个名字。 方铭怔住在原地。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无论是人声嘈杂、亦或是人影流动,都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 此时此刻,方铭眼中只望得见对面人,以及听见对方口中所说的那个名字。 他嘴唇微动。 然而未能发出声音,肩膀便被身后人拍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 “……小铭?” 身后人像是也被吓了一跳。 方铭这才发现是老哥。他沉浸太深,竟完全没察觉有人靠近。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巍言问,“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回话。” “……” 方铭张了张口,“我没注意。” 方巍言牵过人手:“先回去吧。你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铭没动,回过头。 那人依然立在人群之中,沉静的眸子无言注视着他。 方铭想要追问方才那个名字的含义。 他不愿将这人和一个早死去的存在联系在一起。 可对方的样貌、姓名,至今为止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切都显得古怪异常。 他得确认,这是不是在整他,给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然而没来得及开口,便有人追了过来。 “楚悠!” 是江勤姐姐,也是营地老大。神色中带着急切。 “你怎么这会儿才回。快点儿,我有事找你。” 方铭顿住在原地。 青年与女人交谈了几句。 最后目光投来,微微一颔首,便跟人离开了。 人群散去。只剩方铭和老哥立在原地。 而他依然没从方才的错愕中回神。 愣愣站着,直到身影消失,再也看不见。 . 回去途中,方铭始终沉默,甚至脚步都有些不稳。 老哥问一句他答一句,最后究竟也是说明白了来龙去脉。 包括他在途中遇见那个青年,两人一起行动,结果碰巧撞见大雨这一系列事。 方巍言听这过程,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那名青年过度的好心。 可仅仅如此,怎么会让弟弟这么失态。 “还有呢。”他问。 方铭一顿,抬起眼。 方巍言:“你跟他之间还发生了什么。” 方铭缓缓摇了下头。 “只是,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他叫……全楚悠。” 乍一听见,方巍言只是觉得耳熟,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的。 “这名字怎么了吗。” 这回弟弟没有立即回话,视线漠然落在地面。 “我只是在想。已经死掉的人,还有可能复活吗。” 方巍言怔住。 . 另一边,江勤姐姐——江然然急急忙忙带着全楚悠往地下停车场去。 虽然人才刚回来,但有特别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去做。 “这回来的可是领导,你要好好表现。说不定看中了你,就能把你破格录取了。” 她一路走一路叨叨,却没听见半句回应,不由停步。 “楚悠,你听见了吗?” 全楚悠看去,微微弯了下眼:“嗯。” 因这笑容,江然然略微失神,接着又马上反应过来。摇了下头。 “要不是确认过,我真要以为你有蛊惑的技能了。” 全楚悠:“……” 江然然:“说起来,你跟前天救回来的人认识吗。听说你帮了他们很多忙。” “是。”全楚悠道,“有一些交情。” 江然然:“你还是得小心,这个世道人心难测,说不定他们早就变了。你还是得有点儿防备心,别什么都交出去。” 全楚悠眼神微闪,但又很快收敛了回去。 江然然再看向人时,只觉是个谦虚又懂礼貌的青年。 她很满意自己的眼光。 虽然楚悠来避难营的时间不长,但实力强大,又有人望。这回引荐给异能者协会,成功几率一定很大。 全楚悠算是她的人。这之后,自己在协会内部的影响力也会提升。 说话间已到了停车场。 江然然打开车门:“来,上车吧。” 全楚悠看着那扇门,没有立即动作。 江然然正疑惑,又见其笑着看来:“要去多久?” “这……我不好保证。”江然然道,“毕竟我们得优先领导的时间。你有什么顾虑吗。” 全楚悠没有回话。 江然然有些急了:“楚悠,这可能是唯一一次进协会的机会。之后会分配营地给你管理,你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流浪,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你不想吗。” ……家。 听见这一词汇,全楚悠终于有了反应,低眼看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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